天飒飒地转凉,荻白草黄,枫丹染血。夫人身子觉道有些不好,请了医生来把脉,却说是气血亏虚,不是好症候,要调理静养,不能操劳。虽说家中上下一应有管家娘子打点照料着,她总放心不过来,怕丫鬟仆妇没了笼头,不肯听管教,又怕管家娘子单人独马,操持不过来,顾不得自己正病着,不时走出来照应里外。实在支持不住,才被管家娘子扶进房中歇息着。

    她嫁了十年,先是敬事公姑,公公婆母是一年里先后过去的,她哀毁骨立,憔悴之态,比丈夫转觉添剩些。人家都夸她贤德,她便更事事要强,计入量出,桩桩件件办得妥当。丈夫的前程,她要帮着盘算计较,帮着走娘家的门路,论好论歹帮着丈夫捐了个前程。女儿的前程,她要帮着操心考虑,请了饱学西宾在家坐馆,用了柔顺使婢陪伴照应着,三天两日还要费心思去督责。僮仆使婢,处分严明,端的是门庭整肃,人无不赞。

    闷在房中,无事可做,她翻起做姑娘时常翻的那几册书来。这些年常翻的都是账本账簿,把那些书本都抛开了。书里夹了一片枫叶,那是几个姊妹分韵时她拾得的。不知在书里阁了多久,红虽然没有褪去,但已经深作棕红,上面翳了一层白。在上面题的诗句倒还可辨识,字迹端秀,她念着上面的字,不觉出了声。

    也是秋天,十几年前的事了,她记得闺中要好的姊妹们结了社,今日她下帖请你,明日你下帖请她,好像从来没有事情要忧虑,这样便是三四年。她在众人中属年长,便嫁了,起初接得一个姊妹的信,知道众人中过去了一人,她的诗稿被父母焚去,怕闺中笔墨传出去,造出许多话来。起初她还伤了一会子心,落了许多泪,在信中发了一阵感慨。久后姊妹们各自分散,鱼雁鲜通,一段诗情,从此埋没在尘灰之间。好像一个潮头,便将她们各自打散。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她好像做了一场醉梦,偶尔记得起了,也会发笑,以为这是小女孩子年少好奇,见外面的男子结社论文,便也照样去做,又是少年心性,要强逞才,总把自己想成诗翁,逞了辞华,要盖过别人去,实在不是本等应做的事。便在心底把它阁下,再不对旁人提起,以至于连她自己也要忘记了。

    把这翻出来,原在她意料之外,她几乎忘记了那首红叶诗。姊妹们说,这枫叶的红是天下女儿眼底的血,她有了感触,便有了这首。那时伤春伤别,题了许多的诗,然而那时有什么可忧愁的呢?姊妹间的情谊是那样地好,爹娘是那样疼爱宠容,偏是有许多愁肠愁情。现在有许多心思要担,还免不了有仆役的议论刻薄,偏偏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她把那片叶子依样放回,合上书页,把它放回了那个堆满尘灰的角落。重拿起账本拨起算珠来,她还有许多心思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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