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嘟嘟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的伤痕,伤痕上发出黑色的邪气。
“金宝,你的手怎么了?”言姽伸手在伤痕上一抹,邪气便消失了。
“手?”金宝两只手都瞧了瞧,“姐姐,我的手没事呀。”
“魂体上的伤痕,他肉眼看不见。”小白烛悄声地对言姽说着,随后看向金宝,“你手上之前有没有带着东西?”
“没有……”
“老朽之前给他买了一个血玉手镯,也不知道他扔哪去了。”老妪走过来,拿着一个金镯子给金宝带上。
言姽视线落在金镯子上。
没记错的话,这个金镯子是他们在枫林坡上转悠的时候,一位世家夫人的。
上面雕刻精致的花纹鱼,可不是一般世家能得来的。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这老妪厉害,还是该说她蠢。
有些东西占为己有是会付出代价的。
老妪不知是不是在言姽这儿得到的东西太多心里不好过河拆桥,居然没将言姽两人赶走,甚至让他们留宿了一晚。
“老东西会舍得我们多吃她一粒米?”
小白烛摇了摇腰间的玉佩。
言姽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是想将我们搜刮干净。”
夜深人静,言姽和小白烛分得了一间次房。
一挥袖,地府的金宝出现在两人面前。
金宝看到熟悉的地方,性格更加张狂。
“你们居然敢关我,我让我奶奶打死你们!”地府的金宝恶狠狠地说完,跑出房间往老妪的屋子跑。
中间隔着的是一件很是与土屋泥墙不符的一间屋子,屋子里住着的是人间的金宝。
在经过这个屋子时,地府的金宝明显脚步一顿,随后还是跑到了老妪的房中。
“奶奶,奶奶,有人欺负我,你给我打死他们!”
地府的金宝只有魂体,不可能叫醒肉体凡胎的老妪,金宝见奶奶不理他,恶狠狠的骂人话语转到老妪身上,两只手狠狠抓着老妪的脸,胖顿顿的脚一脚一脚往老妪脸上踩。
言姽和小白烛就坐在屋顶上瞧着。
“老东西别的不说,对这个孙子是真的好,这小孩心肠真狠。”言姽厌恶地看着地府金宝拳打脚踹老妪,问道,“为何会有两个金宝的魂体?我看他们也不像是双生子。”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中分为主魂、善魂和恶魂。”
“原来如此,那恶魂就进地府到了我们手上,人间的金宝就留着主魂和善魂。”言姽轻嗤了声,“那这老妪命还挺好,心肠如此歹毒居然又不会受到金宝恶魂的报复。”
“金宝的主魂消失了,肉身里只有善魂,偏偏金宝性本恶。”小白烛翻开生死搏,“按照金宝剩下的寿命算。”
小白烛看向言姽,“他活不过今晚。”
闻言,言姽轻笑,“有些东西不得到就不知道有多好,知道了却留不住,老东西心里不会好受的。”
见老妪还是一直没反应,恶魂金宝更是气恼,如今能看到他的只有言姽和小白烛,他最后狠狠踹了老妪一脚,来到言姽和小白烛身边就要找他们撒气。
他这次没动言姽,而是朝着小白烛去,一到小白烛身边就伸手想要推他下去。
言姽可不会让恶魂碰到小白烛,抱起小白烛皱眉地看着恶魂。
“你居然护着他,我打死他,我要打死他!”恶魂肥胖的身子向言姽扑去,两只胖手没了人样,长出尖锐的黑色利爪,每抓一下都是朝着两人的心脉去。
言姽一脚将恶魂踹下屋顶。
她是鬼差,踹在恶魂身上的一脚能让他五脏六腑都疼得想要魂飞魄散。
“这恶魂留在世上有何用?”言姽带着怒气。
她对欺负她的人下手都不会如此阴狠。
“怎么了?”善魂金宝揉着眼睛走到院子里。
他与恶魂同是一个魂魄,自然能感觉到恶魂的存在,听到声响就走了出来。
正好恶魂就摔在院子里,善魂金宝一出现在院子里,两个就对上了视线。
善魂金宝还在迷糊中,恶魂已经看到金宝身上的金银珠宝,以及那手腕上的金镯子,而他身上还是死前的破旧馊臭的衣服。
连言姽都来不及反应时,恶魂将他没有打中言姽和小白烛的手段全用在善魂金宝身上。
锋利的黑爪子在善魂脸上留下几道血肉模糊的伤痕,伤痕处皮肉外翻,左眼被爪子狠狠划过,“砰”地一下爆出透明的黏液。
金宝的身体倒下,善魂出现在恶魂面前,见善魂连死后都比他穿得好,恶魂上去扯着善魂身上的东西,将魂体抓得七零八散,从善魂身上抢下的金镯子上还连着善魂胖乎乎的皮肉。
善魂从一开始只捂着被抓伤的伤口,连反击都没有,尖声叫喊着,声音越大,恶魂下手更加残暴。
言姽想要去阻止,被小白烛拉着。
“他们有他们的造化。”
正如小白烛说的,善魂的寿命就只到今日。
言姽犹豫之间,等她再次回头看向院子里时头皮发麻。
带着站着血肉的金镯子,恶魂手里捧着善魂的手臂啃食着,之后是双腿,最后是躯干和头颅。
恶魂在啃食时,脸上甚至带着疯狂的笑。
魂飞魄散不是那么容易,为了能受到地狱的众多惩罚,魂魄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
即使恶魂将善魂的魂体撕碎,善魂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被生生啃食的痛。
直到善魂被吞噬,化为恶魂体内的鬼力。
“这,同类相食?”言姽忍着恶心。
“鬼魂能通过吞噬别的孤魂野鬼来增加鬼力,你没有吃过别的鬼魂吗?”小白烛问道。
言姽这一身强大鬼力但靠修炼可达不到。
“没有。”言姽嫌弃地摇摇头,“我做鬼的时候没吃过东西。”
不然现在也不会看见吃的就不舍得走了。
小白烛看向言姽,“这是鬼魂的本能,吃人心、食人魂。”
“我真的没有。”言姽见小白烛不相信,心里有些失落,“胥娘和青玄不也没有吃人心食人魂吗?小白你为何就不信我呢?”
“胥娘和青玄死后就成了鬼役,且胥娘没有修炼的心,青玄生前是道士,自有修炼的办法。”小白烛沉声道,“唯有你,就算是上千年的鬼王都不会有你这般强大的鬼力。”
“我也不知道,我死后就在无头山,我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和一只鬼。”言姽垂头道。
在两人说话间。
恶魂将善魂吞食后化为鬼力,抬头看向站在屋顶上的言姽和小白烛,强大了些的他便想吞食两人的魂体。
在走向屋顶时,恶魂看了眼挡在脚下的金宝肉身,嫌恶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下去,刚碰到金宝的身体,恶魂一惊就被肉身吸了进去。
言姽一时忘了她此时正和小白烛置气,疑惑地看着院子里的金宝,“这魂魄离体居然没死,还能将魂魄吸进去?”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魂魄就能归体,也就不会有人家去请阴阳大师。
“血玉手镯。”小白烛喃喃道,视线落在金宝青紫的手腕上。
“你想到了什么?这件事就是那血玉手镯有关?”
小白烛还没有回答,院子里的金宝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见他居然睡在院子里,就开始大哭吵着喊奶奶。
老妪听到动静,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见乖孙躺在院子里,连忙将他抱起来往屋子里进。
金宝虽是个孩子却不轻,有一般大人那么重,老妪身子骨也不好,抱着金宝只想将腰背压断,就这都没有将金宝放下。
“这样溺爱孩子,到底谁会占了好?”言姽无法理解老妪的心思,“他会记得我们吗?”
“等他再入地府时就会想起我们。”
“那睡吧。”言姽先跳下屋顶。
以往她都是抱着小白烛翻墙上瓦,这次跳下屋顶后没有等小白烛,连头都没回就进了次房。
小白烛手放在胸膛。
里面感到酸涩。
原本他是得到了言姽的偏爱,等言姽将这偏爱收回,他又觉得心里落空了一般。
次日醒来,金宝果然不记得他们了。
“奶奶,他们为什么在我家里?我不要他们在我家,你把他们赶出去,赶出去!”
“他们会偷我们家东西,还会偷我的鸡腿,你让他们出去!”
“好好好。”
“快点,不然奶奶你也出去,我也不要你住我家!”
“哎呦,两位年轻人你们赶紧走吧,老朽这乖孙生气了可不好哄。”
“老人家我的衣服还在你们家。”
“什么衣服?姑娘你来的时候不就穿得这一身?”
“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可别坑骗我这老人家。”
“老人家我里面还有不少的银两,你不能……”
“砰!”地一声,院门在言姽面前关上,差点碰着她鼻子。
两人的说话声邻里邻间都听到了。
言姽身上还是小白烛的衣服,遮不住手腕,也遮不住脚腕。这一副模样,看得村民指指点点。
之前背着竹篓给言姽做鬼脸的孩子也住在老妪家旁边。
他打开门探出脑袋招呼言姽过去,之前做鬼脸的小脸蛋根本不往言姽这边看。
元安在言姽和小白烛进门后,赶快将院门关上。
院子里庖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元安娘在庖房里根本不知道她儿子领了两个陌生人进到家里。
“这是我娘的衣服,姐姐你先换上。”元安抱来一叠衣服,依旧侧着脸不看言姽。
衣服是崭新的,上面连在一起的针线都还没有剪开。
言姽领了心意,将小白烛的衣服换下来。
见言姽这次不再穿他的衣服,甚至生疏到除了问起血玉手镯的事,两人就再没说过别的话。
湛蓝色的上衣,灰青色的下裙。
这衣服许是元安娘留着舍不得穿的新衣裳。
“你把衣服给我,不怕你娘发现了打你吗?”
言姽换好了衣服后,元安总算是正面看向她。
“我娘最好了,她才不会打我。”元安骄傲道,“金宝祖孙俩偷抢什么都做的,我家的老母鸡都被偷走了,她还死不认。你的东西就算不进她家门,也别想带出这枫林坡。”
“已经看清这祖孙俩了,心太过歹毒了。”虽是这样说着,言姽脸上倒是并不气愤。
元安见言姽这番气度,就想到当初老母鸡被偷时他的气恼,顿时觉得他的气度太多狭隘。
他的想法要是被言姽知道,言姽就笑了。
那金银都是冥币变的,衣裳沾了茶水脏了本就不想要了,若是她想留着的东西敢被人这样占为己有,她能那人家给掀了。
“你们快走吧,我娘一会儿就出来了。”元安看向庖房,生怕他娘出来。
言姽身上这一身衣服,可是他娘攒了好久铜钱才下狠心买布做的,两年都没舍得穿上身,就等着他成婚穿的。
言姽和小白烛磨磨蹭蹭,到最后被元安推着走,刚推到院门口,元安娘就端着饭菜出来。
正好和言姽打了个照面。
好在元安娘见多识广,才没有吓得将手里饭菜扔了。
毕竟这饭菜可不少铜钱,就算将她自己扔了,也不会将饭菜扔了。
“娘。”元安站直身子,一副心虚模样喊着。
元安娘还记得言姽和小白烛两人,昨日在枫林坡上他们遇到过。
“这位姐姐被金宝奶奶骗了衣裳和钱财,我,我就,就……”元安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娘解释,却又不愿意骗他娘。
“那姑娘没吃饭吧,不如留下来用顿饭?”元安娘看到了言姽身上穿的衣服。
她心里有些酸,却也不愿意让元安进退两难。
“多谢大娘了。”
饭是稀米汤,菜是山野菜。
言姽不挑,将碗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元安娘将碗筷收走,元安和言姽两人坐在石凳上。
言姽看得出元安心里不好受,但他不想在言姽面前表现出来。
“这个你留着,是我们买衣服的钱,还有这顿饭钱。”
言姽将一个荷包放到元安面前,“荷包放在我家小弟身上才没有被金宝奶奶骗去。”
“这我不能要。”元安连忙站起身子,仿佛桌子上的荷包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顿饭,一身不值钱的衣裳,姑娘不必这样。”
元安娘不知何时过来,将荷包塞回言姽怀里,“这里不安全,这些钱留着姑娘回家路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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