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醉走到一旁侍卫端来的水盆旁边洗手边道:“刘安头顶微小的针型创口为致命伤,但解剖之后并没有找到凶器,据我所知江湖上有些人是以针为武器,只不过此法精妙用者不多,王爷可以此为线索。”

    韩绪上前一步把布巾递给她擦手:“你是怀疑刘安得罪了江湖中人?”

    何醉眉梢微敛:“若是江湖中人寻仇,在栏杆上再动手脚岂不多此一举,凶手明显是想将这件事做成一个意外。”

    她转身从工具箱中掏出一物举起:“这是我在房顶上寻到的。”

    一旁的秋痕上前瞧了一眼恍然大悟:“凶手莫不是个老者?”

    何醉把自制的放大镜递给秋痕摇头道:“人的毛发根据年龄的增长会发生变化,若是青壮年,发丝会散发出光泽,若是老者则多呈干枯之态。秋大人再看,此发虽斑白,但放到阳光之下看发质却很健康,我判断此人应是少年白发。”

    “还真是。”秋痕拿着放大镜像是得了个什么新奇玩意儿,抱着不肯丢手。

    何醉便随他去,转头对韩绪道:“方才冬凛大人曾说已经查过刘安的日常交友,因着赤阳候拘的紧刘安便是出门也是同京中一众世家公子相见,若说与江湖人结仇,还是丢了性命这般深仇,细想倒是有些牵强。”

    “若是赤阳候得罪了人呢?”韩绪低着声问,赤阳候生的五大三粗,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公务,无事便喜欢去喝两杯花酒,若是此间得罪了人也算说得过去。

    何醉点头:“倒是有这个可能。王爷曾说赤阳候此前酒醉被歹人所害伤了根本此后再无子嗣,二者想来,倒是有些联系。”

    韩绪沉思片刻招呼秋痕:“去查赤阳候可曾得罪过江湖中人,还有,江湖上以针为暗器的门派也探查一番。”

    “是!”

    秋痕依依不舍的把放大镜还给何醉,转身出了门。

    “今日辛苦了,午膳便道千味楼用吧。”

    何醉眸光一闪点头跟着韩绪出了停尸房。

    千味楼,京中最有名的酒楼。听说掌柜的花重金在各地搜罗了厨子,所以里面只有你没见过的菜,没有厨子做不出来的。

    何醉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两趟,只不过何父官职不高依着俸禄并不能日日带她来。唯二的两次还是她和哥哥的生辰。

    卫裕见她兴致不高,担心的碰了碰她垂在一侧的手。

    何醉看着他摇头:“无事。”

    大步走在前面的韩绪闻言回首:“可是不适?”

    “并无。”何醉摇头,“只是天气炎热罢了。”

    韩绪见她并无不妥才放下心:“你病刚好是不该如此劳累,用过午膳便派人送你回去休息。”

    “多谢王爷。”

    傅子秋跟着一群人蹭了顿饭,不仅如此还紧紧缠着何醉问她上午的问题。

    何醉被缠的有些头大,前世在侦查科除了同组的人并无人在她面前如此喋喋不休,卫裕是个性子安静的也不曾这么多话,时至今日唯有傅子秋一人。

    但是想到此人医术高超卫裕日后想是要跟着他,何醉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确实,人体除了自我修复还有其他特别之处,比如上午所说的毛发,还有人体的骨骼、牙齿,包括指纹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傅神医……”

    “哎!刘兄不在,你我都少了许多乐趣!”

    何醉话音未落就被隔壁房间的话打断了,她忽然住声拧眉倾听。

    “那日刘兄还一脸开心的说侯爷最近有意请旨封他为世子,这个当口……哎……”

    何醉习惯性的曲起食指点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之声。

    “赤阳候有意请封刘安为世子?”

    韩绪点头,其实不是有意而是已经将折子递了上来,韩绪回京那日便收到了折子,只是他还未曾批复就听到了刘安的死讯。

    何醉右手猛地收紧:“王爷,赤阳候只有一子,若是刘安没了,那他的侯爵之位应当如何?”

    韩绪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飞快回答道:“若是如此,一便是赤阳候离世之时收回爵位不再世袭,再有就是……寻一宗族内喜爱的男孩记在名下。”

    “既然如此,获利最大的人就有可能是凶手。”不常说话的卫裕顺嘴接了一句。

    何醉点头:“不错。”

    韩绪猛地起身交代:“去查赤阳候二房!”

    冬凛应声而动:“是!”

    韩绪拿起筷子道:“先用膳。”

    何醉瞧着满桌子清淡的南方菜便知韩绪多少是迁就自己和卫裕的口味,只是,她并不是南方人。

    “当日船上一案已经查清。”韩绪看向何醉,“凶手是死者同屋之人,因分赃不均起了口角一时气愤杀人。”

    卫裕有些好奇:“那为何没有抛尸,而是一路带到汉州?”

    何醉轻声道:“怕是心中愧疚,要带人回乡安葬。”

    “不错。”韩绪满意的点头,“那日床船小二进屋送饭见只有一人便顺嘴问了一句,凶手做贼心虚便将尸体搬到了厨房。”

    何醉点头,与她猜测的并无二致。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冬凛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王爷,属下查到赤阳候府二夫人的娘家乃是顺祥镖局。”

    何醉夹菜的手未停,镖局?江湖中人?

    京中公子娶妻多是门当户对,怎的会娶江湖儿女?

    “二夫人当年从京中出嫁,并无多少人知道此间内情。外人只道她是商贾之女。”冬凛适时解释,“还有……属下带人去二房查探时,二夫人已饮鸩自尽,只是凶手却没发现踪迹。”

    何醉意外的看了冬凛一眼,只是去查探便如此惊弓之鸟?二夫人乃江湖儿女,按理说不该如此胆小怕事。

    冬凛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韩绪:“二夫人绝笔。”

    韩绪展开看了两眼便递给了何醉,多是些后悔的云云之词。

    何醉细细看了一遍,原来二夫人是续弦,二房老爷的原配曾诞下一子,可此子不堪大用平日里只行一些逗猫遛狗之事,但毕竟是长子亲娘也不在了,二老爷自然多偏爱一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二夫人看着自己所出的次子乖巧懂事却不讨相公欢心,自然要为他筹谋一番,便有了刘安之事。

    二夫人此举无疑是拿着性命为儿子赌前程,赢了便是荣华富贵一声,输了……

    若不是何醉,她倒是也不一定会输。

    “人性好赌,只是她输了。”

    何醉将纸放到一旁,面色淡淡的继续吃饭。

    韩绪转念一想好奇道:“若你是二夫人,该如何做才不会被人发现?”

    完美犯罪的假设性问题,何醉抬眸看向他:“若是我做局,除非我想让人知道,否则便是查破了天,我的手也是干干净净。”

    桌上众人皆呆呆地看着她,只有卫裕面色如常。

    韩绪轻笑一声,她的本事合该如此自信才对。

    他笑罢转头对冬凛道:“如今虽已知事后主谋,凶手也要尽快归案。”

    冬凛抱拳:“是。”

    何醉用过膳便回府休息,路上思索片刻便摇头:“不对劲。”

    卫裕一早便发现她心中有事,闻言忙问:“可是那李二夫人有何不对?”

    “李二夫人既然为子着想,定然不会如此轻易便自尽。”何醉眸中淡淡但嘴角却轻抿,“虽说人死灯灭,可谁敢保证赤阳候不会找他儿子麻烦?”

    卫裕毕竟年纪小,想了半天也只吐出一句:“许是看在李二老爷的面上?”

    何醉摇头:“方才你也听到了,李二老爷尤爱大子,若是赤阳候逼迫他只选一个,他岂选二夫人之子李典?”

    “那是为何?”

    何醉放在膝盖的手慢慢收紧:“除非,她断定有人会保李典。”

    “那这人想必是和李安交恶?”

    何醉闭着眼靠在轿厢上细细思索,若她的推断没错真的有人保李典,那这件事就又复杂了起来。李二夫人在京中说白了就是一个后院妇人,如果真有人向她保证才导致她自尽那就证明两件事,一是这人位高权重,否则必不会取信于李二夫人,二是这人有把柄在李二夫人手上。

    只是……

    “秋大人。”何醉敲了敲轿厢。

    秋痕勒停了马掀开轿帘:“何姑娘何事?”

    何醉将心中疑惑托出后又道:“此乃我的猜测,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但此事巧合太多,还请转告王爷望他思索。”

    秋痕闻言严肃道:“何姑娘放心,我定转告王爷。”

    何醉点头放下轿帘轻轻拢眉,希望是她猜错了。

    第二日早朝便有人以此事参了赤阳候一本,道他治家不严。

    赤阳候气的直翻白眼,他儿子都没了,这群老匹夫竟然还要参他?!

    在他发怒之前,督察院右副都御史盛文浩上前一步道:“王爷,微臣有奏。”

    韩绪高坐于六岁的小皇帝身侧道:“奏。”

    盛文浩躬身:“是。臣昨日闻听赤阳候府之事颇为震撼,实难置信李二夫人的歹毒居心,据微臣所知那凶手还未抓捕归案,可见狡猾。但若是只紧盯凶手而忘记此事根源实乃不对。”

    一侧的小皇帝许是起得太早有些昏昏欲睡,韩绪伸手拖住那小鸡啄米般打瞌睡的脑袋开口:“盛卿之意……是那李二夫人之子?”

    “正是,依微臣拙见,若不是李典此事绝不会发生,为了警醒世人,李典也不应轻易放过!”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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