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文浩听闻这个称呼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调整好状态朝门口看去。
前来的少女一身淡黄温婉无双,杏眸微闪,柳叶细眉,浅笑起来柔情似水。
盛文浩之所以没有去参加皇家围猎,便是为着接盛素兰。
当年他被盛家救走,盛家长子夭折,他便顶了盛文浩的身份,而盛素兰则是盛文浩的妹妹,而关于盛文浩的身世,盛家父母从未瞒过盛素兰。
“怎么还未睡?”
盛文浩自然地上前牵过她的手,林初退出去将门关上。
盛素兰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瞧见书房亮着,给你送些吃食。”
“叫下人来做就是了。”
盛素兰回头微瞥了他一眼:“我倒是来不得你这里了?”
“素素……”
“我瞧见林采回来了,可是雨儿那里出了何事?”
盛文浩手一顿,抬头去看她。
盛素兰如同没察觉一般将银耳羹端出来:“冷热刚好,快用吧。”
盛素兰见他不想多说便安静的坐在一旁,眼瞧着盛文浩将羹用完才起身收拾,直到提着食盒走到门口时才又低声开口:“我知你心中丘壑,所以从不曾逼迫与你,便是以前没有雨儿的消息以为前路无期,也从未催促过你一分,便想就这么等着就好,方才我也并非想探听你的秘密,只是觉得有些事我应当是可以知晓的。”
盛文浩闻言忙上前解释:“素素,并非是想瞒着你,只是……”
盛素兰见他神情不对,蹙眉道:“可是出了事?”
听他说了缘由,盛素兰抚着盛文浩的手安慰:“早听傅神医之名,有他在雨儿定不会有事。”
盛文浩点头,只眉间的忧虑怎么也消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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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晚间起了风,这会子依旧呼呼作响,卫裕坐在一旁不做声,何醉现在能稍稍坐起来了,看着卫裕开口提醒道:“阿裕,你该去休息了。”
卫裕闻言手指蜷了蜷,似是有话要说,何醉便看着他等下文。
“姐。”卫裕叹了口气,“你答应过我不再这般。”
何醉抿了抿唇,卫裕虽年纪小,但有一股特别的执拗,闻听此言何醉就知晓这是看她醒来开始兴师问罪了。
“阿裕,当时情况凶险。”
“姐,你莫要诳我,韩绪他武艺高超,当年可是从几十万大军中拼出来的人,当时便是事态紧急,也定不至于如你这般凶险。”
卫裕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何醉:“便是为了送他个人情,也不至于以命相搏,姐,你究竟想做什么?”卫裕突然生出一阵无力,自从入京之后,他姐就什么都不再与他商量,似是……有意将自己与他隔开一般。
何醉顿了顿,开口道:“我说的情况凶险并非当日之事,而是……我的身份,此法乃下下之策,但韩绪一言九鼎,便是多疑也不会再去查探,再加上今日之恩,他也不会将我赶出王府,以后无须担心身份暴露,又可趁他东风,我不亏。”
“何醉!”卫裕站起身,攥紧拳头眼中似有火起,“你当你是什么,一个物件?一件衣裳?亲人将你的安危放置首位,你却可以随意拿去当人情?你可曾想过我?若是你那日真的没救回来,我又该如何?”
何醉蹙眉解释:“阿裕你无需担心,我已将你安置妥当,更何况我有分寸,定不会让自己……”
“安置妥当?”卫裕眼中浮起一丝不可置信,不受控制的踉跄两步自言自语,“呵,安置妥当……如此说来,倒是我不知好歹了,若我求一个孤家寡人,当日又何必随你上京?”
他说罢甩袖离去,步履似都带着怒气。
何醉欲起身去追,可刚一动就扯到了伤口。
“嘶……”
卫裕闻言脚步一顿,重重叹了口气又折返回来扶着何醉躺下。
“阿裕,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何醉第一时间解释,“你母亲当年已被何家拖累,如今若是你再受我之累,我如何与她交代?”
“姐。”卫裕睫毛轻颤替她掖了掖被角,“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便是为了我,你惜命一些可好?”
何醉眸光微闪,许是被烛火晃了眼,也许是面前的小少年眼中满满的希冀,竟让她眸中有一丝温热:“好,姐答应你。”
卫裕得了何醉的保证,坐在一旁说了好会子话才离开。
窗外风声依旧,四似是没有平歇的迹象,营帐的帘子不时被吹起一角,外面站岗的红菱见着就赶忙压一压。
“见过王爷。”
红菱耳朵一动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到忙跪地行礼。
“嗯。”
韩绪撩开帘子进帐,何醉闭着眼小憩。因着白日里睡得多,她这会儿并不困,但为了恢复精神,还是静静的躺着。
她的耳力一向不错,听到响动便睁开了眸子。
“王爷。”
“躺着便好。”韩绪绷着脸色瞧着不大开心的样子,但仍旧低着声音问,“感觉可好些?”
何醉眨了眨眼:“好多了。”
她看着韩绪眼下略青,默然片刻问道:“王爷可是没休息好?”
韩绪闻言摇头,不近不远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人追到了。”
何醉眼中一喜:“可是左相府?”
若是如此,刺杀陛下证据确凿,便是其他罪名证据不足,也能狠狠的给他定个大罪。
“不是。”韩绪摇头,“还是嘉德,左相……倒是有些无从下手。”
何醉嘴角僵了片刻,微微蹙眉。
韩绪见状叹了口气,他在军中多年,自诩看人从不错眼,可对左相却一直看不清楚。
当年他攻入京城,最先去拜访的便是左相,言中之意并非其他,而是狠狠的表达了对韩炎为帝的不满,口口声声道虎父无犬子,他颇有父皇当年的风范,实乃最佳帝位人选。
韩绪在军中待久了,实在不耐入宫,便不轻不重的敲打了左相一番。时至今日韩绪还记得当日左相的神态,失望中夹杂着不满,离开时步履蹒跚,花白的头发更显沧桑。
如果韩绪当年真的应了左相的话登基为帝,那左相的处境定会比现下艰难,若是如此,那左相那般又是为何?
难不成仅是为了打消自己的怀疑?
如左相今时今日这般地位,实在不必如此大费周折的做戏给他看。
时至今日,除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证据显示左相不太干净,其他关于左相的消息竟无一所获,韩绪对这个结果喜忧参半。
左相三朝元老,他不愿左相真的有异心,可如果左相真的不干净而他又查不出什么,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对方藏得太深了。
若是如此,那便大大的不妙。
“王爷。”何醉看着头顶的纱帐缓缓转过头,“左相手下有一门客,名叫杜肆海,此人……此人手上有可能沾着人命,或许能由他查起,还有左相府的管家,便是前几日属下拿给您看过的画像,此人……或许也可查探一番,尤其是陈年往事。”
何醉说罢不再出声,被褥下的手紧紧攥着,看似平静的面容下蕴藏着叫人不易察觉的恨意。
韩绪抿着茶水,眼睫缓缓抬起。
如今有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一个身世有疑,一个却查不得,韩绪说是来送消息,实际上却是为了向何醉要一句话。
青尺是韩绪的人,消息能到她耳朵里自然也不会瞒韩绪。何醉听懂了韩绪话中之意,她不是个爱装糊涂的人,况且韩绪能来这一趟,便是表示对当日答应自己的事放在了心上。
“好,本王即刻去查。”韩绪站起身,话中带着郑重,“这种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至于嘉德,本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何醉极浅的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王爷言重了,这是属下的职责,遇上当日之景府中任何人的选择都会和属下一样。”
韩绪起身看着何醉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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