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要生了!
这么快,这么巧?
周嘉荣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恨不得现在就知道结果,只是天已经完全黑了,宫门也落了锁,没法进宫获取第一手的消息了,便派了个人盯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
女子生产多不易,一般都要折腾好几个时辰,估摸着要后半夜才有消息了。
“三哥,三哥……”忽地后来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周嘉荣回头看到四皇子屁颠颠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边擦汗边跑到他跟前:“三哥,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周嘉荣不答反问。
四皇子嘿嘿笑道:“我听说了中午在御书房的事,特意过来感谢三哥,若不是三哥,我跟六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封王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周嘉荣耸了耸肩:“四弟说笑了,这是早晚的事,即便我不提,估计要不了几个月父皇也会册封你和六弟。”
“那不一样,能早一天是一天,我能封王,三哥功不可没。”四皇子跟在周嘉荣身后,一副极为殷勤的样子。
要不是知道他暗地里干的那些好事,周嘉荣还会真以为他将自己这个哥哥的话奉为圭臬。
扯着嘴角笑了笑,周嘉荣没搭他的话。
不过四皇子时常来他的府上,早熟得很了,进了正堂抓起茶杯连灌了两杯水,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吐了吐舌头:“这天气可真热啊,三哥,你屋子里怎么没放冰啊!”
周嘉荣给柴顺使了使眼色,然后淡淡地说:“我这不刚回来吗?”
柴顺领着两个伺候的仆从端了两个冰盆回来,又叫来两个丫鬟给四皇子打扇。
四皇子见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都下去吧,我跟三哥说会儿话,不要你们伺候。”
“好嘞,四殿下。”柴顺连忙将人都带了下去。
没了外人,四皇子瘫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一副不经意提起的模样:“对了三哥,你打算怎么处置廖氏?”
周嘉荣心如明镜,这才是老四过来的真正目的吧。他怕廖绮兰会供出他,故意来探探自己的口风。
周嘉荣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轻描淡写地说:“刚让廖大人领回去了。”
“廖大人回来了?”四皇子诧异地问道。
周嘉荣点头:“刚回来就遇到这种事。他到大理寺来问我要人,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四皇子心里大大地舒了口气,咧开嘴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三哥你也真是心善,若换了我,绝不会轻绕了她,定要好好折磨她一顿,以消心头之恨!”
然后呢,把廖家的脸踩在地上,得罪廖安,跟廖家也生了嫌隙?
周嘉荣在心里感叹,他这些兄弟啊,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人已经给了廖大人,总不能现在又去要回来吧,出尔反尔,说出去也太难听了。”周嘉荣一副后悔了的模样。
四皇子点头:“也是,算了,她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廖家肯定也不会饶她。”
周嘉荣装作不想提起这桩丢脸的事,轻咳一声,生硬地岔开了话题:“听说丽妃娘娘要生了,可有此事?”
四皇子果然知道:“有的,今天我刚巧进宫探望母妃,出宫时,看到邹兴昌领着几个太医急匆匆地进了宫,听说是丽妃娘娘发作了。不过不是备了稳婆和医女吗?还让邹院使他们过去干什么?”
邹院使又不是接生婆。
周嘉荣垂下眼睑道:“许是父皇不放心,将太医召过去,多份保障吧!”
“这倒是。”四皇子点头,顿了下,先是望了一眼门口,见没人,立马凑到周嘉荣面前,小声忿忿道,“七弟都还没出生呢,父皇都这么重视他。等七弟生下来,父皇哪还记得咱们啊!”
这话委实太酸了,周嘉荣笑道:“四弟不会是吃七弟的醋吧?”
四皇子坐了回去,仍旧压低了声音:“三哥,你就不担心吗?你也看到父皇有多宠丽妃娘娘,多期待七弟了。”
丽妃的受宠人尽皆知。自从她进宫之后,兴德帝就跟老房子着火了一样,对她特别宠爱,每个月都要去她宫里好几回,尤其是怀孕后,下面进贡的东西,都会送一份到关雎宫,有时候德妃、淑妃、惠妃这几个有儿子傍身的老人都没份。
兴德帝有多喜欢她可见一斑。如今她若是再生个儿子,母凭子贵,地位肯定还会跟着水涨船高,甚至威胁到其他后妃皇子的利益。
皇帝的宠爱就那么多,多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来瓜分,自己就要少一些,也难怪四皇子有些着急了。
周嘉荣轻轻放下茶杯,回答得滴水不漏:“七弟还小,父皇多宠爱一些也是正常的,咱们小时候也是如此。”
这话自然是诓老四的。多个皇子就多个竞争对手,哪怕他还小,可谁让他们母子俩受宠呢?
周嘉荣之所以能稳住,半点都不着急,还是在于他知道了丽妃和周建业的丑事。他父皇现在多喜欢丽妃,多重视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但等丽妃跟周建业的丑闻曝光,他父皇都会厌弃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没办法成为他的威胁。
所以对比老四的担忧,他反而希望丽妃能够生个儿子。从老六之后,宫里已经十几年没有皇子了。
倒也不是没生出过男婴,只是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夭折了,都没长大序齿的年纪,究竟是因为命不好,还是其他原因,周嘉荣也不得而知。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还是自己很喜欢的女人生的,他父皇如此期待就不足为奇了。不过现在有多高兴,到时候他父皇就会有多愤怒。
四皇子见周嘉荣是真的不在意,感觉自己白说这么多了,也是,父皇最宠三哥了,那天在杨泰殿外,他和贵妃娘娘那么跟父皇说话,父皇都没罚他们,也没训斥一句。事后还怕三哥不高兴,赶紧给他封了亲王,这可是他们兄弟中的独一份。
不管父皇是基于何种原因这么宠爱三哥,但毋庸置疑,哪怕有了小七也没法撼动三哥的地位,三哥自然不着急。
他也不再提,只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赖着不肯走:“三哥,很晚了,今天我就在你这里歇着吧,咱们兄弟好久没聚聚了,今晚不醉不归!”
周嘉荣没有拒绝他,像往常一样,让柴顺去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兄弟俩喝酒吃肉胡扯到半夜才去休息。
老四喝多了,由仆人送去了客房,周嘉荣却没什么睡意,宽衣沐浴前又问了一次刘青:“宫里还没消息?”
刘青摇头道:“没有,邹院使他们现在还没出来。”
周嘉荣看了一眼沙漏,都三四个时辰了,还没生下来,丽妃这一胎不大顺啊。
果然,翌日,周嘉荣的睡前的预感就成了真。
辰时,宫里都没好消息传出来,邹兴昌也没出宫,送走老四后,周嘉荣就以探望穆贵妃的名义进了宫。
秋水宫里,穆贵妃看到儿子又来了,很高兴,连忙站起来将他拉进殿:“嘉荣,这么早就进宫了,用早膳没有?”
“用了。”周嘉荣含笑点头,瞥了一眼关雎宫的方向,低声问,“母妃,听说丽妃娘娘要生了?”
听到母子俩有话要谈,徐嬷嬷赶紧将伺候的宫女都叫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贵妃母子。
提起这个,穆贵妃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哼道:“昨晚就发作了,你父皇一直守着关雎宫,连今天的早朝都免了。期间皇后娘娘还去看了两次,让你父皇先回去歇着,他也不肯,坚持在关雎宫守着!”
周嘉荣从穆贵妃的语气中听出了酸意。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父皇是真为丽妃破例诸多。
后宫生孩子是很寻常的事,几乎每年都有,有时候一年还好几个。他父皇顶多是去看看,吩咐下面的人好好伺候,然后该干嘛干嘛去,等孩子生下来,自然会有人去通知他。
毕竟女子生产的时间都很长,短则几个时辰,长则十几个时辰,甚至还有更久的。兴德帝有那么多事要处理,若每个孩子出生都从头守到尾,那得熬不少通宵。
若是都不守,众妃嫔一个待遇就算了。可现在丽妃的待遇只怕连皇后都没有过,妃子们心里怎么能平衡?
像他母妃这样酸两句都算是轻的,只怕还有人暗戳戳地希望丽妃一尸两命的。
别人周嘉荣管不了,自己的母妃不开心了,还是要哄哄的。
“许是丽妃这么久都还没生下来,父皇担心。宫里都好多年没有小皇子了,父皇期待也是正常的。”周嘉荣起身殷勤地给穆贵妃捏肩,然后转开话题,“母妃,我已经将廖绮兰交给了廖家处置。”
果然,一听到廖绮兰的名字,穆贵妃就没功夫关心丽妃了,她扭头望着周嘉荣问:“廖家准备怎么处置她?”
“这就不知道了,是廖大人亲自将她带走的。”周嘉荣不在意地说,“她这次让廖家蒙羞,廖大人定然不会轻饶她的。”
穆贵妃抿了抿唇:“便宜她了。”
廖家带走,肯定不会脱衣打她九十个板子的。
周嘉荣笑而不语,廖大人怎么可能便宜这个害苦了他们家的女人。他坐到旁边,亲自给穆贵妃倒茶:“母妃喝茶,消消气。这几天很热,母妃可还苦夏?”
母子俩随即聊起了天气和夏天吃什么最舒服。
闲扯到中午,周嘉荣在秋水宫用了膳,关雎宫那边都还没有好消息传来。
他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丽妃这一胎该不会要难产吧?
希望不要,他还想让他的好父皇先欢喜一场呢!
估摸着,现在宫里,除了他父皇,就他最期盼丽妃能够顺利生产了。
丽妃这一胎确实凶险,到了下午才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徐嬷嬷得知了消息,进来向穆贵妃禀告:“贵妃娘娘,刚接到消息,丽妃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
穆贵妃握住棋子的手一顿,脸上明显有些不高兴。
周嘉荣装作没看见,催促道:“母妃,该你了,走啊!”
心不在焉地下了这盘棋,穆贵妃丢下棋子,问徐嬷嬷:“陛下呢?”
徐嬷嬷说:“回娘娘,陛下还在关雎宫,淑妃他们都去探望丽妃了,您要去吗?”
周嘉荣代她回答:“不用,下去吧。”
徐嬷嬷看着周嘉荣欲言又止,似是不赞同。
周嘉荣却不在意,他母妃不是一向嚣张跋扈吗?这会儿吃个醋,不愿去探望受宠的妃子怎么啦?传出去顶多也就说他母妃善妒,也没甚大不了。
但过阵子,丽妃的事爆出来后,他父皇反而会喜欢他母妃的“善妒”,这说明他母妃重视父皇,在意父皇嘛。当一个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那里受了重创时,他自然会想起其他女人的好了。
穆贵妃也不想去,她跟德妃、丽妃的关系本来就很一般,发生了前几天的事,她现在可不想看到这两个妃子,既然儿子都说不去了,她就不去:“徐嬷嬷,你看看他们送什么,你也派人送点东西过去就行了。”
徐嬷嬷见两个主子都这么说,只得作罢。
虽然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周嘉荣怕穆贵妃不高兴,还是陪她到傍晚才出宫。
回到府上,周嘉荣就接到廖家送来的消息。唐乐将一个匣子递给他:“殿下,这是廖府送来的。听说,今天下午廖二姑娘自缢身亡了。”
廖绮兰可不是一心求死的人,这个自缢多半是廖家人为了保住家族颜面所为,将她交给廖安时,周嘉荣就想过这个可能。廖绮兰今日的结局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周嘉荣缓缓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封廖安的亲笔信,信上先是向他道了歉,然后说下面那个本子是根据廖绮兰所说的话记下来的,送给周嘉荣以表达廖家的歉意。
周嘉荣放下信,拿起了册子,从第一页翻开看,内容跟廖绮兰昨天说的大同小异,不过中间多了一些细节,多了一些更有趣的内容,估摸着廖家又审问了一次廖绮兰。知道他重视这个,廖安投桃报李,记录下来送给他,算是还了他愿意将廖绮兰交给廖家处置的这个人情。
挺有意思的,周嘉荣将册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潮澎湃,对廖绮兰口中经济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越发的向往,躺下时,脑海中都还是那个神奇的世界。为了方便,他将册子藏在了床头的暗格,睡前时不时地拿出来翻阅一二。
***
七皇子的出生仿佛让兴德帝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他身上突然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精力特别旺盛,每日处理完朝事,都要去关雎宫小坐一会儿。满朝上下,后宫妃嫔都看得出来,陛下对这个小儿子的喜爱。
赏赐更是如流水一般往关雎宫里送去,后妃们看了哪个不眼红。
而且更绝的是,七皇子满月的时候,兴德帝突然下了一道圣旨,晋升丽妃为丽贵妃。
这道圣旨一出,后宫都沸腾了。德妃、淑妃、惠妃这些伺候了兴德帝多年的老人,也为皇室诞下了皇子,并不输丽妃,现在也只是个普通妃子,凭什么丽妃生了个儿子就能晋位?
听说淑妃和惠妃气得在躲在宫里以身体不舒服为由,都没去祝贺丽贵妃,倒是德妃不但送了厚礼过去,人还亲自去了一趟。
丽妃封贵妃的当晚,穆兆星就悄悄来见周嘉荣了。
刘青将他领进书房,穆兆星开门见山地说:“殿下,宫里的消息你听说了吧?”
周嘉荣抬头看他:“你是说丽妃晋位的事?”
穆兆星神色严肃地点头:“祖父很担心。”
他没说担心什么,但周嘉荣听懂了。他们担心的并不是穆贵妃的地位受到影响或是威胁,而是担心周嘉荣受到影响。
以前三皇子和穆贵妃是后宫最受宠的母子,现在丽贵妃母子明显更得宠。后宫的人,朝臣不少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若是看皇帝有扶持七皇子的心思,必然会倒向丽贵妃母子,时日一长,就可能对周嘉荣造成威胁。
所以哪怕七皇子还小,他们也不能不防。
周嘉荣也不清楚兴德帝是不是有这个想法,因为老七毕竟太小了,能不能平安长大都还不好说呢,这宫里夭折的皇子公主可不少!
但老七也有个优点,他年纪小,完全可以按照他父皇理想中的样子去培养教育,养出一个最令他父皇满意的儿子。
不过周嘉荣完全不担心,他微笑着对穆兆星说:“大表哥回去告诉外祖父,无需担心,老七不足为惧。”
穆兆星见周嘉荣胸有成竹,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
周嘉荣颔首:“我知道了。”
穆兆星话不多,说完了正事便走了。
他走后,周嘉荣在书房里琢磨了好一会儿,最后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十一月初三!
那天是兴德帝四十六岁的生日,距今只有两个多月了。
到时候老七也三四个月了,勉勉强强能坐起来了。今年得了这么个大胖小子,他父皇高兴,肯定会好好庆祝。父皇生日,去年他在大同府,没来得及送上,今年就想办法给他父皇送一份大礼吧。
不过这份礼物要送出去,得需要他的好二哥配合才行。
只是周建业现在还被关在宗人府,父皇好像有了老七就忘了曾经最看重的二儿子,这段时间提都没提过一次。
怎样才能将周建业弄出来呢?
德妃和姜家肯定最着急,周建业也一定给他父皇写过不少的忏悔认错信。还有丽贵妃在一旁说情,如果他这个受害者再表示不计较了,他父皇是不是会在生辰前将周建业给放出来呢?
不过这个事不能他主动,不然他要是做的太明显,等周建业跟丽妃的事情暴露,父皇可能会怀疑他。
周嘉荣猜得没错,德妃和姜家一直在想办法将周建业弄出来。
德妃还为此特意送了一份大礼给丽贵妃,期望她能在皇帝面前给周建业说点好话。
丽贵妃也想帮忙,无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怕引起兴德帝的怀疑,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事情就这么拖着了。
周建业被关在宗人府一个多月,不能出门,也没人陪他说话,他都快憋疯了。当姜氏再次乔装去探望他时,他给姜氏出了一个主意:“你去找老四,让他想办法把我弄出去,不然我就将他跟廖绮兰的勾当告诉老三。”
姜氏蹙眉:“四弟能行吗?”
这个事德妃和她父亲都没办法。
周建业不耐地说:“不行也得行,老四鬼点子多,又跟老三交好,他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多个人帮忙就多一个办法,不管他是去找老三,还是找淑妃,总之他必须尽快将我弄出去,不然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见姜氏不作声,他暴躁地说:“难道你希望我一直被关在这里?你想想姜家,想想你儿子,我要再不出去,这辈子就完了,你,姜家,跟着我也要一块儿完蛋。”
周建业之所以如此急躁是因为这一个多月,他天天给兴德帝写信忏悔,可兴德帝硬是一封信都没回,也没派人捎句话给他,仿佛已经彻底忘记了他这个儿子。去年在行宫中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父皇偶尔还会派人给他送点东西,他很清楚,去年父皇虽然生气,但并没有放弃他。
这次完全不一样,兴德帝的冷处理让周建业非常担心。他宁愿兴德帝写封信骂他一顿,派人打他几个板子都行,至少还能证明父皇没有放弃他。
这样什么都不做,无视他,才是最让他恐慌的。
姜氏虽然觉得这个办法不是上上策,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好吧,您写封信,回头妾身让人递到中山王府上。”
周建业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信,先是回顾了他们的兄弟情谊,然后又表示他已经知道后悔了,最后恳请老四帮忙,在老三和父皇面前替他求情,将他放出去。
当天晚上,中山王便在府中收到了这封信。
看完信后他脸色大变,周建业字面上是恳请他帮忙,实则是在要挟他,因为最后一句是这么写的:四弟,你上回帮了二哥,二哥感激不尽,你就再帮二哥一次吧,二哥会一直记得你的恩德!
他一直只顾着防着廖绮兰去了,忘了自己这位好二哥也很可能知情。
怎么办?
中山王急得第二天都上火了,他怕不答应,二皇子就会把这事捅到周嘉荣面前,甚至是父皇面前,那他肯定要挨批。
可帮周建业吧,他又不知道怎么帮。
思来想去,中山王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恐怕只能找周嘉荣。只要三哥不计较了,父皇定然就不会生二哥的气了。可是要怎么跟三哥开口呢?
正在中山王一筹莫展之时,机会来了。
六皇子,也就是最近封的蜀王,年满十五岁出宫建府了。搬进蜀王府后,他便发了帖子,设宴招待两个哥哥。
中山王想着兄弟团聚,喝点酒,有些话正好说。
于是等三兄弟聚在一起,酒过三巡后,他装作大着舌头,一副喝高了样子,嘟囔道:“可惜二哥不在,冷清了许多,咱们兄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真怀念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啊!”
蜀王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向周嘉荣。
周嘉荣笑睨了他一眼:“瞧我做什么?二哥又不是洪水猛兽,不能提!”
听到这话,不止蜀王,就是装醉的中山王也很意外,结结巴巴地问道:“三哥,你,你不生二哥的气了?”
周嘉荣冷哼了一声:“怎么不生气?我把他当兄弟,他把我当冤大头,你们摸着良心说说,这些年,我哪里对不起你们三个?”
中山王和蜀王齐齐否认:“当然没有,三哥最仗义了。”
周嘉荣讥诮地勾起唇:“我是怎么对他的,他又是怎么对我的?他若是很喜欢廖氏,跟我说一声就是,我找父皇解除婚约,让他将廖氏娶过门。不就一个女人嘛,哪里有自家兄弟重要,我成全他。可他瞒着我,把我当傻子,让我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你们说我该原谅他吗?”
他这么气愤倒是让中山王看到了希望。
如果真的不在乎一个人,是不会说这么多的。周嘉荣还愿意掰扯,就是对二哥还残留有情意。也是,三哥一向是他们兄弟几个中,最仗义,最重视情意的人。
中山王感觉二哥写信给他的事也不是完全不能办,他趁着喝醉了,替周建业说起了好话:“三哥,二哥肯定也后悔了。咱们兄弟几个一块儿长大,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他就是一时犯了糊涂,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一直拖到后面。”
蜀王静静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举杯哈哈笑道:“四哥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个事终究是二哥做得不厚道,三哥,不管你原不原谅他,我都支持你。”
周嘉荣举杯跟他们碰了一下说:“我当时特别特别生气,恨不得打得他下不了床。但过去这么久,那股气也散了,倒是时不时地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我记得六岁那年,在御花园玩,我躲在一棵树上睡着了,是二哥找到我,还把我背回了秋水宫,八岁那年太傅罚我抄十遍书,二哥怕我害怕,一直在上书房陪着我……”
他这番话,勾起了中山王和蜀王不少的回忆,两人跟着感慨:“是啊,二哥那时候总是护着我们。”
“我也不知道他小时候那么有哥哥的样子,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周嘉荣一口饮完杯中的酒,神情低落地说,“事发至今,他连封信都没写给我,没有道歉,没有解释,他根本就不拿我当兄弟!”
说完,抱着酒壶仰头喝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的,倒在桌子上。
看着他潮红的脸和身上的酒气,中山王喊了一声:“三哥……”
没有反应,蜀王道:“三哥许是喝醉了。”
“是啊,都怪我,不该提二哥惹得三哥伤心的。”中山王目的达成了一半,一时忘了伪装,也可能他没将老六这个弟弟太当回事。
蜀王悄悄看了他一眼,附和道:“是啊,三哥心里其实还是很惦记二哥的,二哥一直被关在宗人府,他心里也难受。”
中山王等的就是这句话:“你说咱们将今天的事告诉二哥,化解他跟三哥之间的恩怨,让咱们兄弟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
蜀王呆了一下,似乎有些喝高了,呆滞地点了点头:“四哥这主意好,咱们给二哥写信告诉他这件事吧。”
两人趁着酒劲,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将今日之事写成信让人送去了宗人府。
第二天,周嘉荣睡到午时才醒,刚起床便听柴顺来报:“殿下,二皇子殿下差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让您一定要看!”
周嘉荣侧头瞥了一眼信封上“三弟亲启”四个字,嘲讽地扬了扬唇,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收起来吧。”周建业能说什么,周嘉荣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周嘉荣没有回信,并没打消周建业的积极性,第二天,他又送了一封厚厚的信过来。
哪怕周嘉荣一直不回,他也天天送,这一送就是一个多月。
时间转眼到了秋天,往年秋天兴德帝喜欢带着后妃大臣一块儿去打猎,今年他的宝贝小儿子才两三个月,还不能见风,自然不能舟车劳顿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他今年也就取消了秋狝这个活动,留在京城过了一个特别平淡的秋天。
秋去冬来,北风肆虐,寒冷的冬天来了,兴德帝的生日也即将到来。
今年虽不是整寿,但兴德帝最喜欢的妃子给他生了个宝贝儿子,还健健康康地长到了三个月,这对十几年没有皇子长大的皇室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
兴德帝非常高兴,也很宝贝这个小儿子,为了给小儿子祈福,也是为了庆祝他四十六岁的生辰,他决定下旨大赦天下。
不过周建业如今被关在宗人府,不在刑部,他的案子特殊,能不能赦免还得皇帝另外下旨。宗人府那边没有得到皇帝的授意,也不敢放了周建业。
听说大赦的消息后,周嘉荣就知道时机到了。
他让柴顺把周建业这段时间写的四十多封信全部拆开,随便拿了两封扫了一遍,果然都是表达各种忏悔的,还有回忆他们以前“深厚”兄弟情意的。周建业妄图用这些来大打动他,真够可笑的。
不过这些信倒是能给他一个去替周建业说情的理由。
周嘉荣将这些信装进一个匣子里,叫上柴顺进了宫,求见兴德帝。
兴德帝在御书房召见了他:“嘉荣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朕了?”
周嘉荣行完礼,拿起匣子,恭敬地说:“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禀告父皇,这些信请父皇过目。”
兴德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让孙承罡将信拿上去。
孙承罡将匣子递到兴德帝面前。
兴德帝随意拆开一封,扫了两眼,丢进了匣子里:“这些都是老二写给你的?”
周嘉荣点头道:“回父皇,是的。这段时间,二哥天天给儿臣写信表达他的歉意和愧疚。儿臣也想通了,为了一个女人跟手足兄弟生分,甚至不相往来,断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意,太不值得了。二哥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儿臣决定原谅他。”
兴德帝欣慰地看着他:“嘉荣,你能这么想,朕非常欣慰。朕的嘉荣宽容大度,心胸开阔,朕有你这么个儿子,倍感欣慰!”
说完,还亲自走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周嘉荣抿了抿唇,抬头希冀地望着兴德帝道:“那父皇能不能赦免了二哥?父皇的生辰就要到了,今年也是七弟给父皇第一次过生日,皆大欢喜的事,自然要全家团聚,要是二哥不在,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兴德帝其实也在愁这个事,大赦天下是丽贵妃向他提的,说是为了他们父子祈福,希望他跟小七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但这大赦天下,要不要赦免老二呢?
德妃找了他好多次,丽贵妃看在德妃的面上,也跟他提过一两次。他顾忌着老三母子,一直没答应。
如今老三都主动提了,赦免老二也就没人反对,那他也没什么顾虑了。
兴德帝故意犹豫了片刻,最后道:“既然你替他说情了,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便饶了他这一次,希望他以后踏踏实实做人做事,不要再犯!”
周嘉荣连忙高兴地说:“多谢父皇成全。”
兴德帝摆了摆手,示意周嘉荣没事就退下吧。
他得回去将这个事告诉丽贵妃,她肯定很开心,也不用天天发愁怎么面对愁眉苦脸的德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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