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真是另辟蹊径。”林泽啼笑皆非,看裴贤一眼,翻身下马,“见过驸马爷。”

    裴贤笑笑,带他们进去。

    林泽牵马走入工部,一众身穿皮甲的亲随紧随其后。

    他是来办公务的,一路上没时间和裴贤多聊。

    裴贤迎他们到司务厅,见工部的其他长官。

    林泽微微一怔,颔首停在房门口。

    只见厅中满地都是图纸,尚书和其他几位官员三两步就跨出来,十分熟练。

    “见过宁国公。”工部尚书谢玄作揖道。

    林泽示意他起身,“谢大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尽快带我们去兵器库吧。”

    武举所用的弓箭、长矛等各种兵器,皆由工部下设的机构制造。

    谢玄给裴贤使了个眼色,裴贤会心一笑,上前揽住林泽的肩膀,“先不急着去运兵器,要不坐下来喝杯茶再去?”

    林泽凝视他片刻,看出他有事相求。

    “有话直说。”林泽挑眉,抬手示意亲随们先退下回避。

    至于他本人,则站在原地,等裴贤他们开口。

    裴贤回头一望,见同僚们不出声,便开门见山地道:“皇上最近挺欣赏你,你去帮我们工部要要经费呗!”

    裴贤看着林泽,双眼满怀期待。

    林泽不动声色。

    谢玄眼前一亮,心道没被拒绝,就是机会来了。

    “老夫年前去过齐鲁之地,勘查过浊河险隘处,回京后,老夫一直在与手下人讨论,如何解决浊河水患。这些图纸……”

    林泽随他的目光,一同落到地上的图纸上。

    工部的官员们纷纷捡起这些图纸,要呈递给林泽。

    那些图纸画得弯弯绕绕,林泽光是看一眼就头疼,忙退后道:“不用给我看了,我明白诸位的难处,若有机会,我一定为你们想办法。”

    林泽知道。

    工部是个做工程的地方,但工程本身要不要做,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

    有了工程,就有了经费,本质上也是为江山社稷。

    谢玄喜笑颜开,跑到回廊下,如风一般。

    脚步比林泽这些青年人还快。

    裴贤追了半程才追上,“师父!还是我陪宁国公去吧,您不是还忙着改水利图纸吗?”

    谢玄脚步一顿,想了想,对裴贤道:“也好,兵器库你熟些。”

    裴贤带他们到兵器库,但没请他们进去。

    “我让人帮你们取出来,你们在这儿等候吧。”

    林泽好奇一问:“里面有机密兵器?”

    “当然。”裴贤接过他手中的清单,迈步进入库中。

    片刻后,兵器库里面的司匠,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按照武举所需的兵器,赶忙准备起来。

    裴贤出来,对林泽道:“既然来都来了,就别走了,帮我几个忙。”

    林泽眉头一皱,本来还想早些回去,送送沈音的。

    见他不为所动,裴贤压低声音,又道:“好兄弟,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好。”林泽叹了口气。

    他认识裴贤也有数年,已经大概能猜到自己要帮什么忙,无非是去试验一些新玩意,既累又麻烦。

    不过念在交情上,他还是应下了。

    *

    “听说工部今天来了很多人?”赵天月跳下马车,看着正在打开的官署大门。

    守门的护卫道:“回公主,今日有诸多志士来报名,还有宁国公也带人来了。”

    女眷来官署送食盒是常事,但像五公主这样,只要裴大人不休沐,便日日都来的,还真是古今鲜有。

    工部的护卫早已习惯,不用通传,就会放她们进来。

    赵天月走在前面,回头看一眼,笑道:“还好我备了好几份食盒。”

    她身后,有数名侍女提着食盒。

    老官员在路上碰见公主,犹如看见观音一般,按着新来的同僚恭敬行礼。

    五公主也向他们回以灿烂笑容。

    “子贤哥哥!”走近公厨门口,赵天月看到裴贤一行人,笑逐颜开。

    不过,落入她眼中的可能只有裴贤。

    她朝他边招手,边飞扑过去,很快落入温暖的怀抱中。

    裴贤抱着她不撒手,“有人呢,注意点影响……”

    林泽行礼道:“见过五公主。”

    赵天月这才发现裴贤身边还有他人,微笑道:“不必多礼,我这就走了。食盒有多的,也有宁国公一份。”

    林泽忙不迭致谢。

    裴贤一只脚踏进公厨内,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公主的背影。

    五公主也心有灵犀似的,回眸一笑:“记得按时回家,我等你一起用晚膳。”

    众人走入公厨内,大门一关,总算是看不到公主的背影。

    林泽有些纳罕,亦有些羡慕。

    原来恩爱夫妻该是这样相处的。

    要是沈音也能这样对他,那他恐怕会比裴贤还夸张。

    谢玄看着林泽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禁心中窃喜。

    以为又找到一个能感同身受的。

    *

    城西大街。

    沈音刚逛完铺子出来,为几日后的常州之行置办了许多东西。

    “夫人小心!”

    有人纵马从沈音面前掠过,幸好平心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否则这一撞,她不死也残。

    沈音心有余悸,目光追着那马背上的身影。

    那人头戴帷帽,腰间别着一把弯刀,浑身似乎透着一股杀气。

    前方不远处,那人的马撞翻了一辆马车,抽刀探入其车厢。

    不一会儿,不知是谁喊了声:“有人行刺!快护驾!”

    四皇子赵行知从车厢内跑出来,随行的护卫们立刻围过来保护他。

    那刺身形魁梧,手中弯刀宛若蛟龙,众多护卫迎上去,他不仅丝毫不惧,还屡出杀招。

    周围的百姓四散而逃,沈音也不敢靠太近,只好躲在一间铺子里,时不时探头查看。

    刺伤了多名护卫之后,终于有些力竭,被护卫们包围,双方一时僵持住了。

    赵行知指着刺,怒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刺杀本王!”

    刺没有作答,而是趁此时机,又砍杀一位愣神的护卫。

    那一片血迹斑斑,沈音光是看着就胆寒。

    在刺对另一护卫下手之际,赵行知居然冲到刺面前,推开了护卫。

    “殿下!”护卫们撕心裂肺地喊。

    弯刀刺入赵行知的胸膛,弯刀被拔出,他鲜血直流。

    刺以轻功飞上低矮的屋檐,匆忙逃走。

    沈音微微蹙眉,看了半天这刺的打法,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会和沈家的刀法有点像?还有那把刀……好眼熟。

    但是这一切,似乎出现得也太刻意了。

    路口,五公主的马车缓缓转过弯,驶入城西大街。

    马车前的侍女问:“公主,前头好像是四殿下,他遇刺受伤,我们要管吗?”

    五公主连帘子都没掀一下,便道:“不用,直接绕过去。”

    不管是真遇刺还是假遇刺,只不过是个面熟的陌生人,她为何要管?

    平心目睹这一切,压低声音跟沈音感慨,“这五公主好冷血。”

    沈音回忆起在许家,收到从掖庭传来的、两位丫鬟的死讯时,心里的悲痛与不解,“冷血吗?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

    沈音缩了缩袖子。

    世人皆道四皇子光风霁月,可为什么舅舅会查到,与她关系要好的两个小丫鬟,会是死在四皇子把她们要走之后,甚至尸首衣不蔽体?

    有时一想起这些,沈音就会忍不住后怕,如若舅舅没有救自己,自己是不是也会和俩丫鬟一样,连死了都无人在意。

    比起他人,沈音当然更相信舅舅。

    舅舅一直远离党争,却说过,四皇子嗜杀成性,绝非表面那么儒雅。

    护卫们匆忙带着受伤的四皇子离开。

    整条大街渐渐重归太平。

    猫在店铺里的老板娘走出来,远远眺望其背影,“真可惜,那么好看的男子,胸口多了一道疤。”

    沈音回想起一些美好的回忆,不禁嘴角弯弯,“比四殿下好看的男子不少,比如宁国公便是其中一位,当年他率军先登京城城门,犹如天神下凡。”

    现在的京城女子都喜欢四皇子,觉得他俊美无俦、完美无缺。

    可若是林家未出事前,林泽也常是很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一旁有人眼神如刀,而沈音丝毫未觉。

    倒是平心,发觉老板娘看她们的眼神不太友善,忙拉着她离开这家铺子。

    午后,艳阳高照。

    裴贤单独带林泽到试验场,四周陈设着诸多不常见的兵器。

    这一片试验场是裴贤向圣上讨要来的,以前的工部没有这片地方。

    林泽走到一茶几旁,坐下,指了指弩车、投石机等兵器模型,“这些不会都是你一个人的杰作吧?”

    虽然裴贤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林泽从不质疑他在这方面的专长。

    他可是谢玄的亲徒。

    裴贤道:“还有师兄师弟们的功劳。”

    林泽看到茶几上放着一茶壶,但这个茶壶很奇怪,没有壶嘴,最上面还被一个木塞塞住。

    他拿起茶壶,拔下木塞,想凑近闻闻,却被裴贤握住手腕。

    裴贤笑了笑:“这个不是茶壶,也不算模型。”

    他拿走“茶壶”和木塞,带林泽到一艘战船的模型前。

    “这是用来打水战的。里面装着火油,只要扔到敌军的船上,这壶必碎,数量一多的话,整艘船上都火油四溅,到时再几支飞过去……”

    裴贤把这玩意递到林泽面前,“当然,火油不够的话,在里面装酒也行,用剩下的还能喝掉。帮我试验试验?”

    “为什么偏找我来试?”林泽纳闷道。

    论准头的话,有人比他更合适。

    裴贤指了指左侧石壁上挂着的一把长刀,笑道:“赏你一把刀啊!”

    看到那把刀,林泽一怔,立刻想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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