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一阵晚风吹来,冷得烛安盖紧了被子。

    约五秒后,她想起此刻的她正睡在房间里,门窗紧闭,怎么会有风呢?

    她翻了个身,看到两扇房门的其中一扇被稍稍推开,但除她以外,整个房间再没有其她人。

    是谁出去时没关好吗?

    她没多想,下床去关门。

    甫一走近,她就看到了门下好像有个东西。

    定睛一看,居然是只手掌!

    她不可置信地透过门缝看去,竟看到焓宛陈尸在门前,背面的衣衫被血染红,死前的动作像是要推门而入却还是慢了一步。

    震惊有余,烛安不知所措地拉开门想走出去,门的“咿呀”一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这一拉,让烛安的视野变得更广阔了,但同时也让她的肠子悔得都青了。

    鼓吉宫是一座四合院宫殿,她所处的仆舍位于西面,一打开门就可以看见正中央的庭院、对面的东苑、左边的北苑和右边的大门。

    而此时,有个身穿黑红盔甲的刺客正背对着她站在东苑的走廊。听到有开门声,那个士兵缓缓转身,和烛安来了个四目相望。

    烛安看到那个刺客的右手握着一把刀,刀尖还滴着血,一滴一滴滴在了地上。而在他身后,月亮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只剩下浓浓黑云压在她们两人头顶。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太短了。

    短到她甚至没有办法踢掉焓宛的手就摔上了门。

    怎、怎么办?

    这是仆舍,不是厨房,除了软被和枕垫外,她根本没有防身的武器。那个刺客现在正提着刀向她冲来,她的生命正迈入倒计时,再想不到办法,她就要没命了。

    快,快想想!

    往往,人在最危急的时刻能想到一条出路。

    烛安跑去窗边,推开了窗。

    焓宛的手卡在了两扇门之间,所以门关不全,也锁不上。

    烛安躲在床底下,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看到刺客的尖头靴跨过焓宛,走了进来。

    他没有再往前,而是扫视了房间一圈。在看到窗户从里往外打开后,他咒骂了一声,随后跑出去。

    保命第一式:调虎离山,大获成功!

    刺客一走,烛安赶忙从床底爬出来,控制自己不发出大动静地跑到烟宁的床铺,翻出她的首饰盒,找到了她的簪子。

    一根够吗?

    多总好过少。

    思及此,她把首饰盒里的八根簪子全都拿上。再想想,她连耳环都一并带走。

    她没有选择回到床底,而是躲在了门后面。然后,她把烟宁的耳环放在了门口。

    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只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但烛安却觉得过了十年那么久。

    找不到她的刺客可能已经知道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房间,那么他必然会折返回来杀她。

    而她,要先下手为强。

    烛安拼命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演练和刺客搏斗的场景。

    “他发现我没有逃走,回来,进房时踩到耳环跌倒,我冲上去用簪子扎死他。他发现我没有逃走,回来,进房时踩到耳环跌倒,我冲上去用簪子扎死他。他发现我没有……”

    她的额头开始沁出汗来,握着簪子的手也跟着微微发抖。

    这个偷袭计划的运气成分颇重,但这已经是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出的最好一个办法了。

    她的视线不知不觉飘到了门下,只见焓宛的手还在原处,骇人的白。

    “焓宛,陪着我,保佑我。”烛安心想着,死死地握紧了簪子。

    前年的祭祀日,皇上请国内第一剧团高家班来皇宫唱戏助兴过。那个戏子唱过这样一句话。

    “上天关了你的门,但祂会记得给你留一扇窗。”

    可上天这次留给她的,是一扇死亡之窗。

    只见那个刺客翘着手臂站在窗外,看着房里蹲在门后想要埋伏的烛安。

    目瞪口呆的烛安也看到了他,两人相顾无言。

    那个刺客了然是怎么一回事,眼神一变,准备跳窗进来。

    就在那一瞬间,烛安一咬牙,把七支簪子都朝刺客丢去。

    窗外的刺客用刀挡掉了飞来的簪子,再看清时,烛安已经拿着耳环扑向窗边,把耳针部分对准他的左眼,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刺客痛得松开了刀,两手抓着烛安的右手,想要抽出她刺进眼珠的尖物。虽然受了伤,但他的力气很大,光是抓着她的手,就几乎可以把她整个人提起来。

    眼看就要被拉出窗外,烛安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她松开一直撑着窗框的左手,任由自己被拉出去。

    半截身子都被拉出去之际,她用空着的左手把第八根簪子精准无误地插进刺客的颈项。

    还来不及反应的刺客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烛安。烛安乘势而上,蹬了蹬墙壁,借着力压向刺客。本就受伤的刺客脚步不稳,紧紧地抓着她,连带着她一起往后倒。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一倒地,烛安便立刻坐了起来。她迅速拔出他颈项上的簪子并放开一直顶住耳针的手,一鼓作气抄起了刺客此前丢下的刀。

    在他脖子喷薄而出的鲜血下,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刺客愤怒痛苦又绝望的眼睛,没有半分迟疑就捅进了他的腹部。

    刺客惨叫一声,一命呜呼。

    看着刺客死不瞑目的脸,烛安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烟宁以后只能戴一只耳环了。

    烟宁……

    猛然回神后,烛安拿起簪子,插入刺客的脑门,确保他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扶着窗台站起来。从这里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死去的焓宛。

    刚才和刺客缠斗那么久,发出了那么多声响都没有人过来……

    她低头看向刺客身上的盔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他不是刺客呢?

    约一个小时前,谷时正。

    作为开宴国,纶国丞相坐在了右边第一的位置,这座位方便等下和皇帝谈天。其余七个赴宴国——兆片椿窟菁尘霁的使者和手下依序坐在了左右两排剩下的筵席上。两排筵席八个位置的尽头处则是开宴国主事人——纶国皇帝的特座。

    席上,几位来使正在喝酒听曲,大家都在等纶皇出来主持太平宴。

    然而过了谷时一刻都尚不见皇帝人影。贵宾远道而来,为了不怠慢客人,纶相拍拍手掌,唤人上前菜。

    谷时半,依旧未见纶皇其人,一些国家的使者开始窃窃私语。

    纶皇在位五十年,年事已高,却恋栈权力,久久不肯退位。近年关于他病入膏肓,下不了床的传闻屡屡传出,更有人说当今丞相才是现在的掌权者,难道传言不假?

    窟国使者是八国里年纪最小的,认为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于是开门见山:“丞相大人,纶皇陛下是否有事耽搁?”

    窟国位于沵海三角区,常年与菁国和椿国因为边疆问题开战。见窟国人这么直白地问,菁国使者不禁嘲讽:“纶皇是一国之主,政务繁忙。要是窟小妹连这么三十分钟都等不起的话,那可真是……”毕竟是太平宴,意思传达到位就行,菁使没有打算把话说完,喝了一杯酒,赞道:“好酒!”

    纶国丞相接话:“是我们招待不周,让各位贵客久等了。”

    他和身旁站着的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后便转头对大家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开始吧!来人,开宴了!”

    主菜被人一一端了上来,舞伶们也在场内翩然起舞,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下来。

    谷时三刻,皇帝还是没来,派出去找人的小太监也迟迟未归,丞相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适逢一曲结束,菜色迭换之时,椿国使者突然站了起来,向众人作告辞之势。

    纶相也跟着站起来:“真师?”

    被唤作“真师”的椿使头戴乌兰斗笠,一张脸埋在白纱后面,看起来神秘莫测。“各位,在下今晚喝了不少酒,头风发作。不好意思,只能先失陪了。”

    “丞相大人。”椿使鞠躬。

    “真师。”丞相也鞠躬。

    “这是我们圣上送给纶皇陛下的礼物,以答谢纶皇此行款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椿使真师把一个精致的锦盒交给纶仆,再由纶仆送到丞相手中。“还请丞相大人帮忙把这礼物转交给纶皇陛下,希望他能喜欢。”

    “这不行呀,真师。我还没和你喝个痛快呢。”素来和椿国交好的片国代表摆摆手,想劝真师留下。

    真师笑着摇了摇头。

    看到两大死对头要走一个,心情愉快起来的菁使问道:“椿帝送的是什么呀?丞相大人打开看看吧!”

    其她使者也很好奇,纷纷起哄道:“是啊,让我们也见识下椿帝的礼物吧!”

    打开也不是不行,反正送到陛下手中前也是要打开检查的。但是真师刚才已经说了这是给陛下的礼物,陛下又不在,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打开盒子的话,传出去又不知成什么了。

    正当纶相想找个体面的借口推辞时,真师自己开了口。

    “吾皇送的,是六星弹。”

    众人闻言色变。

    六星弹为椿国极其珍贵稀有的顶级神药。除了不能起死为生外,没有它治不好的病和愈不了的伤。

    菁窟两国常年和椿国交战,有一部分,也是为了那绝世无双的六星林。

    相传自三年前便从此绝迹,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一颗六星弹,现在就这么送给了纶皇?

    难不成椿帝是听了传言,想要送一颗六星弹给纶皇老人家做人情,帮他延年益寿,建立友好邦交?

    “椿帝还真舍得啊……”菁使皮笑肉不笑地叹道。

    “圣上说:‘反正又不是最后一颗。’”椿使回道。

    这言外之意……

    不管在座其她人还有什么想法,真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下先走一步,各位尽兴。”

    真师走出殿外,恰好和正在入殿的舞队擦肩而过。舞伶一入场便开始跳起《揭面歌》,而大家看似都在专心地看表演,但实则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揭面歌》是纶国传统舞蹈,以一个透明的箱子作为舞眼,盖上两条淑布,一条遮住正面,一条遮住反面。箱子叫“面箱”,面箱里通常放着的是寓意吉祥如意的雕像,或者迎合宴会主题的礼物。随着舞蹈进入最精彩的时刻,舞者可选择同时揭开正反面或分开揭示两面。此舞在纶国非常盛行,有些地区甚至还衍生出了揭四面的舞蹈风格。

    乐声昂扬,舞伶笑颜似花。

    中庭外前往皇上居室的一个转角处,有个小太监被人捂住嘴,背后挨了一刀。

    舞姿优美,乐手琴技如风。

    纶国丞相摸着锦盒,仿佛可以透视盒盖,看到静静躺在里面的宝药。

    此时,曲子即将进入高潮,乐队弹得越来越振奋,舞侍也跳得越来越激动。

    只见领舞转了一圈,动作轻盈地甩出丝带,从下勾起正面的淑布。

    此举让国力最为鼎盛的兆国使者没来由地害怕,害怕面箱放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不自觉看向身后的护将。护将朝她笑笑才让她心安不少。

    再回过头时,正面的淑布已被掀起,露出了玉莲的模样。玉莲乃纶国国花,放在面箱里再合适不过。

    兆使喝了口酒,望着空荡荡的特座,仍觉得有些不安。

    下一秒,领舞丝带一撩,反面的淑布被挑上半空,布上携带一些金粉。霎时之间,耀眼的金粉漫天撒下,大家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双眼注视着那条红色的淑布缓缓飘下。

    等到大家的视线重回地面时,殿门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黑眸锐利冰冷,俊秀非凡。要不是他脚边滚着一个头戴冕冠的人头,身后站着一群重兵,大家肯定会以为他是压轴出场的舞人。

    他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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