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鼓吉宫,烛安和烟宁右拐直走,复又左拐来到箫乐宫外的长街。

    西庭是冷宫和宫牢所在之处,平时就没多少人愿意来这里。烛安和烟宁本以为去到中庭前不会再碰到任何人,结果此时对面走来两个叛军。烛安和烟宁保持着走路的节奏,镇定地与她们擦肩而过。

    经过她们时,那两个叛军还向她们点头致意。

    她们两人也默契地回敬了一个点头,好像和她们多熟识一样。

    待走远几步后,烛安微微侧头,看到那两个叛军在箫乐宫前停下,而后走了进去。

    她收回视线,暗自庆幸三件事。

    第一,无人居于箫乐宫。

    第二,叛军没识破她们,证明她们隐藏得很好。

    第三,看样子叛军都是两三个人一起行动,所以她们现在这样两两一块算是安全。

    不知不觉,烛安和烟宁已经来到磬康宫附近,只要走过这条街,右拐就会抵达中西门。

    磬康宫住着一位失宠的张贵人。

    想到这里,烛安惊见,昏暗的街道里横着一个人。

    两人遂拔腿跑去。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那个宫女已然断气,两人认得她是张贵人的贴身侍女。

    见此,烛安拉着烟宁快步离开。经过磬康宫时,她往里匆匆一瞥,只见大门敞开,里头未有任何动静,而她心里竟是欣慰大于失望。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断不可能在这时和敌人正面对抗多生事端,要不然她也无需穿上这身衣服,乔装成叛军了。再者,她们和张贵人并无交集,张贵人也不曾对锦妃施过什么恩惠。只是她想,如果经过磬康宫时看到贵人,她会帮贵人一把,提醒她躲好藏好。又或者如果恰巧看到叛军在里面……

    如果叛军在里面……

    她会怎么做?

    以身犯险走进去?

    进去后她能做什么?

    救贵人?

    怎么救?

    “如果叛军在里面”引起的后续问题太多,因此烛安很欣慰,欣慰她什么人都没有看见。没有看见,也就可以不用去想。

    但她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想。

    如果有第一个磬康宫,那就会有第二个。眼下敌情未明,处处暗藏杀机。性命攸关,她怎能犹豫不决?必须当机立断。

    于是,她逼自己去回答: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应该去救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的答案是:一概不救。

    除鼓吉宫外,一概不救。

    终于走到磬康街末端的丁字路口,烛安和烟宁往右边转,想着再直走一会儿便可越过中西门。

    怎知,她俩却看见长街尽头处牢牢锁上的中西门。

    不可能。

    烛安不信邪,三步并作两步奔去门前,试着推开它,无果。

    城墙太高,即使踩着烟宁的肩膀她也翻不过去。

    现下唯一一条能去到东庭的路都被堵死了,烟宁问:“如何是好?”

    烛安看着紧闭不开的中西门,仿佛她们的希望也一并关上。

    中庭连接着其余四宫,为方便皇上出行,中庭四门从不关上,此律就如同内廷四大四小门一过谷时就必定关上一样。

    内廷四大四小门……

    她怎么没想到呢?

    鼓吉宫城楼上,她用百里镜看到的西秋门分明是开着的。

    中西门本应开着却被关上,西秋门本应关着却被打开。换言之,此刻本应关着的北西门和南西门应该也是开着的。

    所以说,她们还有两条路能走!

    中庭是裒城最重要的地方,中庭四门被关上肯定不是偶然。宫内情况已不容乐观,她必须加快速度才行。

    正想把这个想法和烟宁说时,她听到身后响起了一把陌生的男声。

    “你们在做什么?”

    她回头一看。

    对方身披黑红盔甲,徐徐走来。

    她只觉得头皮一麻,夜都仿佛跟着深了一些。

    “你们在做什么?”那个男人又问了一次。

    如烟宁此前所说,纶国皇军的组成部分向来都有女兵,但她们现时连入侵裒城的主谋是谁都不知道,更无法确定叛军里是否有女兵,所以不会轻易回话。所幸两人一早拉下了面甲,对方才未至于察觉到她们是女人。

    那个男人看了看她们,后慢吞吞地走到门前。

    烟宁想趁机离开,但烛安却站定在原处,她以为他可以开门。

    怎知,扫了中西门一眼后,他反倒问起她们:“你们可以过去?”

    烛安摇头,对那人作抱拳状以示告辞,却被男人张开双臂挡住去路。

    “两位爷,行行好!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带上我,好吗?”男人突然哀求道。

    烛安疑惑之际,瞧见他肩甲上有一条细细的红线,烟宁的却有三条,自己的则是三条红线加一朵凤荷花。

    此前她都没有注意过这个。

    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军阶。如此说来,叛军还分三六九等了?

    烛安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鬼哭狼嚎道:“我在这西庭转悠了快一个小时,除了找到不值几个钱的首饰外,什么都没找到!人也没劝降一个!再这样下去,我什么军功都立不了!”

    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他用力抓着烛安的手臂道:“爷,行行好!你们要做什么,带我一块,成吗?”

    烛安松了一口气。

    从他的字里行间中,她已经知晓他是一个不足为惧的叛兵,但如若继续放任他大吵大闹,迟早会引来更多人。

    她甩开他的手,尝试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铿锵有力。“胡闹!”

    那个男人一愣,不是军爷?

    见此,烟宁的手悄悄摸上身后的刀,一有不对,她就会行动。

    烛安也不是没有把握就出声的,她料到对方肯定会心生疑虑,所以继续装模作样地呵斥道:“将军平时是怎么教的?怎教得你这般目无军纪以下犯上啰哩吧嗦?”

    男人明显被吓唬到了,陡然跪下。“属下冒昧,望兵侯恕罪!”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烛安只想让他走。“起来,然后退下吧!”

    男人站直,未动。

    “还不回到你岗位去?”烟宁质问。

    “媎,你们是哪队的?”男人卷上面甲,露出一张干瘦小脸,看起来比她们还要小两三岁,双眼却很是明亮。“我一直以为只有谢大将军那里才有女兵,没想到我们冯大将军这边也有呀!”

    谢大将军?冯大将军?

    烛安和烟宁交换了一个眼神,暗叫不妙。纶国有四位大将军——温谢姚冯。谢映芮获封夜飒大将军,和朝严大将军温念岚一样,两位巾帼不让须眉。冯开谊则是暮英大将军,开国功臣之后。如果是她们策划了这起叛变,那形势该是何等危急?

    其她两位大将军呢?温念岚和昼威大将军姚寻靖会不会也参与其中?

    刻不容缓,烛安提起脚步向前走。

    “媎,等等我!”那个男人急忙卷下面甲,紧追在后。

    “回去!”烛安命令道。

    “媎,我人精手快!你们想干什么,尽管吩咐,我使命必达!”男人立正敬礼。

    “我命令你现在回去!”

    “媎,别这样!这西庭我是真的呆不下了,求求你们带我一起办事吧!我懂我懂!”说着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些金银首饰。挑挑拣拣一番后,他选出里面最美的两个献宝道:“要不我把弄来的这些送给两位媎,当作见面礼?”

    烟宁回拒。“干什么?我们不要你的东西!你该去哪里去哪里,别再阻碍我们!”

    “媎……我想立功。”男人欲哭无泪。“这破地方能立什么功啊?我看你们这架势是要去中庭我才让你们带我走的。要是真的不行,那就算了吧,我不麻烦两位媎!”

    他低头默默收回东西,烛安和烟宁以为成功打发他,岂知他说:“媎你们走慢点啊!我这就去问问将尉大人,看他能不能给我安排中庭的差事,我快快问完之后就追上媎!”

    说完,他一个箭步跑走。

    虽然不知道那个将尉是谁,但是肯定比她们的军阶高。他去问了必定会节外生枝,届时还得了?烛安不得不叫住他:“等等!”

    烛安回头望向烟宁,烟宁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于是,烛安无奈说道:“问来问去多麻烦,你直接跟我们走!”

    那男人喜出望外,又跑到烛安面前。“当真?”

    烛安点头。“当真。不过我们的任务不在中庭,而是东庭。任务机密,将军特地嘱咐只能由我二人负责。到了东庭后,你不得再跟随我们,随便在那里找个事做,明白?”

    “明白!”男人激动点头。“谢谢兵侯媎媎!”

    烛安叹气,遂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你走前面。”

    “是!”男人往前几步又停下。“我们走哪条?”

    “南西门,从南庭去东庭。”烛安没有停下,轻拍他的肩膀暗示他继续走。

    “是!”男人遵命。“可为什么不走北西门?北西门距离这里比较近。”

    “北庭面积比南庭大。如果用北西门穿过北庭去东庭,总体用时会比用南西门穿过南庭去东庭更长。”烛安一番解释后又怪自己和叛军多嘴。

    “原来如此!”他很惊讶。“你怎么这么清楚?”

    烛安随便找了个理由。“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对吧?”男人笑嘻嘻接话道。

    后来又想到了什么,他由衷称赞了一句:“兵侯媎媎就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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