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这个换上。”离开姬澜榭后,烛安将烟宁的肩甲换成田蔚的。“女兵都归谢映芮管,换成谢家肩甲比较安全。”
烟宁推辞几次未果,心不甘情不愿地任烛安换下,不禁担忧起对方。“那你呢?”
“再找就是。”烛安把摘下的肩甲交给甄序璟,示意甄序璟换上。
烛安的肩甲一直是冯开谊军团的。
烟宁的肩甲现在是谢映芮军团的。
甄序璟的肩甲则是姚寻靖军团的。
按田蔚所言,不同的军团混在一起会惹人怀疑。如果她们三人三军,走在路上恐怕不消一秒就会被人发现端倪并抓走。
烛安不能再冒险。
如果甄序璟换肩甲,那么他就会变成冯军。这样队伍里的两人来自冯军,一人来自谢军,还不算太招摇过市。
她们也在路上商量好计划了。
三人现行要走出明园去纯园,东庭纯园与北庭馨园相连,之后通过北庭去西庭,再从西庭去南庭找炑宸。
去北庭是因为炑宸有时会去云土宫的书斋帮甄息瑶补充文具,所以他有可能会在那里出现。
即使炑宸在北庭的机会只有万分之一,烛安也必须去试。
“炑宸是……你很重要的人?”甄序璟问。
烛安自然是不会答的。
东庭到处是谢军。装成谢军的烟宁走在烛安和甄序璟背后十几步,以策安全。万一烛安和甄序璟的身份再次败露,烟宁必须冲上来假装抓拿冯军,然后再找机会溜走。
烛安特地强调,如果她不慎被抓走,烟宁不可独自去北庭或南庭,躲起来保护自身安全最重要。
甚至如果到了必须通过杀死她们两个冯军来“验证”烟宁谢军身份的地步,烛安说:“不要犹豫,直接杀。”
被人提前安排好生死的甄序璟心情莫名变好,无意识放慢脚步,轻轻磕到烛安的肩膀,气息靠近:“你不介意我和你一起死?”
烛安想拉开点距离,但明园的路又小又窄,她需要往前跨一大步才能不与他并肩走。
正想让甄序璟走快点,余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拦路者,人必拦之。”
“余淼,你别糟蹋诗词了。”杨乐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本姑娘心情正好,别煞风景!”
余淼和杨乐歆前后夹攻包围了她们,她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烟宁本想按计划抓拿冯军,但她看到杨乐歆摇了摇头,手指向自己的肩甲。“谢大将军当机立断,已经命我们换上预备战甲。”
杨乐歆等人的肩甲不再绣有绿线,而是变成了代表皇军的银线。
叛军变皇军。
造反心思昭然若揭。
“所以你们还是乖乖投降吧。”余淼说着,身后涌出四五个谢军。
“那就试试吧。”烛安轻点下巴。
甄序璟会意,丢出彩烟弹。
杨乐歆捕捉到了他的动作,但她的套索伸不及,彩烟弹落地。
浓浓的红蓝烟雾骤起。
彩烟弹是烛安的后备计划。
如果三人身份皆败露,甄序璟要抓准时机丢出彩烟弹。拖延时间之余,也是为下一步做准备。
“上!”不管看不看得见,余淼先扑为敬,奈何扑了个空。
“噗通!”有个谢军冲上来,但推撞之下掉入水里。
“别挤别挤!”余淼的声音。
“这是我的头发,你放开!”余淼又说。
“喂,你的刀戳到我了!”某个谢军叫道。
“大家别伤到自己人!”杨乐歆忙提醒。
烛安没想过彩烟弹的效果如此之好,她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根据计划,她现在要捂住耳朵,但她担心烟宁的情况,往回走了一步。
视野被完全遮蔽,烛安还在摸索阶段,甄序璟精准无误地牵起她的手,俯在她耳边低喃:“她在我后面。”
相处的这几个小时里,除了知道烛安最不在乎他,甄序璟更知道她最在乎什么。要是发现她的媎妹落单而他本来能救烟宁,他根本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于是抛出彩烟弹后,习惯在黑暗行走的甄序璟快速将烟宁拉到身后,带她去到烛安身边。
牵烛安的手,尚能说服自己是为了保持队形,不让大家迷失方向。
但何故他的另一只手,随即抬起,不由自主地覆上她的右耳?
大概是因为接下来……
保命第七式:先烟后雷,即将开始。
谢军以为她们要用彩烟弹做掩护,先防守后进攻,这种猜测只对了一半。
彩烟弹从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为了开人耳目。
烟宁拿出螺角,大力地吹了几秒。
突如其来的螺角声音震耳欲聋,未有心理准备的人无一不盖上耳朵。
趁其不意,攻其不备。
烛安带头,像只横冲直撞的鹿一样撒腿狂奔,用刀柄推开毫无防备的众人,硬生生地撞出了一条路。
螺角既能为她们争取机会,亦能扼杀机会。事关螺角一响,明园各个角落的谢军必定都听得见,也会追随声音赶来这里。
她们要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三人长期住在裒城,对每条捷径都很熟悉。
来到明园出口,三人碰上两个骑马的守门。
甄序璟晓得与马有关的一切,拥有两匹世间罕见的锥音宝马。他踩地而起,跃上其中一匹马,拉过缰绳操纵那匹马走向另一匹马,再勾起第二匹马的缰绳,牵引着两匹马的一举一动,让它们绕着走圈圈。
与此同时,烛安和烟宁负责攻击马上的守门。
守门顾得及后面,顾不得下面,没过一会就败下阵来。
有了马,她们可以更快抵达目的地。
“砰!”当天空再次传来爆炸声时,烛安刚搭上甄序璟的手,一只脚跨过去。
上马到一半,余淼气喘吁吁地出现。“快……快……快抓住她们!”
“你别光说不练!”杨乐歆抛出套索,圈住烟宁的左手,眨眼就将她整个人扯过去。
此时烛安已经跨坐在马背上,她急匆匆回头,甄序璟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甄序璟摸上烛安的后颈,逼她与他对视,以一种决然笃定的神情说道:“我带她去纯园见你。”
而后,他用力拍拍马身,烛安与马飞奔出外。
驰聘在东庭宫街上,路上的军士看到马匹过来都让开了路。
烛安怎么拉动绳子,马都没反应。
她学着记忆中骑马的甄序璟,有模有样地将缰绳拉到尽头,但马依然不肯停下。它激动地甩了甩马头,好像更生气了。
它的速度加快,烛安被颠得东歪西倒,只得抱住它才不至于坠马。
又疾驰了一分钟左右,马猛地刹住脚步,烛安一时抓不稳摔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等她缓过痛劲看清周围时,她发现自己好巧不巧地摔在了东北门前面。空阔的东北门广场没有一具尸体,但渗进地缝的血渍腥味浓厚得让人犯呕。
烛安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觉得全身都痛。她的发髻也断了,一些头发还掉了出来。
东北门守卫频频朝她这里看,讨论着摔下马的她到底死了没。
时间不等人,烟宁还有危险,再痛她也得起来。烛安手撑着地面绿砖,抬起膝盖,逼迫自己起身。
这个距离只能看到烛安的盔甲是黑色的,所以守卫默认她是叛军一员,惊问道:“你……你没事吧?”
烛安点点头,又担心距离太远她们看不见多事跑过来。“没事。”
她强忍疼痛走去马的那边,马在原地哼哧哼哧地瞪着烛安。
一步,两步。
算了,不骑了。
马不喜欢她,她也无谓自讨苦吃。
饶是看到她不骑马,费解的守卫在后面喊:“嘿,你的东西!”
烛安摇摇手表示不骑了,挥手的时候骨头都在发痛。
“喂,东西你不要了?”后面守卫的声音近了一些。
烛安不说话,只是摇头。
“那我捡起来了哦。”守卫说道。
捡?
捡什么东西?
烛安转身,看到她方才躺着的地方有一片薄薄的黑色物品,而那个士兵正在弯腰捡起它。
那是什么东西?
她见都没见过。
后颈一凉。烛安想起甄序璟临别前的行为,顺势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摸到了一种光滑冰凉的物体。
她一下就明白那是什么。
那个守卫也站直了身躯,看看黑色物品,复又看看她。
距离拉近了不少,守卫这下看清了烛安的肩甲。
是冯军。
还是没有换上预备战甲的冯军。
明显不会骑马、故意落下东西、身穿过时服装,每个举动都透露着不对劲。
守卫举起刀,黑色物品徐徐飘下。那个守卫微微侧头对后方说道:“她是大将军通缉的假冒者!”
绿砖上的黑色物品,赫然是一张蛇皮。
“嘶嘶……”缠绕在烛安脖子上的黑蛇钻出头来,歇在她的肩上。
烛安费力地抽出刀准备应战。仰脸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东北门外,一道黑影款款而来。
用剑无声,杀人无形,如风过境。
她宛如静止一般,呼吸不能,离开不能。
四周沉寂下来,连马都安分地盯着他。
直到这阵风选择停在她面前,抬手,手指擦过她露出来的发丝。
黑蛇从烛安的肩膀离开,溜进那个人的袖子。
空无一人的东北门前,他安静地缩回手。
他的黑衣和鞋子沾了很多血,脸和剑却始终干干净净。
那是烛安人生中第三次见到温知礼。
第二次,是在刀剑比赛上,他打败甄序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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