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翻阅着手下传来的公文。
上面写着的内容是:来历不明的吟游诗人在归离原市集卖艺, 聚集大量观众,收受大量苹果作为报酬,扰乱摩拉支付的推行……
他的神思不由飘向远方。
想到吟游诗人刚到洞天戏谑地自称“受邀演出”, 他忽然感觉, 很久没有听到诗人的音乐了。
再想到在要求送花之前, 还有一个前提——
“诗人喜爱的不是摩拉,只是风花与美酒。我可以用歌声换得美酒, 你可以当我的听众, 为我鼓掌……”
是的, 他还有一个细节没有做到。
这般想着, 摩拉克斯拿起了一束塞西莉亚花, 往外走去。
归离原聚集了许多民众, 其热闹声势并不亚于当年的兴盛时期。
悦耳轻快的音乐声, 仿佛能驱赶人们身上所有的疲惫。
远远可见, 来自异邦的风之歌者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翠绿的眼眸里灵气四溢,指尖荡漾起一阵清风,拨弄着一把小竖琴。
歌者的面前堆满了红彤彤的苹果。
到底是供奉还是礼物已经无可考据了,反正他想要的,总会令人心甘情愿地献上来吧。
摩拉克斯从中人群缓步地走了过去。
观众们看着棕发青年手中的花束, 议论纷纷:
“真漂亮的花啊!”
“我都没有见过这种花。”
“和那个少年头上的花一样哦,看起来真适合呢!”
“他好有心啊。”
摩拉克斯并没有多想, 只是将花束捧着递向诗人。
诗人停下了拨弦的手,双手接过花束。
手中的花束, 与诗人头上那朵塞西莉亚花一脉相承, 如此清冷而美丽。
一贯在高崖生长的塞西莉亚花绽放于平原, 高天的歌者亦踏足红尘。
翠色眼眸里亮起一抹明媚的笑意,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缓地俯下身来。
花香的气息渐渐浓厚,是他本来身上的气息,亦或是……
刹那间,额头上传来一阵微凉的湿润感。
与此同时,空灵的少年音响起:“神明赐福于你。”
摩拉克斯怔住,他分明只是应巴巴托斯的要求,为对方的演出而捧场而已……
怎会是这样的结果……
像是献给神明的礼物,得到祝福。
所以这是风神对信徒的一种普遍待遇吗?
实在令他费解……
而这般场景落入旁边的观众眼里,却是献上一束花,得到一个吻。
场中顿时一片沸腾,纷纷往前面挤过去。
诗人却已经轻快地从台上跳了下来,牵起棕发青年的手,飞快地离去了。
甩开了热闹的人群后,两手依然是紧紧握着的姿势。
微风在青年身畔轻拂,有着微凉的感觉。
很淡却无法忽视的感觉,仿佛带着一阵花香,划过他的鼻尖。
刚刚倾身而来的青色身影,犹在眼前。
他缓缓地停下脚步,平复着略显急促的呼吸。
诗人的脸上笑意漫不经心,声音依旧灵动:“老爷子不会是案牍劳形,疏于运动了吧?就这几步路而已。”
摩拉克斯垂下了眼眸。
诗人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问:“在想什么呢?”
摩拉克斯遥望着前方,缓声道:“同我去璃月港看看后续的进度吧,近日处理政务,派遣了些人手,看看效果如何。”
温迪点头:“好。”
璃月港,码头旁。
卸货工人和水手们仍在劳作,但已没了容颜可憎的黑心老板,少年们擦着汗水,面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摩拉克斯将双手背在后面,缓缓说道:“这是我们之前呆的那个码头。我派遣了文员前去走访调查,收集意见,进行改进。还找来德高望重的师傅带领徒弟,让少年们健康成长……这样的结果,风神可还满意?”
温迪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说道:“帝君勤政爱民,令我佩服。”
摩拉克斯站住脚步,凝视着面前少年,问道:“此言当真?”
温迪面色一正,开口说:“敬仰之意自然由心而发——但高山仰止,让我也去工作,还是算了吧。”
摩拉克斯看着这正经不过三秒的家伙,不由失笑:“能得到风神的认可,我也该知足了,是吧?”
温迪轻咳一声:“不要把我说的这么骄横无理好吧?”
摩拉克斯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迪却眯起了翠色眼眸,掉转开头,轻轻地挥了挥手。
一阵清风悄然洗过海面。
刹那间,场中只余一阵淡淡的花香。
摩拉克斯几不可闻地轻声一叹。
温迪忽然开口说:“我陪你喝茶吧。”
摩拉克斯颔首应下,心里却颇觉诧异。
一贯任性的诗人难得迁就他的口味,是有意在性格上变得安稳持重一点吗?
两人走到茶馆,点了两杯茶。
青瓷杯里茶叶飘香,弥漫此间。
摩拉克斯娓娓道来:“茶之一道,从口味上讲,入口虽苦,其回味也甘。万千事务其开端也辛苦,故而不必急于求成。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而酒入口时,出味虽迅疾,却不免刺激肠胃。唯有喝茶,才利于养脾健胃。此番虽只是品茶,亦是品味人生……”
温迪听了许久,忽然开口说:“那喂我喝吧。”
听起来颇为麻烦的要求——
但摩拉克斯想到以前喂茶的时候还要被咬,现在温迪愿意喝茶都很给面子了,何止是一点也不麻烦,根本是毫无问题。
这么想着,他端起茶杯,举在温迪的面前。
青瓷杯放在下巴前面,白皙的肌肤映着碧绿的茶水,愈发显出下巴优美的轮廓。
淡淡的茶香氤氲期间。
画面恬静而优雅,十分赏心悦目。
然而在茶水沾染上嘴唇的瞬间——
温迪轻轻地舔了一口唇角,开口说:“入口虽苦,其回味也甘。见一眼冷硬,其实也柔软。”
说这话的时候,白皙的指尖已触在茶杯上,柔软的手掌缓缓地握了过来。
摩拉克斯只觉手微微一震,杯中的茶水已洒出几滴。
温迪似乎意犹未尽:“若让我回味,便是一贯如此,任是无情也动人。”
翠绿的眼眸里浮现出一贯的笑意,唇角沾湿了茶水,弯起的弧度自然优美。
说着这话的时候,诗人朝他靠近了一些。
摩拉克斯一怔,只觉周围温度骤然升高,一股花香与清茶相间的味道弥漫在他的周身,久久不散。
刹那间,他的手忽然一松,杯子掉了下去——
但在接触桌面之前,一阵清风托起了杯子。
温迪将茶杯稳稳地握在手里,凝视着青年俊美如玉的面庞,叹道:“当自持理性的你展现出情绪波动的时候,最是茶的品味之极。”
摩拉克斯闻言,不由垂下眼眸。
其实仔细想来,温迪并不是不懂茶,这番话甚至可以说是举一反三了。
但品茶这般风雅之事,为什么到他的口里就变得这么不正常?
摩拉克斯强自镇定下来,正色道:“静心品茶,不要话多。”
温迪轻快地眨了下眼,缓缓地抿了口茶。
喝完茶后,两人一同回到了洞天,走在房间门口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温迪忽然说:“其实你也可以来我房间。”
摩拉克斯微微一怔。
温迪继续说:“我喜欢这里面的花,所以现在愿意住在这边。”
摩拉克斯沉思,这是在向他解释昨天不曾过来吗?
可是他真的想过要问吗?
不管有没有……
摩拉克斯已返身带来了两壶酒,走到了温迪的房间。
打开酒壶后,室内酒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是熟悉的味道。
摩拉克斯说:“很久没有听到你的音乐了。”
温迪闻言只是轻轻地一笑,端详着青年的容颜。
弥漫着花香的屋子里,浅白色花朵相衬之下,青年俊朗英武的面容平添几分温柔,那一贯平静如水的金色眼眸里,此刻也隐隐带着几分期盼。
温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至酣畅时分,诗人唤出小竖琴,拨弄着琴弦,高声唱起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块大石头!”
摩拉克斯一怔:“你在外面不是这么演唱的吧?”
“那当然——可是现在不一样嘛,对待不同的观众,要照顾对方的心理感受。”
摩拉克斯有些纳闷,这就叫照顾我的感受?
温迪语调轻快地说:“好了,不逗你了,听好啦——尘世间最棒的吟游诗人开始他的私人演出了!”
“洗耳恭听。”
诗人拨弄着琴弦,空灵的乐声缓缓地响起。
『是谁轻抚你坚毅的容颜
在劳碌的桌案
在连绵的山峦
在此时此刻——
那双金玉般的眼眸
望向我时
不再淡若止水
不再渺如云端
随我一同赋闲
逍遥红尘世间』
诗人拖长了嗓音,余音久久未歇。
摩拉克斯发觉久违的浪漫诗歌专场又开始了,无奈地说:“巴巴托斯总是这么花言巧语?”
“没有哦。只是对你花言巧语而已。”
灵动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少年已欺身而来,柔软的指尖抚在他的眼眉之上,翠绿的眼眸专注的凝视着他。
此间距离已不过半个手指。
温热的吐息似乎已覆盖在他的面上,混杂着淡淡的酒味,似乎无比醉人。
摩拉克斯正色说:“你醉了。”
“怎么可能,这一点酒……”
温迪说这话时,身子歪歪斜斜的,摇晃着脑袋时,柔软的发丝扫在他的面庞上,是一阵微麻的感觉。
摩拉克斯看着对方这副神态,轻轻地将对方揽入怀里,轻声问:“没有醉,怎么站不稳?”
翠色双眸里似乎有着一阵迷雾,少年的声音依然灵动:“我可以飘着哦,是你自己接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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