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撑着下巴, 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青白的骨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翠绿眼眸里滴溜溜地转悠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帝君很快察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
确实, 温迪本来不喜欢下棋, 是为了陪他下棋,为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举动……
想到此处, 帝君拿起了筷子, 又从旁边夹起一块点心, 给对方送了过去。
温迪莞尔一笑, 缓缓地张开口。
这个场景正好映在甘雨的眼里, 令她大感震惊。
原来帝君只是给风神倒酒, 现在已经演化成这般行为了吗?
诗人虽然歪着头不太正经, 然而微笑起来时, 眼眸里翠色光彩流动,宛如不染尘世的精灵一般灵动。
小口微微张开的时候,不疾不徐地进食,令一贯以娴雅著称的麒麟也颇为称道。
但是转而一看帝君俯身的样子,动作如此小心翼翼,威严的面相如此温柔, 大有一股英雄竞折腰的感觉……
这般场面令甘雨觉得璃月的面子无处安放。
她思索半晌,缓声开口:“帝君, 您居然在这里……”
帝君反问:“难道我不能来?”
甘雨连忙摆手,努力组织着措辞, 犹豫着说:“我觉得……不、不不……我没有这样的资格评判, 但是、但是……”
帝君简单地问:“甘雨不是来汇报工作的?”
甘雨面色微红, 不知如何作答。
温迪抬起眼眸, 问:“那姐姐是来找我的?”
“嗯……不是……”甘雨点了下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帝君看到甘雨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我一会回来。”
一君一臣走到了隔壁。
甘雨面上的红晕仍未褪去,鼓足勇气才开口说:“虽然以我的身份说这些话有僭越之嫌,但是我真的很担心……帝君,你、你不能玩物丧志啊!到时候没有您,璃月怎么办?”
帝君听到这长长的一席话,宽慰道:“只是休息一些时日,并无大碍。”
甘雨忧心忡忡:“我很担心,什么时候璃月也变成蒙德的样子……”
帝君不由失笑:“甘雨,在你眼中,情况就这么严重?”
甘雨见帝君居然笑了起来,不由想起留云借风真君所言的“帝君可能乐在其中”,可这也太快乐了点……
她担忧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不敢断言,只是他实在太善于笼络人心了。”
帝君闻言有些欣慰,原来他的属下也有心地澄明的,顺势发问道:“甘雨尚可坚持己心,吾不能为?”
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掷地有声。
甘雨连忙摆了摆手,澄清道:“我无意质疑帝君……但是现在、现在很明显的是,他对我失去兴趣了吧?”
听到“兴趣”这个词,帝君不由回想起了那个饶有兴致的眼神。
那双翠绿眼眸里透露出的兴趣,几乎是毫无掩饰,散发着亮晶晶的光芒……是已经明显到旁人无法忽视的程度上吗?
“啊……我不该说太多!”甘雨说到这里,恭敬地递过来一份文书,“请帝君阅览。”
帝君读过文书后,本来很放松的神情顿时一肃。
这个吟游诗人怎么还没放弃他那不正经的修仙话本?
说什么不敢印发,果真是骗他的。
帝君淡淡道:“天凉了,让望舒客栈关门吧。”
甘雨听到熟悉的淡然语气,赶紧点头道:“是。我会尽快查封他们。”
帝君接着问:“还有何事?”
“上次帝君吩咐的登记检查璃月城内户籍的工作已经完成,您可以随时检阅。”
帝君叹道:“甘雨,辛苦你了,你近日操劳过多,可以多加休息。”
甘雨却摇了摇头说:“我并不辛苦,还可以加班。”
帝君摆了摆手,甘雨恭敬地离去了。
看着蓝发少女的背影,帝君认为她的话也颇有道理,为了谨防被摸鱼之神影响,还是回去工作了。
待到工作结束,摩拉克斯便推开房门,往大厅走去。
温迪刚洗完头出来,湿润的头发正垂落在肩膀上,微乱的碎发贴在额头,也许是刚洗过的缘故,水润的面颊也散发着无可忽视的光彩。
衣衫也刚刚换过,宽松的素白长衫衬出诗人飘逸的气度,腰间则松散地系着一根墨绿色束带,愈发显得纤瘦。
点滴水珠落在他白皙的小臂上,显现出透明而美丽的光泽,沾湿了衣袖。
摩拉克斯忍不住说:“这样对身体不好。”
温迪停下了召唤风吹头发的动作,抬头望了过来。
摩拉克斯拿起一条毛巾走了过来,说:“我来帮你。”
温迪依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解地问:“你不觉得麻烦?”
摩拉克斯轻轻地擦拭着少年的头发,缓缓地说:“并不,这也是一种融入人类生活的方法。”
“是这样啊。”温迪眯起眼睛,感觉到宽大的手掌隔着毛巾抚在头顶缓缓移动,动作很轻柔,不失为一种享受。
头发很快干了许多。
摩拉克斯从旁拿过一柄木梳,准备梳头。
温迪忽然想起来,叮嘱道:“你不要弄成上次那样子。”
“我知道。”
摩拉克斯开始从上到下地梳理起少年的头发,注视着乌黑的头发逐渐变成蓝绿色。
末端那段绿发此时并没有发光,但色彩依然很鲜活明亮。
微润,极柔,宛如一股清泉,在他的指尖流淌而过。
像新生的叶芽,像杯中泛着清香的茶芽,带着新生之绿,在水中舒展开来。
巴巴托斯一贯带着这幅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做出那些胆大包天的事情。
摩拉克斯心念一动,决定略施惩罚。
半晌过后。
温迪回过头来,感觉到哪里不对,下意识地摸了下双颊旁边。
小辫子又不见了……
他微微一怔,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心觉不妙,再拿过镜子一看——
头上居然扎了两个冲天辫!
温迪气鼓鼓地大喊:“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正观赏着自己的杰作。
诗人头上的两条辫子直立着似乎要冲上天空,加上他气鼓鼓的表情,正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摩拉克斯不由微微一笑,语调平静地说:“并无不妥,你这般模样,像年画娃娃一般可爱。”
温迪诧异地说:“很难想象,从你口里还能说出可爱这个词。”
“所谓溢美之词,听惯了自然也会说,而且——我对你还不够客气吗?怎么你像是很惊讶似的。”摩拉克斯停顿片刻,补充道,“暂时抛弃理性而言,看到一只小猫都害怕的风神,其实很可爱。”
“你看着鱼虾退半步的姿势,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来笑话我!”温迪不服气地说着,抓着那个冲天辫,想要把它解开。
“怎么算是笑话呢?”摩拉克斯伸出手来,抚上对方的头顶,将冲天辫解开,然后轻轻地往后抚平。
温迪松开了手,口上却反问:“谁说我自由散漫不务正事来着?”
摩拉克斯顺势改口:“风神自由活泼,天性使然。”
“你分明不是这么想的!”
“能听到夸奖就不错了。”摩拉克斯心里略感诧异,风神这是连他怎么想也要管吗?
风神抬起翠色眼眸,语调轻松地说:“要全心全意认可我的想法,才是真诚的夸奖。你还要在行动上表现出来,最好和我一起退休摸鱼……”
摩拉克斯听到这一大堆要求,叹了口气:“巴巴托斯,你很贪心。”
“我承认,但这是我应得的吧。”
灵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调比之前还认真几分。
刹那间,少年的面庞迫近而来,微微湿润的头发拂过他的面颊。
摩拉克斯低下头,却发现温迪在试图抢夺自己手里的木梳。
他握住木梳,坚持地说:“再让我试一次吧。”
温迪勉强坐了下来,说:“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你要相信契约之神的信誉。”
“唔……你之前说是不会梳?”
“不会。”
“当当当——温迪老师要上课了!”
温迪侧过身子,纤细的手指穿过发间,一绺一绺地编织起来。
忙活了许久,温迪回过头,见摩拉克斯面无表情,顿时不高兴地说:“你发什么呆?虽然我确实曾经这般捉弄你,但你也没必要学我故意不认真听讲。”
摩拉克斯微微一怔,却问:“你什么时候故意不认真听讲了?”
“啧,没看出来,帝君才是装糊涂的高手。”
“好了,我真的会了。”
帝君说罢,拿起了梳子,缓缓地为对方编起了辫子。
温迪仔细观察——
虽然不甚精致,但是这次模样正常,起码是两个垂落的小辫子,终于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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