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废土地带=深渊。
05号车厢已不再属于安全庇护所, 进入危险的废土地带后，但凡车厢有任何破损，就会不断有畸变生物朝外拱进来。
现在不光是人类和人类之间的对战，更是人类和畸变生物之间的对战。
安萌听到了细微的咔嚓声, 定睛一看, 竟是车窗的裂缝正在缓缓增大。
她的面容血色尽失, 声抖气虚的说：“车窗……要破了……”
季沉嫣和马丁同时一惊。
四肢百骸都被针刺般的寒意侵占, 车窗外正有高大、畸形的影子游走, 蠢蠢欲动的等待着时机。
“不能待在05号车厢了！”
季沉嫣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对‘深渊’的凝视。
“那你想去哪个车厢？”
宁元息手里拿着id卡, 仿佛轻易间便可以将它折断, “每节车厢的开门钥匙都不一样，没有id卡，你们进到04号车厢里, 也无法关上车门, 结果不还是一样？”
这是在逼迫她妥协。
季沉嫣装得异常愤怒，想要套话：“到底谁需要净化？”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宁元息给出了答案, “我的哥哥, 汪昊麟。”
终于拿到实质性的信息了。
季沉嫣嗓子发干的问：“你们在01号工厂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宁元息：“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季沉嫣：“……”
时间缓慢的流逝，车窗外是废土地带的景色。
昔日人类繁华的都市，现今早就一片荒芜，摆满了报废的小轿车和满地的野草。
所有人类都市的代号都是深渊, 城市和城市的区分不过是编号罢了。而眼前的这座城市，被称之为深渊113号。
废土地带是畸变种的温床，滋生着各类强大的畸变生物。
至多再等五分钟，05号车厢就要完全撑不住了。
她必须做出抉择。
正当季沉嫣犹豫之际, 安萌大喊了一声：“姐姐, 不要一个人过去！”
最关键的时候, 喊话的竟是安萌。
她神色紧张，死盯着季沉嫣，好似季沉嫣要踏入的是一个无尽黑暗之地。
汪昊麟是什么人，安萌最清楚不过了。
安萌不想让季沉嫣遭遇同样的事，至此永远厌恶净化。那对于一个向导而言，将是否定她的存在意义。
季沉嫣：“……”
虽然可以用更委曲求全，也更安全的办法。
但……
何必呢？
季沉嫣的凝视宁元息：“你说错了一点，还有一条路。”
宁元息似乎不解，为何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她仍旧不肯妥协？
毕竟点一点头，她就能脱离危险的05号车厢。
宁元息：“你们……哪里还有路？”
季沉嫣：“强打到04号车厢！”
宁元息眼瞳紧缩，第一时间的反应竟不是嘲笑她过于天真。
她的话如一根火柴，丢到了堆积成山的干柴中，接触的瞬间便生出了化学反应，让原本凝固不化的气氛转而熊熊燃烧了起来。
热血直冲大脑，她为他们道明了一条最粗暴的路。
就像是重新抽芽的枯树，为阴暗腐朽的世界注入的一缕蓬勃生机。
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喘息过来了。
以至于谢绝的目光完全落到了她的身上，像是磁铁一般难以分离。
渐渐的，他的眼神从□□的渴望变成深沉。
他纵然有无数种夺人眼球的办法，但夺走他视线的人只有季沉嫣。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感情在沉淀发酵。
马丁笑出声来：“早等你这句话了，雷焱，你护住乘客去车尾，把空间腾出来。”
雷焱轻点了一下头，赶忙拉了一把安萌。
安萌异常担忧，却只得无可奈何的跟着乘客挤到了车尾。
“军部的长官发话了，我们躲远一点，别给他们添乱。”
“不会有人真的想推向导出去吧？忘记他们是怎么对待列车长的吗？”
“别在关键时候反水啊，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列车长的事影响太大了，乘客中竟无一人愿意妥协。
打上去！
那三个字重重砸在所有人心头，宛若破开黑暗外壳的一计重锤。
除了反抗，别无他路。
宁元息目光幽沉：“既然如此，那都别想活了。”
季沉嫣觉得可笑：“你们在06号车厢和05号车厢干的事，哪一件是想让我们活的？”
自上车以来，每一步都饱含着他人的算计。
直来直往的对战，倒是头一回。
季沉嫣拔出枪套里的手/枪，在通讯表设下了五分钟倒计时。
[00：05：00]。
滴滴声响起的那一秒，宁元息先一步发动了异能，身躯在顷刻间钢铁化。
他微弯着腰，拟态出蜥蜴的尾巴，手臂更是覆盖了一层坚固的钢膜。
不是他不想率先发动攻击，因为直到这一刻宁元息才完全判定，必须要靠武力解决。
季沉嫣：“……”
哨兵一向厌恶把自己和畸变种扯在一起，没想到，宁元息会这样使用自己的异能。
宁元息已完成了拟态化，无法理解的说：“打过去？就凭你们这群老弱病残？好好的说不听，那只好把你强行带到02号车厢了。”
他说话时依旧面无表情，天生就没有过多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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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哥哥汪昊麟即将畸变，情况过于紧急，他也不至于冒险。
宁元息将目标选中为马丁，招招狠厉，拳拳到肉。恐怕季沉嫣就是仗着队伍里有同等的b级哨兵，才会咬着牙不肯松口。
那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实力！
马丁额间青筋凸起，早知道宁元息会将目标选为自己，但没想到这么快。
用血肉身躯接下那几击，差一点伤到内脏。
马丁被打退了好几步。
对方钢铁拟态化之后，根本就没有影响到速度，反倒更为敏捷。
“咳！”一口血呕了出来。
宁元息面露得意，正要在最短时间解决马丁时，季沉嫣却已用手/枪对准了他。
碰——
她像是已经开枪数次，时机抓得极准。
宁元息猛地朝后望去，倘若不是他在那一瞬间，在后脑勺覆盖了一层钢膜，他就要被这女人直接打穿开个瓤！
宁元息阴狠的回过头来：“你还真打算，打上去？”
季沉嫣：“我从来不喜欢骗自己。”
宁元息：“……”
他都要快被气笑了。
向导而已，还想掌控战斗的主导位吗？
这一枪，让宁元息改变了目标。
他的钢膜长到了手上，并且攀附着指甲，即将长出如怪物般的利爪。
季沉嫣拔出了短刀，眼神跟上了宁元息的动作，正准备接下他的攻击。
她能起作用，马丁就能动手。
这是合围！
宁元息移动的过程中，不成想，前方竟直直的弹射过来某样东西，‘碰’的一声砸到了他的脸颊上。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人却专朝脸打。
宁元息侧着脸，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被砸得眼冒金星，咬牙切齿的问：“谁？”
他被触怒了。
地下摊着一块废铁，还被砸得变了形。
季沉嫣：“……”完了，谢绝出手了！
乘客之中，一人缓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最不起眼的机械装，破烂得不知道修补了多少次，型号也是最落伍的那种。
而弹射过来的铁块，便是他手上剥落下来的。
铁块消失不见后，他骨骼分明的指节露了出来，像是鸡蛋剥壳一般。
都是钢铁，这两人一个是覆盖，一个是脱落。
季沉嫣呼吸微乱，怔怔的看着挡在她和宁元息中间的谢绝，再看马丁崩溃的样子，便知谢绝的自我调控时间根本没到。
[00：04：11]。
谢绝的声音被机械装扭曲，冷漠又傲慢的直视宁元息：“你的那层膜，能保你多久？”
宁元息浑身被刺痛，在谢绝发出声音后，刹那朝着后方退了好几步。
本能让他感知到了危险。
宁元息动物般的趴在地上，将钢膜覆盖得更快：“你是谁！？”
谢绝每走一步，身上的机械装便脱落更多，直至面部完全展露出来。
极具攻击性的长相。
像是冬日里的某一场大雪，融融冷意扑面而来，若光是如此也就罢了，他的冷中还藏着尖锐。若是踏上去，一定会被藏在大雪下的石棱刺伤。
旁人认不出他，宁元息怎么会认不出他？
十年前，就是他陪同封燃，把谢绝送到了南部基地。
纵使对方没有使用领域，宁元息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每一个感官都在叫嚣着快逃。
宁元息艰难的说：“为……什么……调控不应该……”
谢绝缓慢扬起一个笑容：“那个啊，我腻了。”
宁元息猛地对上他的眼睛，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混沌无序。
就像是要把人吸向深渊一般。
仅仅是因为腻了，就可以毫不顾忌？他不怕死吗？
宁元息表情凝固：“谢绝阁下，你还是和当年一样。”
谢绝：“从来都没有改变，那该是我的本事。”
宁元息：“……”
你怎么不说自己没有成长呢？
殊不知在宁元息喊出他的名字时，惹来乘客无数声压抑惊呼，脸色青白交错。
谢绝？
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啊。
可他们却没有感觉占优势，但凡上车的是任意一位天干，都不至于让他们如此惊慌。
谢绝太不稳定了。
宁元息扫到了季沉嫣和马丁的表情，便明白了过来。原来谢绝不光让敌方害怕，也同时会让友方害怕。
哈……！
真是不正常的存在。
宁元息知道退无可退，想要乘此机会和对方周旋：“我无意和您为敌，您想保什么人，等到达车站后，我立马恭送你们下车。”
谢绝身上的铁块剥离更多，哐哐当当的砸在了地上，薄薄的铺了一层。
他僵硬的转动了一下脖颈：“那可惜，你没机会了。”
宁元息呼吸凝滞，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谢绝走到季沉嫣面前：“隆重介绍一下，我为队伍选的公共向导。”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尽失，只剩下如兽般的目光。
“你刚才……当着我的面儿抢人？”
宁元息：“……”
无形的压力，伴随着‘公共向导’四个字而来，没人比哨兵更懂得公共向导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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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向导守则其一，若公共向导处于危险状态，队伍成员必须无条件行动。]
07小队是两个天干，一个地支！
宁元息这才明白过来，盯上季沉嫣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在其中只是一粒浮尘。
瞬息之间，以他的脑子，便已经分析出了局面。
原以为是他们占优，打破了05号车厢的窗门，只待进入废土地带，掌控id卡的人便能掌控主导，他就可以操控所有人。
谁知道天衣无缝之外，竟还有个谢绝！
宁元息感觉到了败势，没预料到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袭来。
第一件，谢绝会提前登车。
第二件，季沉嫣成了07小队的公共向导。
第三件，军部故意放出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时间，乃是一个诱饵，为的就是让他们想方设法的去破解谢绝这道题，从而忽略掉了其他违和的地方。
就算没有曦光医院事件，没有煽动感染者事件。
从一开始，军部便打算瓮中捉鳖。
宁元息深深感觉到了恐惧，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凝视着他的所作所为。他做任何的算计，都无法逃过对方的眼睛。
南部基地负责人！！
死亡的阴影也如影而至，浓烈得让宁元息呼吸不畅。
他知道自己还剩最后一点儿赢面。
——趁着谢绝弱态时反击，然后回到车头，强行操控列车停靠。
——穿过废土地带后，离接应的地点就不远了。
哪怕希望渺茫，他也要抓住！
宁元息不仅没有退，反倒自毁一般的朝着谢绝发动攻击。
谢绝在接下他的扫击时，手臂的零件进一步摧毁，如花一半朝外散开：“就这点力道？”
咚咚咚咚。
大批的铁块和地面砸击时，宛若下雨般密集的声响。
季沉嫣心脏发沉，知晓谢绝的自我调控，就是靠着藏在机械装和藏在里面的药剂，倘若机械装被毁，他真的会面临调控失败。
季沉嫣捏白了手，再度懊恼起了自己c级的净化量。
倘若那次坚持得更久一些，谢绝就不需要自我调控了。
马丁把季沉嫣拉了一把：“当心！别被攻击波及到了！”
季沉嫣身体摇晃，转瞬跌在了地上。
而窗口更加扩大，外面是一条巨大飞鱼，光滑黏腻的鱼头，泥鳅般蠕动着身躯，想要从窗户钻进来。
它的眼底满是渴望，看样子不像单纯的畸变生物，也吞过哨兵基因。
“向……导……”
“嘻！嘻嘻嘻！！”
季沉嫣和它的距离尤为接近。
在它发出人类的声音时，季沉嫣的背后升起数不清的寒栗，生理性的颤了几下。
季沉嫣立即缩到了座椅底下，同畸变种拉开了距离。
她想起了当初在05号工厂的时候，自己的精神丝因吸取了多数飞虫的能量，而隐隐感应到精神体的状态。
季沉嫣仍害怕着，手已不自觉的摸上了水壶。
不能干等着。
不能只是被保护。
脑海里浮现无数画面——畸变种渴望的模样，蜷缩在车尾的乘客们不停祈求的模样，安萌想要冲过来的模样，季沉嫣忽然便做了决定。
她拔出水壶，拧开盖子。
害怕和怯弱仅有一瞬。
季沉嫣不再犹豫，仰头将里面的水全部灌入。
咕噜。
饥饿再度被满足，在喝完里面的东西时，她诡异的感受到了意犹未尽和满足。
因为缩到座椅底下，十分隐蔽，并未被其他人注意到她喝了虫卵。
夏娃之卵的控制重新恢复，几乎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通讯表上的播报——
[吞噬值：18。]
[基因崩坏值：52。]
也许是卓钧凡的尸体还在场，并没有无法使用精神丝的限制。
冰蓝色的精神丝蓬勃生辉，伸出时如k11768列车的生命脉络一般。
宁元息和谢绝的对战之中，宁元息已打下对方半副机械装，终于看到了里面的药剂管道，只要把它打下来，谢绝就无法再自我调控了！
宁元息正准备拼死一击时，被那如植物根须一般的精神丝吸引了眼球。
不对！不能分神！
向导的精神丝对哨兵太具备蛊惑性，越是匹配度高的越是如此，哪怕变成畸变种之后，仍然无法逃脱本能。
能够吸引到他，便代表匹配不会过低。
可短暂的分神，已被谢绝捕捉。
他一拳朝着宁元息的弱点打了过去，宁元息的身体飞出数米远，身体的那一层钢膜竟彻底破开。
宁元息呕出了一口血，五脏六腑疼得厉害。
这一击打碎了他所有妄想，瞬间拿出了id卡，想要打开05号车厢的车门，暂时撤离此地。
然而季沉嫣怎会让他如愿？
以车厢的长度，谢绝所在的距离冲不过去，那便用长距离攻击！
在开门的几秒钟内，季沉嫣再度开枪。
她看得仔细，宁元息全身覆盖钢膜，只有右腿暂时没能覆盖完成。
季沉嫣朝他的腿打了过去，很快宁元息便跌在了地上。
宁元息疼痛难忍，没有id卡持续扫描，朝上开启的车门仅打开了一道极窄的缝。
不知04号车厢内到底有什么，一条章鱼般的触手便扯着宁元息的腿，将他带到了04号车厢内。
在离开05号车厢前，宁元息晃眼间看到了季沉嫣，她的身后出现一团蓝色的虚影。
难道真是……精神体？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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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无可能！
直至最后，宁元息才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一瞬间，他的分神是因为被对方隐约快要诞生的精神体吸引。
季沉嫣：“拿东西卡住它！”
说时迟那时快，马丁极快的做出了反应和行动。
他抽出了身上的折叠棍，朝前踢了一脚，车门便头一次被卡出了一个缝隙。
车门未能关闭，可她们也没能拿到id卡。
不算输，也不算赢。
[00：01：14]。
最后一分钟，窗户彻底失去了防御性，列车的墙壁也被撑得变了形。
危险如闸刀般，已至头顶。
她们无法停下来休息，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必须在05号车厢内迎击魃级畸变种！
宁元息还真是给她们挖了一个坑。
答不答应，留在05号车厢内的人都会全灭，正好符合了他们的想法。
一环扣一环，惹得季沉嫣惊出了冷汗。
列车开得太快了，过于强劲的风吹得对话也无法听清。
马丁的嘴上下动着什么，季沉嫣分辨了许久，才猛地看向了谢绝。
冰蓝色的液体从他的手臂流淌了下来。
蜿蜒交织，比血管更像血管，衬得他此刻不像正常人类。
季沉嫣迅速来到谢绝身边，才发现他的精神体依旧萎靡，在实体和虚体间不停变换。
“谢绝！”
谢绝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竟是纯粹的兽性，丝毫看不到半点人类的情感。
这一眼后，他脸上至脖颈的铁块彻底剥落，猛地撞上了季沉嫣，将她压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身躯像是恶犬，也像是孤狼。
马丁脸色煞白：“自我调控失衡期……”
[00：00：00]。
窗户彻底破开，畸变种的身体钻了进来，众人这才发现，这只畸变种就像是长着翅膀的鲶鱼，灵活的游动在天花板上。
安萌的目光在畸变种和季沉嫣身上来回游走，想起畸变种会优先对向导起反应。
季沉嫣和它的距离太接近了。
为了吸引注意力，安萌咬咬牙，骤然伸出了自己脆弱的精神丝。
“怪鱼，这儿来啊！”
向导精神丝抑制器被贴在07号车厢，作用是08、07、06三个车厢之内。
还好她们抵达了05号车厢，不然她可真是一点儿用也帮不上了！
雷焱诧异的看了她好几眼，安萌却小声说：“先给姐姐争取时间，解决谢绝阁下的事，不然我们会被全灭。”
雷焱：“好！”
而另一边，畸变种的身躯阻挡住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季沉嫣发现自己的手被谢绝死死扣着，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手腕上传来剧痛，是因为对方太过用力。
季沉嫣咬紧牙关：“马丁，告诉我，自我调控失衡期该怎么办！？”
马丁：“必须要b级向导才能解决，你……还没有精神体。”
季沉嫣：“……”
马丁：“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季沉嫣：“快说啊！”
“哨兵和向导的连接。”
马丁说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词，“试试驯服他。”
季沉嫣一脸发懵的看着他，眼里写满了‘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马丁咬牙：“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喜欢你们向导！你以为我愿意看到阁下……他、他……”
马丁的内心生出了不忿。
季沉嫣沉默了，内心的情绪如翻滚的乱云。
季沉嫣回想起当初下定决心要连接权月，却不慎连接了畸变种的事，连接哨兵倒是头一次。
她不清楚在刻印状态下的连接，会带来什么具体的恶果。
季沉嫣心里很乱，但眼下的情况更乱。
几瞬之间，她便做出了决定。
季沉嫣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一样，颤巍巍的伸出了精神丝。
谢绝没有抗拒。
反倒在精神丝伸到他身体里的时候，时间也在两人之间变得缓慢。
据说连接这一刻，哨兵和向导的脑内感知，和正常时间流速不一样，是10：1。
更多的精神丝冲了出去，缠绕在了谢绝的身上。
比起刻印时，还要强烈的感受。
季沉嫣只觉得每一个细胞，都受到了影响，热度争先恐后的从身体深处冒出，引起了不正常的连锁反应。
她的喉咙里挤出了声音：“唔……！”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似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气味，哨兵的五感正在影响着她，尤其是嗅觉。
而且不仅是他身上的气味，包括自己身上的气味，她也能够强烈感知。
是香气。
让人心痒难耐、又无比诱人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谢绝的嗅觉世界。
他一直在自己身上闻到的，竟是这种气味？
前所未有的渴望迸发出来，精神丝同他的身体越发扣合，季沉嫣强迫自己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努力进行连接。
可事情出现了极其怪异的转机。
精神丝如一把开门的钥匙，要将她卷入到他的精神海之中。
原本该死气沉沉的白隼，兴奋得不停拍打着翅膀，急迫又热切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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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起来了。
整个身体，都被某种古怪的热度席卷。
结合热？
季沉嫣便猛地苏醒了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发热的迹象，这才略微的舒展了一口气。
“成功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才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已经起了身。
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红色的捏痕，映在白皙的肌肤上，暧昧又显眼。
季沉嫣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而对方的眼神始终紧盯着她，尖锐又放肆。
而后——
他用猩红的舌尖轻舔着她的手腕。
麻痒。
这一幕太具有冲击性，印在季沉嫣的脑海中。
她抽回了手，耳根红了一大片，像是天边晕染的晚霞。
热度迟迟无法消散，让她觉得口干舌燥。
季沉嫣气虚的说：“没事，不疼。”
马丁完全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自我调控失衡中的哨兵，是只凭本能做事的。除却没有暴走状态的凶残，他们几乎不存在理智。
因此，哨兵的状态等级，也被划分成——
畸变＞暴走状态＞自我调控失衡＞正常状态。
马丁大喜过望：“季沉嫣，好样的！阁下竟然接受你的连接了！”
季沉嫣：“快点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表扬什么呢？
安萌和雷焱正在面临危险！
幸亏连接时，双方的自我感知中会让时间变缓，也只过了二三十秒。
但对于季沉嫣而言，仍旧急得抓狂。
马丁抓住了季沉嫣的双肩：“快把你的理智赋予给他！连接之后，哨兵的某一样五感会赋予给你，向导的正面情绪也会赋予给哨兵！理智当然算一种！”
因为害怕自我调控失衡期的原因，哨兵们才会选择更为安全的净化。
季沉嫣：“……”
原来刚才的‘舔’，并没有特殊含义。
再一细思，更像是大型犬伤害主人后的讨好行为。
季沉嫣很快便甩到脑后，想要赶忙去影响谢绝。
几乎是同时——
安萌和雷焱还是支撑不住了！
鲶鱼般的畸变种即将咬上来，安萌惊呼了一声，眼底透着深深的恐惧。
千钧一发之际，季沉嫣顾不得率先赋予，而是将自己疯狂渴望救人的想法传递了过去。
一道身影冲了过去。
他拽住了畸变种的鱼尾，让畸变种停在了想要咬下向导头颅的瞬间。
太惊险了。
畸变种离安萌的距离极度接近，只剩下一个拳头。
“呼……”
季沉嫣心脏咚咚直跳，发现不知何时，谢绝的精神体也恢复了一点生机，白隼走到了她的面前，虚弱的拍动着翅膀像是在找什么。
季沉嫣轻声说：“我知道精神体和精神体之间，会提高连接的效率，把向导更多的东西赋予给哨兵，但抱歉，我并没有精神体。”
这份连接，也不知会到什么时候。
s级和c级，不光是净化率、匹配度的问题，还有连接时间无法扣合的问题。
白隼仍在低声哀鸣，她从未听过它的叫声如此可怜。
季沉嫣心头五味杂陈，却只能实话实说：“c级向导没有精神体，b级向导才有。”
她不再分散注意力，头一次体会到了和谢绝联手的酣畅淋漓。
哨兵是风筝，那连接他们的向导便是滚轴线团。
是收缩还是拉紧，决定权都在向导。
哨兵平日不敢脱靶放飞，在连接状态，向导实力足够的前提下，便能够毫无顾忌。
这也是公共向导备受瞩目的原因。
公共向导拥有更熟稔的连接经验。
季沉嫣第一次瞧见了没有任何留情的谢绝，哪怕没有动用异能，仍旧出手狠厉，压制得魃级畸变种无法逃离。
绝对的强大。
那是暴力美学。
谢绝的眼中迸发出兴奋，从空洞的样子被注入了感情，看样子已经找回了理智，并且成功渡过了自我调控失衡期。
谢绝拽住了畸变种的鱼头，扫视了雷焱一眼：“打开05号车厢的门。”
雷焱脑子宕机。
谢绝：“在05号车厢里杀，只会让感染扩散，这里的乘客太多了。把它塞到06号车厢，让它跟感染源待在一块儿。”
雷焱立即动了手，只打开了一道缝隙，谢绝飞快便将那只畸变种丢了过去。
门彻底封死，危险也渡过去了。
谢绝再回过头来时，众人只恐惧的离了他好几步，对畸变种的恐惧，转而成了对谢绝的恐惧。
他神色淡漠，仍旧没有丝毫在意。
再度回过头来时，他的目光落到了季沉嫣的身上。
幸运的是精神联络网还在，季沉嫣试探的叫了他一声：[谢绝？]
谢绝径直朝她走来：[你是不是想去前列车厢？]
这一句话，戳穿了季沉嫣的想法。
她沉默片刻，没有丝毫隐瞒的回答：[是。]
那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尖锐。
哪怕是此刻有精神丝连接，也仍旧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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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沉嫣：[你想阻止我？]
谢绝眼神如阴暗的深井，阳光无法穿透，却没有说出阻止的话。
[我上车，有个特殊任务。]
[马丁和雷焱只是个探路石，第二批的救援队要登车了，里面包括顾东树，我必须去接应他们。]
季沉嫣怔住。
她见过太多次谢绝任性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为了某件事如此认真。
她还以为，任性才是他的本核。
谢绝：[他们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反正都是小打小闹，也没必要给自己找事做，但这群该死的家伙动了生命线。]
谢绝并非只加入过一支队伍。
十五岁之前他都在西部基地，也是二十年前，生命线尚未打通，人类处于极度的物资匮乏状态之下。人口锐减过半，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的其中一名队友，死在了生命线之下。
若不是顾东树，他或许永远不会再加入新的队伍了。
这是一条无数人，拿命来堆的生命线。
谢绝丢下了一句话：[我是天干。]
天干地□□是繁星的名字。
‘哪怕在这种时代，人类也想拥有一片繁星。’
当时老人的话，突然浮现在季沉嫣的心头。
季沉嫣猛地望向了他，如此直接的同他对视。
他仍是个混乱之源，不受控制，随时都会有爆发的风险，他总是给人带来恐惧和负面影响，但……
他选择将一切牵引至正确方向。
让偏轨之物，再度回归正轨。
季沉嫣的心脏猛地跳快了几拍，连她自己也觉得古怪，这一次好像没有刻印的影响？
她不知道这算什么感情。
可季沉嫣总觉得，她和他之间前所未有的尖锐，也前所未有的温和。
虽然谢绝不愿意她离开，却没有去阻止，更加没有逼迫她说出理由。
季沉嫣露出灿烂又温柔的笑容：[我们，暂时分开行动吧。]
她和他，都有必须去做的事。
谢绝：[……嗯。]
所有的试探都抛诸脑后，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不再危险的咄咄逼人，而是选择优先接应顾东树等人登上列车。
必须保下生命线。
季沉嫣抿着唇，缓步来到了04号车厢的面前。
她不断告诉自己，离得越远，精神丝越弱，还不如现在就中断连接。
但不知道为何，心头忽然涌起几分不愿。
05号车厢内，仍有更多的畸变种即将闯入，谢绝冷眼扫过，面上分外不羁，仿佛他天生便是燃烧一切的烈火。
谢绝：“雷焱，你留在这里，跟我一同迎战，马丁陪她去前排车厢！”
雷焱：“好！”
马丁陪同季沉嫣朝前走着，拧眉说道：“你真的要这么做？万一你去了前列车厢，他们用你来威胁阁下怎么办？”
季沉嫣平静的说：“05号车厢撑不了太久，必须找到更安全的庇护所，我们需要腾空04号车厢。”
马丁：“……”
05号车厢毁了，所以她想再找一个安全的车厢，来放置那些乘客吗？
马丁没了声音，方才谢绝让他跟季沉嫣一起的时候，他还极度不爽，总不想跟着一个向导，现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季沉嫣：“进入废土地带后，除却s级哨兵，没人可以挡住从外至内进攻的畸变种。所以，必须要有人上。越早腾空04号车厢，越可以为谢绝节省力量。”
等她们腾空04号车厢，谢绝也不必非要留在这里了。
07小队的绝大多数成员会集合。
马丁：“……那你只是想去04号车厢？”
季沉嫣笑着，压低了声音：“这只是我第一件想要办到的事，之后我还想去总控室，停住列车。”
马丁表情微微失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的确。
她并没有逞强，宁元息只是个b级哨兵，他也是b级哨兵，现在宁元息还受了重伤。
怎么看，胜算都很大。
04号车厢的任务，他们可以接下来。
季沉嫣轻声说：“没道理为了敌人损坏生命线，在车站爆破。我们……在这之前，就让列车停下来如何？”
她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第二解。
马丁嘴唇嗫嚅，低低的回应了一句：“好。”
季沉嫣缓步来到车门，04号车厢已近在眼前。
还好留下一道棍缝，可以让声音传达过去，她还有机会和宁元息谈判。
季沉嫣深吸一口气，刚想张嘴喊出宁元息的名字，又把话给暂时吞了回去。
哨兵和向导的连接，距离越远效用越低。
这一步踏过去，本应该终止连接。
然而，她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至少在连接中，她可以感知谢绝的状态，灵活改变计划。
也许是吊桥反应吧。
越危险的地方，越想要靠近唯一的安全源，但她没有了之前的抗拒。
季沉嫣分出了一根精神丝，不仅没有分开，反倒在谢绝的手腕上绑了无数圈。
谢绝眼眸幽深，赫然望向了车门处的季沉嫣。
季沉嫣始终背对着他，狠狠的说了一句：“谢绝，别忘了，我选择开启的连接！结束时间也该由我来定！”
谢绝的眸子里荡出笑意：“好啊。”
这是她头一次对他展现出的进攻性。
连接，仍在继续。
原本因刻印的威力，三小时的接触，才能推动精神体的诞生，但哨向之间的连接，将这个时间至少缩减一半。
谢绝眯起眼，无比期待，在心里刻下一个炙热的数字。
生出精神体倒计时——
[1小时21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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