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叶萝直接出了现场,勘验妇人康氏自尽一案。

    康氏在自己的寝房内吞金而亡,没有其它疑点。叶萝做好初步勘验,填好尸格后,就被妇人的丈夫朱如兰请到了屋外单独说话。

    “我与她成婚一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实在不懂她为何要自尽。”朱如兰满面痛苦状,十分悲戚。

    叶萝不太擅长安慰人,“节哀。”

    “一年前的上元节,我对她一见倾心,当即求媒人寻她,向她家提亲。为了娶她,我们全家举债,如今她突然走了,我一不知该如何向家里人交代,二不知该如何向岳家人交代。我岳丈是个厉害的,当年求亲便对我狮子大开口,如今得知女儿死了,肯定不会放过我……”朱如兰絮絮叨叨了很多他与岳丈家的矛盾。

    叶萝静静听完。

    朱如兰支支吾吾迟疑半晌,对叶萝几度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朱如兰对叶萝解释道:“那两块金子是我卖命跑生意,昨日东家赏我的。我拿回家立刻给了她,与她同乐。我跟她说,回头我把这两块金子送到首饰铺去,一部分换钱还债,剩下的都留给她做首饰。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竟把两块金子吞了!”

    朱如兰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下,似乎在等叶萝接话。

    叶萝目光平静地看着朱如兰。

    朱如兰只得接着说:“我是想问叶仵作,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

    叶萝还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朱如兰。

    朱如兰无法,兀自把话全说了,“帮把我娘子吞下的金子取出来?若有其他法子,我真不会开这个口,我爹娘被债逼得每日吃糠咽菜,做夫君我辜负了娘子,做儿子我不能再辜负了父母了啊。”

    “这不是我分内的活儿。”叶萝对朱如兰的话不意外,实在是之前他铺垫得太多,让她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想到了,“但如果是上级的吩咐,我会做。”

    叶落把问题利落推给裴鹿后,便丢掉了已经快破掉的羊胞手套。她下午可以休息半日,不用再去开封府。叶萝直接去瓦舍,将她从店家那里高价订做的模具取回。

    店家按照她的要求,做了十对人手形状的陶瓷模具。

    “小娘子这模具还真特别,不知用来做什么?”收钱的掌柜好奇问。

    “手套。”

    叶萝的回答让掌柜更好奇,掌柜数好钱再想问时,发现她人已经拿着模具走了。

    叶萝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堆满了橡胶草。

    这橡胶草是她前不久在开封府无意间看见的,福旺告诉她附近山野有很多。这倒提醒了她,在北宋这个年代,橡胶树尚未传入,但菊科蒲公英属的橡胶草却遍地都是。

    东京汴梁最是繁华之地,你若想买什么东西,只要钱到位基本都能买到,更不要说这橡胶草易得。叶萝出钱后等两日,三车橡胶草就运到了家里。

    “还有个奇怪的东西也送来了,按照你的要求,放在厨房隔壁了,二十坛烈酒也放在那。”

    罗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奇怪的器物,底下似釜,上面粗筒形状,内有两层,旁侧还有两根管。

    罗云好奇询问叶萝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若由我叫的话,我会叫它蒸馏器。其实这本是被用来做蔷薇露的器具,下为釜,上为甄体,这是凝露室,这里则是回流槽。底部加热后,升腾的气体会通过这两根管进入甄体凝露室,冷凝后的收集液便是我想要的东西。”

    罗云挠了挠头,半懂不懂,却也不敢多问。因为她感觉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根本弄不明白。

    想到以后可以有柔软舒适的橡胶手套用了,叶萝干劲十足。她撸起袖子就开干,先从烈酒里蒸馏出乙醇,再用乙醇回流法提炼橡胶。罗云也加入帮忙处理那些橡胶草的根茎。

    俩人熬了一夜,吃了三顿宵夜。

    这三顿饭都是使钱叫的外送。

    头一顿是卤鹅凉饼,宋朝的“凉饼”相当于现代的冷面或凉拌面,经过特殊和面技巧得到的韧性十足的面条,在煮完之后过凉水,拌着不同的卤味儿即成。卤鹅肉鲜嫩松软,清香不腻,切得细细的鹅肉丝带着卤汤与冷面拌匀,当属凉饼最好吃的一道。

    第二顿则是绿荷包子,也就是用菜叶裹着肉馅做成的“包子”,绝对是爱吃肉者的福音。人在熬到深夜的时候,扛不住了,需要这样让人有劲儿的香喷喷肉食,才能继续打起精神。

    最后一顿在天亮之前,是酸馅儿。酸馅儿与宋代的馒头类似,茧形的面团里包着不同馅料,唯一与馒头不同的是,它包裹的馅儿有酸味。这种酸是食物发酵的酸,吃起来反而爽口。人熬到天亮的时候,头就晕乎了,虽然饿着但胃口却没那么好,吃酸馅儿刚好开胃解饿。

    天亮后,叶萝就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将模具探入橡胶液体中,然后入凉水冷凝,最后脱模,一副副橡胶手套就做成了。

    因为制作一次的步骤实在太复杂消耗时间,叶萝尽量把橡胶手套在还算好用的墙体下,做厚一些。如今这条件,暂且还不允许用一次性,厚点可以争取多用几次。

    喝了碗浓茶提神后,叶萝就到开封府点卯,转头就碰见了仵作总管事秦丰。

    叶萝送了两幅手套给秦丰。

    “这是何物?”秦丰接过了这奶黄色分五根手指的手套后,好一顿好奇地研究。

    叶萝请秦丰戴上手套后,去碰水。

    秦丰惊喜发现这手套柔软贴肤,竟还防水!

    他们做仵作的,经常会遇到一些血腥和高腐烂的尸体,说实话谁都不愿意用手直接去触,每次摸完尸体后,指甲缝里都残留着血或脓水,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之前他见叶萝用羊胞做手套,他也学做了一个,确实能隔脏,但质地比较硬,戴在手上有些不太灵活方便。如今这双却不一样,紧紧贴合,舒适便利,妙极了!

    “好,太好了!这是我这么多年收到最最最最合心意的赠礼!”

    在听过叶萝简略叙述手套制作的经过后,他更是赞不绝口。因为有些词穷,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用重复的语言称赞叶萝为奇才。

    叶萝点头赞同,“确实是。”

    秦丰愣了下,笑个不停,叶小娘子果然非同凡俗。

    “来来来,都在这排好队,会有衙役给你们一一做好登记,进行考核。”

    叶萝闻声后,发现尸房院子的外面排起了一长排的百姓,皆为年轻男子,身材比较壮。

    “这是?”

    “都是来参加衙役选拔的。”

    叶萝更疑惑了。

    “哦对了,你昨天没来府里,错过了好戏,可精彩了!”

    秦丰并非爱八卦的人,但此刻他脸上燃烧熊熊八卦之火。

    “前日,薛知府不是立了一条禁口舌的规矩吗,程通判出钱奖励举报。昨日有个叫王壶的衙役因受举报被程通判问责,王壶这人向来脾气爆,觉得那些话他只跟自己的好友李四说过,就反咬李四出卖他,就说出很多李四干过的坏事。

    李四气恼王壶不信任他,冤枉了他,一气之下,咬出了王壶更多过错,俩人互相对峙过程中,顺便就咬出了平日跟他们交好的好几名衙役出来。

    这几个人气恼,为求惩罚减轻,主动检举,也开始咬别人,这之后就乱了……总之大家互相指责、互相咬,最后总计有六十六名衙役被检举出来,过错大小不一,细论起来反正都犯规矩了。”

    叶萝也有些惊叹:“六十六名,人数确实不少。”

    所谓法不责众,若全都严厉处置,必落口舌,寒了余下人的心。毕竟这些衙役在开封府当差数年,在府里肯定有不少感情要好的同僚、亲戚或朋友。

    “要说还是咱们程通判人好呢。念及他们在开封府当差多年的辛苦,不惩戒,也不辞退他们了,只叫他们自己请辞,这月当值不满,也可领走整月的钱。此后他们再去别处找伙计,也不会落下被开封府辞退过的坏名。

    这六十六位都感激极了程通判,临走时,给程通判连磕了三个响头!”

    提及程戡,秦丰禁双眼里不住流露出无限钦佩之情,连连称赞他是开封府最仁慈最好相处的好官。

    叶萝:“……”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程戡让他们请辞的招数,看似留了体面给他们,但这事儿闹这么大,大家都知道了经过,外面的人早晚也会听说。即便王壶等衙役是主动请辞离开开封府,只要他们日后还在汴京地界寻活干,照样还会受到“犯过错被开封府驱逐”的影响。

    整件事最大的赢家非程戡莫属,举报机制是他想的,拿钱奖励举报者,让疑似举报和被举报者互相对峙激化矛盾,也是他干的。很明显程戡的目的,就是想清理这批衙役。最后不安分的衙役们被成功清理走了,竟还都十分感激程戡,让他落得“仁慈”、“心善”的好名儿。

    绝!

    姓程的肚子绝对是黑透了的那种。

    这类人,少惹为妙。

    接下来,当叶萝了解到被赶走的那些衙役中,包含了所有当初在猪圈里臭嘴嘲笑她的人后,叶萝的感觉有点复杂了。不管程戡这一举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欠程戡一个人情。

    叶萝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不太熟的人的人情,所以这人情她必须尽快还回去,她心理上才能觉得舒适。

    午饭后不久,叶萝听说李万里开始招供了。

    还人情的机会来了!

    叶萝马上在尸房坐定,等待被召唤上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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