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晒干了,  陈茶又开始愁交公粮的运输问题。

    虽然陈茶没种过地,但是听说过一亩地能产四五百斤小麦。收来的小麦要交三分一左右的公粮。

    拿她家来说,差不多要交二百来斤小麦。

    这么多粮食总不能背到粮站去。

    村里有牲口的人家并不多,  即使架子车上有空余的位置也会帮亲戚朋友捎带公粮。

    而她和程樘没有这样的亲戚朋友。

    直到交公粮的前一天傍晚,刘哥过来买酒,  随口问了句:“你们找到车拉公粮了吗?”

    陈茶立马反应过来,  拒收了刘哥的酒钱,  佯装愁眉苦脸道:“还没呢!刘哥你家车上还有空地吗?能不能给我们捎一下?”

    这刘哥就是之前程樘借了几次骡子车的人家,  他家四口人,闺女出嫁后只有三口人的地,  在村里不算地多的,估计一车就能装开。

    而且这哥性格不太讨喜,  更不会看人脸色,即使求上门他看你不顺眼说拒绝就拒绝。

    也不知道是上次跟程樘喝酒喝出交情来了,还是陈茶白送这瓶酒取悦了刘哥,  他特别痛快地答应了:“你们提前准备好,我明早来接你们。”

    陈茶人生第一次见到交公粮的壮观场面。

    他们到粮站的时候,队伍已经从粮站门口一直排到了路口拐角,  足足几百米长的队伍。

    乌泱泱的交辆队伍是由三种交通工具组成的。

    第一种就是原始的人力,自己拉架子车或推小推车这种往往是住在附近村里的村民。

    第二种是牲畜为运粮主力,比如刘哥家的骡子拉车,  或者黄牛啊驴啊马的拉着装满粮食的架子车。

    第三者基本就是各村的富人了,开着拖拉机来交公粮。这样的太少了,一百户人家里也不过只有一两辆。

    之所以会注意交通工具不同,  是陈茶发现粮站收粮的人是看人下菜碟的。

    对人力推车或者赶牲口的人百姓,  基本上是鼻孔看人,  各种刁难,  动不动就借口小麦晒的不够干,杂物多拒收公粮。

    对开拖拉机的人就和颜悦色,象征性的检查一下就放行了。

    当然还有些人塞给检查的人一条烟啊什么的也就过了。

    可实际上陈茶亲眼所见,交公粮的小麦几乎是百姓们从收回来的小麦里特意挑了最好的送过来。

    说几乎是大部分人家都交最好的,包括她家。但是也有些人家需要留小麦种,一亩地留个几十斤明年好播种。挑完种子后再挑出最好的交公粮。

    最后真正落到手里能吃能卖的小麦多数都是成色不好,颗粒又小又扁的。

    用人把关就是这样,能不能过关就看检查的人怎么说而不是取决于小麦的成色。

    对于送点薄礼打点这事陈茶本来不反对,甚至也带了一条烟在车上,她跟程樘不指着这点粮食生存,只想尽快完事回家。

    谁知道有一个收粮员老远就开始色眯眯地盯着陈茶。

    程樘皱了皱眉,挪了下身子挡住了陈茶。

    那个收粮员见状不但没有被抓包的羞愧还呸了一声,朝程樘比了个“你等着!”的口型。

    刘哥不是第一次交公粮,见状叹息一声,“等会儿要是被分到他给咱检查,那就倒霉了!这人叫苟大力,我们都管他叫狗子。这狗子是真的狗,每次都刁难人,明摆着吃拿要。咱就是靠种地为生,这公粮提留就得交掉三分之一。还得再拿一部分低价卖给粮站,剩下的也就勉强够一家子吃吃喝喝,哪有多余的钱再打点?再说都是平头百姓,一是舍不得二是真没这眼力价,谁寻思办公差的人里还有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陈茶和程樘都见过更卑劣的人,倒不算意外。

    陈茶甚至数出了五块钱,对刘哥道:“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事算我的。”

    这天运气着实不好,很真分到了苟大力检查。

    等轮到程樘他们这一车,苟大力冷着个脸,随手抓了把粮食连看都没看一眼,随手一捻张嘴就道:“粮食不干,再去晒晒。”

    路边上已经摊晒了很多粮食,有一部分确实想蒙混过关,但是绝大部分人都是被刻意刁难。

    这么大的日头,再晒一下,粮食重量又得缩水,意味着又要多交一些小麦才够。

    陈茶倒是不怕粮食晒轻了,只是不想浪费这时间,她那小卖部最近生意特别好,有这耽误的功夫她都赚回来了。

    她拉了程樘一把,示意他不要冲动,笑眯眯地递给苟大力一盒好烟,“哥,这么热天还为咱们百姓服务,辛苦了!抽根烟歇歇。”

    她掌心里还扣着五块钱,递烟的时候露出一个角。

    本来陈茶想着苟大力拿烟顺便把钱抽走,不惹人注意还能皆大欢喜。

    谁知道这苟大力也不知道是色胆包天还是朝中有人腰杆子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目张胆地用色眯眯的目光把陈茶从脸扫到脚,仿若陈茶没穿衣服一样,再看看她手中的烟,拿腔作势道:“还是女同志更懂事啊!你看我这两手都占着,要不你给我点上?”

    他一手就捏着三五个小麦粒,另外一只手拿个纸笔,可真“忙”!

    陈茶抽了一支烟递他嘴边,谁知道这苟大力不张嘴咬烟而是嘟起嘴往陈茶手上凑。

    程樘一把拉开陈茶,从陈茶手里取过烟,挡在她面前,“我给你点!”

    苟大力见他这么不懂事,脸一拉,“去去去!把粮食晒干了再来!下一位!”

    陈茶眯了眯眼,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她解开衣领处两颗口子,胡乱一拉,往程樘身前一站,开始哭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了!”

    这一嗓子,周围所有的人看了过来。

    陈茶一边哭一边往粮站里面跑,“领导们,你们给我做主啊!要不然我就没脸活了!”

    验粮员是小鬼,领导们都在办公室呢!

    苟大力一下傻眼了,怎么都没想到陈茶会来这么一出。这些年他都这么干的,并且胆子越来越大。

    就因为这些老百姓们多数木讷老实,又事关女人名声,往往被他坑了也都敢怒不敢言,再见他还好生巴结。

    偶尔有一两个闹的,上头见没证据也睁只眼闭只眼。

    像陈茶这样的,实数头一个。

    等反应过来想跟上去阻止,又被程樘抓着衣领,“走,跟我去派出所!”

    苟大力一下慌了,试图挣开程樘的钳制,“你撒手!我什么都没干!”

    他很少说实话,但这句绝对是实话,他连陈茶的手都没碰到。

    陈茶这一闹果然惊动了粮站的领导。

    见领导出来,陈茶不进则退开始往外跑,“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粮站领导:“……”姑娘你这样,别人会以为耍流氓的是我。

    他别无选择地跟着陈茶到了粮站外。

    交公粮的百姓密密麻麻把苟大力和程樘围在中间,现在又加了一个陈茶。

    陈茶声泪俱下,“领导们,我们百姓种点地不容易。交公粮这事我们都懂,我们都感恩国家给了我们地种给了我们饭吃。大家都是从谷子堆上挑了最好的小麦运过来。可……”

    陈茶胳膊伸直,食指直指苟大力,“这位验粮的同志,以权谋私,公然收受贿赂不说,还非礼女同志。谁若敢声张反抗,他就拒收公粮还污蔑我们不想交公粮。大家都知道拒不交公粮是犯法的,哪有敢这么做的?他收贿我们也就忍了,可他这么糟蹋我,我还怎么做人?我男人要休了我我哪还有脸活着?”

    说着,陈茶一手揪着衣领,一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

    “要休了她”的程樘嘴角抽了抽。

    苟大力一向都是污蔑别人,百姓为了能顺利交公粮都忍气吞声,何曾有人这样当面泼他脏水?顿时气地跳脚:“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非礼你收你贿赂了?”

    陈茶没回他,只是哭的更大声了。

    大家都一脸了然,看人家姑娘委屈的!苟大力这是敢做不敢当。

    粮站领导有些脸疼,沉着脸问苟大力:“到底怎么回事?”

    苟大力苦着脸解释:“我真没收贿赂也没碰她。”

    程樘默不作声从苟大力外套口袋里掏出了那盒烟和五块钱。

    刚才苟大力注意力放在陈茶身上时他顺手放进去的。

    程樘也算是吃过陈茶亏最多的人,跟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把烟和钱举过头顶晃了晃,等大家都看清楚又装回了自己口袋。

    陈茶零花钱管的严,这五块可以留下当私房钱了。

    苟大力:“……”

    有了陈茶和程樘站出来,人群里其他真正的受害者开始纷纷发声。

    “他也收了我五块钱!”

    “我没给他送礼,我家这么干的小麦,三次都还不让我们过!”

    “他收了我一瓶好酒,就在他脚边那个布包里!”

    “……”

    粮站领导一边听着四面八方的告状声,一边走到旁边把布包拎起来。

    满满一大布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烟酒茶,还有现金。

    他把布包扔到苟大力面前,“你等着组织上处理吧!”又转身朝陈茶以及交公粮的百姓们鞠了一躬,面露愧色:“父老乡亲们,我对不起大家!这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是,咱们交公粮是限时的,如若因为这事耽搁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我先安排个人把公粮收了。苟大力这事容我先上报。”

    交公粮只有三天时间,分到全镇这么多村,三五个村往往只有半天时间,确实耽搁不起。

    大家纷纷重新排好队,但是依旧议论纷纷。

    补位的验粮员是个年轻小伙,长相憨厚。

    不知道是不是临时被抓壮丁没有经验还是被被陈茶这一出闹怕了,检查很松,只要不太过分的都给过了。

    陈茶他们顺利交完公粮,拿着空袋子到旁边去把多余的粮食卖平价粮。

    双河县这边,还不允许私人买卖粮食,都是统共统销,价格很低,小麦按照质量等级稍有不同,均价大约在两毛六分九厘一斤。

    陈茶和程樘只留了够吃的小麦,剩下全都卖了。

    他们主要做买卖,小麦放家里占地方不说还容易生虫子招老鼠。

    他们这一亩半地产了不太到六百斤小麦,自留了一百斤小麦,交了小二百斤公粮,剩下的三百来斤卖了八十二块七毛钱。

    陈茶看着手里的毛票,直摇头:“农民真是太难了!”

    程樘往她手里看了眼,“这也不是纯收入,要扣除浇地钱,化肥农药钱。其他人家还得扣除种子钱。”

    陈茶默默算了算,“也就是说种地只能解决温饱呗?”饿不死,赚钱就别想了。

    程樘点头。

    百姓种地不就图个温饱?

    陈茶不认同这种安于现状的态度,“我看钱榆村是一年种两季农作物,春种玉米或黄豆,冬种小麦。除了每年春秋收粮食要忙一段时间,其他时间完全有空做点小买卖什么的,何必巴巴守着这点地呢?”

    “大约是因为习惯了吧?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多数人都没文化连基本算数都弄不明白哪敢做买卖?何况去做生意得要本钱吧?做买卖也不是稳赚不赔,你觉得在钱榆村谁赔得起?”

    陈茶自小生在买卖堆里,她们那没什么地,老老少少懂事就开始做买卖,只是买卖大小不一。

    所以特别不理解这边百姓的思维。

    就像大家也不理解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不围着灶台男人转,天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陈茶在骡子车旁边等着。

    刘哥要卖的粮食多,光过称也得一会儿。

    程樘过去帮忙了。

    还在排队的李芳芳,看了看陈茶,犹豫了下还是朝陈茶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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