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张红艳抱着头尖叫一声, 腿一软跌坐在地。
陈茶这一擀面杖半点不掺假,她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是真想弄死张红艳。
差一点砸到张红艳头上时, 手却被人抓住了。
陈茶抬头,是程樘。
程樘听见小卖部有摔东西的声音和张红艳那大嗓门连忙赶了过来, 正好看见这一幕。
陈茶脸色更差了, 仰着头轻声问他:“你拦我?”
“别脏了手!”程樘摇摇头, 强行从她手中夺过擀面杖, “我来!”
真宰了张红艳得坐牢,当然不能让陈茶上。
以为逃脱一劫的张红艳一听, 再次尖叫一声,捂着头连滚带爬往门外逃, 嘴里哭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刘珍珠脸都白了,一动也不敢动,恨不得把一百五十斤的身子缩成一个球塞进地缝里, 心中更是悔恨万分,为什么要贪图这点小便宜跟张红艳来找死?!
刚到门口的村长被张红艳吓了一跳,“栋栋他娘, 你这是干什么?”
张红艳看见救星哪还顾得上体面不体面,一把抱住村长的大腿,连哭带嚎:“谭哥, 你救救我!程樘要杀了我!”
村长腾地红了脸,不过他皮肤黑,也看不太出来, 又羞又急, 死命挣脱:“松手!你先松手!”
这大白天的, 一男一女当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张红艳不要脸他还要呢!
刘珍珠一听见村长的声音, 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留下一句:“哎呀!我家里还烧着火呢!我得回去看看!”撒腿就跑了。
胖墩墩的身体像个灵活的球,骨碌碌就滚出了门,眨眼就没了影子,只剩门帘还在来回晃动。
陈茶嘁了一声,这一会儿也冷静下来,翻个白眼从程樘手中拿回擀面杖放进柜台里,朝程樘使个眼色让他离开。
程樘有些犹豫。
“放心,我不会脏了自己手的。你在这我施展不开。”
被嫌弃碍事的程樘:“……”
他抬手轻捏了下陈茶的鼻尖,在她嗔怪的眼神中,留下一句“没必要。”就从后门离开去工作间了。
陈茶走到门口,掀开自制的门帘,垂眸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张红艳,心情好了几分,笑着跟村长打招呼:“村长,你怎么来了?”
村长指了指挂在自己身上扯都扯不下来的张红艳,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茶耸了下肩,倚在门框上打了个呵欠,没什么诚意道:“大约是我二伯娘良心发现来我家道歉来着!说我们不原谅她她就一头撞死!她虽然确实有错,但也罪不至死,村长你可得拦着点儿!”
村长:“……”
你们俩没一个省油的灯!
村长闭了闭眼,再次命令张红艳:“你起来!有话说话!一把年纪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好奇。
这张红艳到底什么个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陈茶做了什么,能让张红艳吓成这样。
陈茶眯了眯眼,垂下眼看张红艳,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似笑非笑道:“就是!二伯娘光哭有什么用?正好村长来了,咱借下广播室,要不你跟全村都说说这怎么回事?”
张红艳哪敢说?见陈茶手中没再拿着擀面杖,也笃定村长不会看着她被打死,爬起来就往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生怕陈茶过来追她。
村长:“……”
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张红艳走了,村长松了一口气,抹了把急出来的汗,他心中有事,顾不上打听前因后果,直接说明来意:“陈茶,电费这事我昨晚回去问了。”
陈茶挑了挑眉,也不请村长屋里坐。
不怀好意的人,都不是客。
村长却不太想当街聊这个话题,只是陈茶拦在门口他也不好硬进去,目光扫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电费这个事,我还是希望你能交上。”
陈茶笑了。
她是脑门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了还是写着“冤大头”三个字。
怎么谁都能想讹她?
难不成她家的钱是天上掉的?
“凭什么?”陈茶沉下脸冷声道:“村长,我们可是去看过电表了。就是一块钱一度电,我们家也用不了五十块钱!让我们交一百八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
村长长叹一声,“我知道。哪能欺负你们,我这不是厚着脸皮来求你跟程樘吗?这电费到月底收不起来,咱们村就又要停电了。”村长指了指一直往外飘的门帘,“那你这电风扇就用不上了。”
“村长,你放心该交的电费我一毛不少,不该我交的电费我不一毛不会拿。我跟程樘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替别人交电费?这事上哪也说不过去吧?你要说有钱,咱村里比我们俩有钱的多了去了。就李芳芳那后邻居家可是全村第一个买黑白电视的,他家总有钱吧?你怎么不去找他要?”
村长也知道这个理,所以他昨晚为这事几乎没合眼。
他昨晚从程樘家离开之后,跟几个村委连夜又开了个会,大家讨论来讨论去,觉得现在钱榆村能一把掏出这么多钱的只有程樘。
当然这个钱是指电费总差额而不是他们跟程樘说的一百多块。
现在所有的村干部都在村委等着,他先过来试着再跟程樘商量商量,男人之间好说话些。
可惜,陈茶这拦着门他进不去。
村长默了会儿,跟陈茶商量,“你说的那户人家,我们也去问过了。他们前几天刚盖了五间砖瓦房,花了两千多块没钱了。算村里先借你的行吗?等村里买了抽水泵,以后种地浇水都用村里机器,赚来钱村里再还你。”
陈茶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她虽然来钱榆村时间还不算长,但是也很清楚这个村是从村委穷到村民。
听说村委的账上只有负债没有盈余。
只怕这钱一旦借了就是肉包子打狗。
不过陈茶自打来钱榆村,村长对他们还算友善,也帮过他们几次。她连跟程樘结婚都是从村长家出嫁的,所以也没一口回绝,问道:“村长,村里想借多少呢?”
村长伸出手,朝陈茶正反比了比。
“五百?”
“一千。”
陈茶:“……”
可真敢开口。
她摇摇头,婉拒:“村长,你也知道我跟程樘是白手起家,这才小半年,哪能有这么多钱?”
村长虽然料到陈茶不会同意,但是她拒绝的这么干脆,村长还是有些急:“我听说程樘那腿伤了人家赔你们一千多块?还有,听说你们现在一车床垫就能赚七八百块,一个月能卖两车吧?你放心,村里给你打借条,不会赖账的。”
“村长,人家是赔了一千多块,但是我家这小卖部进货花了一大半,另外一部分被程樘拿去买设备了。我们俩现在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鲜。这缝纫机,弹簧缠绕机都是大件哪个不要钱?做弹簧床垫买原材料也得要钱不是?赚的钱都又投进去当本钱了,一千块我确实拿不出来。”
陈茶顿了顿了,又问了一个致命问题:“再说,我就算真有这个钱。那村长,我借给村里,村里要还不了我怎么办?”
村长刚想张口,陈茶摆摆手,直接拒绝了他要说的话:“村长,您可别说您担保。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老人家也小七十了,其他几个村干部最年轻的也都小五十岁了,到时候……我找谁要去?”
村长:“……”
陈茶虽然没说完,那话也清楚的很,如果村长死了,这帐成了烂账怎么办?
被人当面讨论自己的生死,听着十分刺耳,偏还说不出半句不是。
村长摇头叹息一声,刚想走,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指着陈茶的小卖部,“村里可以先把这五间屋抵押给你,要还不上欠你的钱这房子就给你们了。”
陈茶眼睛瞪得溜圆,张了张口,愣是没说出来话。
村长说完自己也觉得这事不合适。
一千块都能盖三间间砖瓦房或者五间新土坯房,人家买这快倒的土坯房干啥?
这房子要好好的,怎么可能盖新学校?!
不等陈茶再开口,村长摆摆手,往小学门口走去。
过了几分钟,陈茶就听见村里大喇叭响了。
村里用大喇叭说事,一般不会直接说,而是先放国歌,放上两三遍再开始说正事。
十分钟前奏就为了通知大家都到小学校集合开会。陈茶估摸着也就是收电费这点事。
程樘听见动静过来,“都走了?”
陈茶嗯了一声,回头整理货架。
程樘见她走路姿势还有些别扭,轻咳一声,上前献殷勤,“我给你揉揉腰。”
不说还好,一说陈茶那股子邪火又上来了,白眼一翻,拍掉程樘的手,“不用整这没用的,你晚上打地铺就行!”
程樘收回手抠了下眼角,明智地转移话题,“二伯娘和三伯娘来干什么了?”
“让你出钱给你堂哥结婚。而且不能偏心,你二伯娘有的,你三伯娘也得有。”
程樘闭上嘴,再换,“村长来干什么了?”
“借钱,一千块,你借吗?”
程樘:“……”
今天这天没法聊了,他转身往回走,“我去干活!”
“回来!”
程樘原地立正。
“你二伯娘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程樘摇头,“当然不给!”他又不傻。
陈茶随手抓了把糖块扔他,“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程樘弯腰把糖块一一捡起,放回盒子里,两手握住陈茶的手,叹息一声,有些为难。
“她纵有千般不是也养了我几年。西北那五年当我还她养育之恩,我们互不相欠了。以后你若开心就把当个普通亲戚来往,若不开心,权当她就是邻居街坊,不用理她们。”
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揪着过去那点子事儿不放,哭哭啼啼闹个不休也只能被人戳脊梁骨骂白眼狼。
陈茶知道他顾虑。
人言可畏,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就跟上次在病房一样,明知道程樘是受害者,只因为施害者道个歉,下个跪,程樘不原谅就成了心狠凉薄之人。
指责别人不过是上嘴皮下嘴皮一碰的事,不用自己受苦也不花钱出力,再简单不过。
别看钱榆村的人这些年都在背地里议论张红艳是如何泼辣心狠,对程樘如何不好。可程樘要真去张红艳算账,打骂他们,那舆论立马会掉转指责程樘没良心。
可,程樘凭什么遭受不白之冤?
陈茶咬了咬唇,心里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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