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吊足了大家胃口, 在不断的催促声中,陈茶终于开了口:“从明天起来我家打工,一天给五块钱。扣完欠我们的电费钱, 剩下的按月把工钱发给你们。如果报名的人比较多,我家地方小放不开, 那就轮流来上工, 每批四个人轮着来, 还完欠债就换下一批。放心, 不耽误大家农忙!”
钱榆村的村民普遍算是比较能吃苦的。只是受文化和阅历限制,被栓在这一亩三分盐碱地上, 有点坐井观天的意思。
对外面特别抵触不敢去尝试新的赚钱方法,最多能接受的就是非农忙时间到附近县城打个零工, 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越这样越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也会越来越穷。
村民们安静了一瞬,都激动了起来。
对钱榆村村民来说, 力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们不怕卖力气,只要能赚钱还不影响种庄稼, 累不死都能干。
当然,有那么一部分人不这么想。他们觉得这样像以前给地主家打工的长工,心生抵触。
所以到会开完, 一些不想给陈茶家打工的以及家里不差钱的都老老实实交了电费。
剩下的村民都喜滋滋地按照自家所欠电费金额给陈茶打了欠条。
反正打工就能还,一天五块,三四天就还完。
剩下的钱就是落自己兜里的, 何乐而不为?
一时间无数恭维的话涌向陈茶。
陈茶回家把家里大部分的现金拿了出来, 放在村长这里。
还完电费剩下的算陈茶借给村里的, 不过不白借, 用新学校当抵押,如果村里还不了,新学校这五间砖瓦房就成为程樘家的。
村长一咬牙也答应了,村里实在半点钱都没有。他们想种水稻增加收入,得修自己的机房。
陈茶这才把钱递给村长,村长欣喜地伸手来接。
陈茶又把手收了回来,补充道:“还有最后一点。”
村长:“……”
全体村民:“……”
这得还有多少点?
陈茶才不管他们脸色好不好看,心里怎么想,一边把摁完手印盖着公章的纸欠条揣进怀里,一边开口:“大家都知道我家程樘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最难的时候得了很多乡亲们的帮助,或一餐一水或者一件破棉衣。这也是我今天愿意借钱给大家的原因。我替程樘谢谢你们。但是我丑话也说到前头,该还的恩情我今天都还了,从今以后谁再拿着那点滴恩情来我家指指点点的话,也别怪我不客气!”
程樘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像他说的,他欠过半个村子的恩情。
所以张常来敢明目张胆的占他便宜还在背后辱骂他。
所以谭新建做了对不起程樘的事,老太太敢来程樘床前讨人情。
还有这一次,电费的事。
明明村里那么多人家都有钱,不管是村长还是刘珍珠或者张红艳却不约而同都把主意打到程樘身上,无非就是觉得程樘欠他们的。
所以陈茶想好了,即使他们借了钱都不会还,陈茶也会借给村里。就为了买断他们曾经对程樘的滴水之恩。
不是陈茶凉薄,只怕他们家生意越做越大,到时候来攀亲带故的人会越来越多。
只是认亲还好,就怕这些人都理所当然的像水蛭一样吸他们的血。
再严重点,万一生意做大了,有哪个环节没想到,就会被人钻了空子毁于一旦。
所以她宁愿现在当恶人,断了他们的路。
这事也是先斩后奏,陈茶回家跟程樘说了以后,程樘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但是陈茶跟他已经算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有着非比寻同的默契,没错过他微不可见的皱眉,问他:“你好像不认同我这么做?”
程樘摇头:“没有。”
陈茶也不说话,屈起食指敲击玻璃台面。
程樘叹息一声,“真没不认同,只是有点顾虑。你招那么多人来,我怕没那么多活给他们干。”
陈茶不解,“怎么会?每天如果能做十张床垫,那是不是两天就能发一车弹簧床垫?再说,我也没让他们一起来,每天最多四个人,一天换一波。“
程樘抬起右手抠了下眼角,“对,是这样没错。可是,忘了告诉你,我们这个市是个新城市,特别小。在我们这个市分两种人,油田人和其他人。”
尽管这两种人都是普通百姓,却代表了社会地位的不同和贫富差距相当大的两个群体。
油田人代表的是有钱有地位,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贫穷的代言人。
而油田人都集中在市里西城区那巴掌大的地方。
一个个小区扫过去,没多久也就扫完了。
如果还像之前他们自己做,那客户大约能挖掘到过年,但是现在村里人都来帮忙,猛地把效率提上去,那大概下个月他们的床垫就卖不出去了。
除了油田人,剩下的人很少会有买这种奢侈品的。
陈茶听完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十分懊恼,“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程樘上前一步,隔着玻璃柜台伸手在陈茶发顶揉了揉,“傻丫头,你没有错。”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不过,像程樘说的那样,陈茶是个天生的商人,赚钱于她是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只愁眉苦脸了不到一天,晚上睡觉就搂着程樘的脖子兴奋地直蹦:“程樘,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去周边城市卖啊!实在不行卖到其他省也行!你想想,这附近还有没有类似油城这种特别有钱的地方?”
跟油城接壤的有三个城市,但是,略有钱的只有滨海市。
因为滨海市跟油城接壤面积比较大,这个市也有部分油田单位。
而且滨海市面积也特别大,是个老牌城市。
确切的说,油城就是从滨海市上分离出来的。
不过……
程樘想了下,道:“暂时倒也不必跑那么远,马场北边还有一个镇,也是像西城那样,是油田职工聚集地。我们可以先去那边跑跑。”
这会儿烈日当空,空气热到连呼吸都发烫,钱榆村的人都在午睡,外面只剩蝉鸣和蛙叫,屋里只有电风扇下这巴掌大的地方还有些风。
程樘直起身子把小卖部的门关上,绕进柜台里面,停在陈茶跟前,靠在玻璃柜台上,问她:“中午也没人来,去休息会儿?”
陈茶昨晚让他折腾的没休息好,这会儿确实有些困,“可是我想洗个澡再睡。”
“我帮你?”程樘乐意至极。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就差喊他滚了。
程樘抬起右手抠了下眼角,转身回隔壁屋里去给她弄洗澡水。
现在天暖和了,洗澡比冬天方便许多。程樘一直嫌睡觉的屋过于空旷,有空时就弄了个木隔断,在卧室北边隔出了一小块空间,这块空间一分为二,一半是浴室,一半是杂物间。
当然,土坯房条件有限,没办法像楼房那样按抽水马桶,所以厕所是没有的,也就夏天洗个澡。
他从市里的五金店买回来了一个花洒,又买了一个储水用的蓝色大塑料水桶。特别大那种。然后把水桶按在屋顶上,从出水口顺了根管子进屋接上了花洒。
夏天太阳十分毒,晒一个中午头,整桶水都是温热的,洗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污水排放还是个大问题。
在钱榆村土坯房也是分为三六九等。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旧学校明显属于很有时代感的老土屋,最下面砌了一层石头,总高度一般也就是五十公分,往上全是土坯砖垒成的。
这种老土屋地面也是土的,只有屋子中间会用青砖铺一块地方,但时间太久已经看不出来了,入目都是土。
后来人们条件稍微好一点,盖土坯房的时候,是五十公分石头地基上面再垒一米高的砖头,砖头上面才是土坯砖。
因为这边靠海,全是盐碱地,反碱特别严重,土坯房损毁很快,加上这一米高的砖,就会好很多。
屋内改成中间是青砖或者红砖,周边会抹一层水泥。
这两年村里盖的土坯房又变了,底下依旧是那层石头,上面那一米高的青砖又换成了石头,这样比青砖还要结实坚固,并且外面会美观很多,屋内地面上全铺青砖。
属于土坯房中的上等品,李芳芳家就是这样的。
程樘想去买些水泥把浴室地面抹平,做个排水。
但是陈茶把卧室放在中间,前面是院子后面是其他人家的住宅,两边都没办法做排水。
陈茶也嫌麻烦,觉得租来的破房子不值得动这么大工程,表示将就下就行。
陈茶思来想去,建议先把洗衣服的大铁盆拿进浴室,放在脚下接洗澡水,洗完再端出去倒掉。
程樘觉得太麻烦,重点是他不能和陈茶一起洗澡,一直暗搓搓的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这会儿给陈茶放好水,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浴室,临走还放狠话,“早晚我得把这破房子给拆了!”
陈茶知道他那点心思,冷笑着翻白眼:“你干脆自己盖一栋房子算了。”
她只是嘲讽,程樘当了真。
他在房间里转圈,转到陈茶洗完澡出来,神色认真的对她道:“今年还不行,等明年,明年我们也盖五间砖瓦房。”
陈茶想了想觉得也可以,自己擦着头发往床上走,顺带喊程樘去洗澡。
迷迷糊糊中,身边一塌,程樘身上带着刚沐浴后的凉意靠了过来,手搭在她腰上,轻轻地摩挲。
陈茶打掉他的手,抗议:“我困!”
“你睡你的。”
程樘本没想怎么着,洗完澡出来看见陈茶侧躺着,裙摆裹到腰际,露着大大长腿,以及那一处若隐若现的风景,不由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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