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被张秀红这么无耻的话给气笑了,  “你是不是以为耍无赖我就治不了你?穷到没钱还我我可以不要,但是你这种人,少还一分我都不同意。”

    张秀红拍拍手,  语气特别光棍:“你不同意我也还不了,我们家没钱还,  打工你又不用我。”

    陈茶眼尾一挑,  目光从张秀红身上掠过,  依次在剩下的三个人身上落了落,  说给张秀红听也是敲打另外三个人:“别觉得全世界只有你最聪明。没有点把握我怎么敢把那么多钱借出去?”

    张秀红依旧有恃无恐,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拍打了下身上粘的棉絮,  就想走人。

    陈茶也不搭理她,转脸问程樘:“你欠过他们家人情吗?”

    程樘仔细想了想,  摇头。

    “猜也是,这样的人家估摸着也没善良的,不吭人就不错了怎么会帮人?!”陈茶点点头,  笑着朝张秀红摆摆手:“你走吧!建议你今年多种点棉花,毕竟今年冬天你家男人大约得在坟地里过了。”

    张秀红动作僵住,皱起眉头质问陈茶:“欸!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诅咒谁呢?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么恶毒?”

    “诅咒你?”陈茶嘁了一声,  “你看我有那么闲吗?我建议你回家之前最好先去村长家走一趟,把要赖我帐这事跟他打个招呼,毕竟你们的欠条上都有村里盖的公章,  你不还村里就得还。就算我拿你没办法,你猜村长能不能治的了你?”

    张秀红狐疑地走了。

    剩下三个人,一个是借过他家摩托车的孙志远,  一个是闹洞房见过的王山。还有一个新媳妇叫李仁枝。

    那俩男同志手脚挺麻利,  尤其是王山,  陈茶上次就觉得他特别有眼力价,  来家里打工也一样,特别勤快,还聪明,能举一反三,干活不用指挥。

    相对来说,孙志远沉稳,踏实肯干。

    李仁枝很腼腆,一说话先脸红,干活倒是不含糊,属于话少活好那一挂。

    三个人都是第一天来打工,被张秀红这一闹都有些好奇加忐忑,时不时就偷偷打量陈茶。

    陈茶等张秀红一走,就回小卖部了,比起这三个新工人,她更不放心大小姐张晓萌。

    结果一掀门帘,陈茶惊得瞪圆了眼,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这才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她都快不认识自己天天呆的小卖部了。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东西也还是那些东西,不过是重新摆放了一遍就大变样。

    张晓萌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副白手套戴着,头上戴着一顶报纸帽子,正在……大扫除?大整理?

    陈茶抱着胳膊目光扫过张晓萌清理过的地方,看一处啧一声。

    怎么说呢?

    反正就终于能理解一个无论身材长相家世学历都吊打穷小子谭新建的大小姐为什么选择跟他在一起了。

    大约就是老百姓常说那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张晓萌重度洁癖之外也同样是个强迫症,就连糖块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横平竖直,像被尺子撸过。

    陈茶本身也不是邋遢的人,码货的时候也是分门别类摆放齐整的。可跟张晓萌一比,她也只能是邋遢那个。

    明明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一一整理过后,整个小部门不光视觉效果好了许多,就连空间都好像大了不少。

    陈茶毫不吝啬地鼓励她:“干的漂亮!继续加油!”

    周末孩子们不上课来买东西的也少。

    张晓萌一个人绝对能忙过来。

    陈茶便又转身返回工作间,严格说应该叫车间了。

    她前脚刚进车间,张秀红后脚也进了门。

    “程樘,你……”

    陈茶看她一脸恼怒,淡声警告她:“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否则惹我不高兴了我想你会更后悔。”

    她不会再允许这个村里的人随便指着程樘骂。

    张秀红的脸瞬间胀成猪肝色,手指抖了抖还是老老实实放下了。

    陈茶才不管她怎么想的,走到李仁枝身边坐在另外一台缝纫机前开始工作。

    三个大男人一起组装床体,李仁枝一个人裥棉供不上趟,陈茶只能帮忙。

    过了三五分钟,张秀红不情不愿地走到陈茶身边,赔笑道:“茶茶,弟妹,我刚才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现在又不忙,干点活应该的,你休息会儿我来干吧?”

    陈茶停下踩踏板的脚,抬头扬眉看着张秀红也不说话。

    张秀红虚拍了几下自己的嘴,继续道歉:“刚才是我不对!我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般计较。这次我一定好好干!”

    张秀红的笑容明显是硬挤出来的,看着十分滑稽。

    不过陈茶没笑,就那么冷眼看着张秀红表演。

    比演技,陈茶怕过谁?

    张秀红不停地说好话,自打嘴巴,各种讨饶。

    过了会儿,陈茶觉得差不多了点点头:“说的是!我就说咱钱榆村的人不至于连十块八块的钱都想赖账!那你继续干活吧。不过张家嫂子,这可是好布料了,要是再弄坏了,那是要扣钱的!这一床布料比你欠的工钱都多,到时候你们全家可能都得露宿坟地开荒了。”

    张秀红整个人僵住,半晌硬着脖子点点头。

    陈茶起身把缝纫机让给她,也没走远,就在一边看着。

    张秀红明显也不是个玩缝纫机的生手,虽然干活没李仁枝那么利索,走线没那么漂亮,但是也能及格。

    陈茶看了会儿,摇摇头,往回走。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走到一半被程樘拦住。

    程樘正蹲在地上穿弹簧,耳后别着一支烟,他手上很脏,所以只用尾指轻轻勾了下陈茶的手指,朝张秀红抬了抬下巴,无声询问:什么情况?

    陈茶失笑,用气声回他:秘密。

    这天到了下工时间,除了张秀红其他人不约而同都磨磨唧唧不肯走。

    程樘知道他们都好奇,把陈茶叫过来,直接问:“张秀红什么情况?怎么走了又回来了?”

    明明不情不愿,偏偏还得道歉求陈茶收留。

    陈茶看了眼程樘,又看了看假装忙碌,但是明显注意力都在她和程樘这里的三个人,想了想,笑着开口:“村里这么多人借了咱们钱,若没点拿捏他们的手段,那咱俩就喝西北风了。”

    村里人种地,除了需要交麦秋的公粮,秋收的提留款之外,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干义工。

    在钱榆村叫拿工程。

    秋收过后,每户人家都得出一个壮劳力,去乡镇上指定的田地或者路边免费干半月的活。一般就是清理水渠,拿堤坝之类的苦力活。

    大部分时候都是各村村民在自己村里干活。

    村长单独来找陈茶借钱的时候说过,今年的拿工程就是开荒。

    钱榆村前面有一片荒地,土质不是很好依旧是盐碱地居多,平时长的草多数也是茅草,种子节之类的耐碱耐旱植物。

    这片荒地上有不少的土坟,都是钱榆村村民的祖坟。

    坟有大有小,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

    村长说想把这片荒地开垦出来,等来年春末种水稻。

    听到这里,除了陈茶之外的四个人脸色都变得不好看。

    众所周知,开垦荒地可比清理水渠要累几倍。

    尤其是程樘,没人比他更了解开荒有多累多苦。

    程樘皱了下眉,“开荒跟张秀红来干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呀!”陈茶眨眨眼,一脸无辜,“她不还钱,就得替我们拿工程。”

    陈茶跟村长讲好了,如果村里有谁欠了她钱来打工偷奸耍滑不干活,或者耍赖干脆不来上工的,就得替他们家出劳力拿工程。

    这个拿工程跟交公粮一样,都是强制性的,如果不配合是要被抓去教育的。而村长有权利向镇上提交不配合的人员。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村集体签了担保,如果村民个人不还钱,陈茶还会跟村里要。

    村里有钱吗?没有。

    陈茶好惹吗?不好惹。

    村长根本没得选,再说就是拿个工程,这只花力气不花钱,合算。

    “不光这样。”陈茶笑。

    村长:“……”

    如果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打死他也不愿意问陈茶借钱。

    就借这点钱,学校也抵押给她了,村里半数人都成给她打工的了。

    这丫头半点亏都不肯吃!

    “你还想怎么样?”村长有气无力道,实在不想跟陈茶说话。

    “我还得防着赖账的人多啊!一个两个赖账的,他们替我们家拿工程也就罢了。那十个八个赖账的,我是不有点亏?”

    村长:“……”他拉开抽屉找他的旱烟袋。

    他最近痨病犯了,咳嗽的厉害已经很少抽烟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你一口气说完,别一句一句的挤。”村长一边点火一边瞪陈茶。

    “我听说村里有个规定,自行开荒的地可以种三年才交公。如果欠账不还的人多,我希望村里出面强制他们等拿工程时,每家多出一个人在村里画出来的稻田南边再单独开一块荒地归我跟程樘。”

    村长吧唧吧唧嘬了两口旱烟,村里规划的稻田已经很靠南了,再往南没多远就是人家村的地了。

    他在心里算了算陈茶说的那块地东西的长度,点了点头,提前声明:“那地地势过于高,水过不去的。种不了水稻。”

    “没事!我种棉花。”

    村长:“……”

    无力地挥挥手,示意陈茶可以走了。

    听完事情的起因结果,车间的三个男人也是不约而同开始掏烟。

    李仁枝倒是不抽烟,就是无意识的踩踏板,缝纫机一直在跑空,线都绕在一起了。

    程樘抬头看陈茶,陈茶朝他眨眼。

    程樘宠溺地笑笑,摇摇头。

    等人都走了,问陈茶:“你为什么放弃让这些人开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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