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低头看了眼, 这是一张硬卧车票。
始发地和终点站所属的城市她一个也不认识,她一手拿着火车票另外一只手掌心朝上伸在程樘面前,手指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
程樘抿了抿唇, 把另外一张车票也放在了她洁白的掌心上。
陈茶仔细研究了一番,两张车票的始发地和终点站都一样, 区别只是一张是卧铺车票一张是硬座票。
陈茶狐疑地看了程樘一眼, “你要出远门?跟谁?干嘛还怕我知道?”
程樘抬手抠抠眼角, “原本想着能成的话给你个惊喜来着。”
现在惊喜没了反倒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什么惊喜?”
“不是说好跟你一起到外公家过年?”
陈茶啊了一声, 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这终点也不是我家乡的火车站啊?另外,你北镇不是还得忙几天?”
不能装修一半就跑吧?
程樘嗯了一声, “所以没告诉你,怕回不去你失望。”
陈茶扑进程樘怀里,“程樘, 你真好。”
他一直这样,说的少做的多。
除了因为李芳芳吵架那一次,程樘从来没说过喜欢她。
他对她的好, 得用心品。
程樘圈住她,屈指在她头顶轻敲了一下,皱眉训她:“以后别一个人出门!出事怎么办?”
张晓萌跟他说完, 他扔下活就一路飙车往回赶。
买家那么生气,陈茶一个姑娘家家的送上门,被打了怎么办?
要再出点别的什么事, 后果更不堪设想。
陈茶:“……”
好好的气氛, 满心的感动, 被他训没了。
“我带着孙志远一起去的, 不是一个人。”陈茶反驳。
“我没在,你就是一个人!”程樘语气不容反驳。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信。
陈茶咂摸了下,感觉自己有点想哭。
这男人呀!真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我这不是没事嘛!”陈茶撒娇,捏着手里的火车票追问他:“你这火车票怎么还一张卧铺一张硬座?”
他们现在不缺钱了,不至于还这么省。
“买不到票。”程樘淡淡的开口。
一句话轻飘飘揭过了这些日子为这两张票耗费的心血。
临近春节,站票都不好买更别提硬座和硬卧了。
软卧票倒是有,但是普通人还没资格购买。
这年头能坐软卧的大部分都是“公家人”。
程樘往火车站跑了几回都没抢到票。
因为他晚上无论多晚都要回家,要不然陈茶会惦记。他不想她知道又不想耽误干活,他只能趁中午吃饭那会儿去。来回开两个小时车,就为到火车站问一句:“同志,有火车票吗?”
后来还是杨春凯知道了托关系给他弄来两张票。
因为没有直达的火车,所以半路还需要转车。
陈茶扬起头,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心里除了暖意还有心疼,“不差这一个春节的。”
“我着急娶你。”程樘认真道,其实他知道陈茶想家。
陈茶头埋进他怀里。
不一会儿,程樘感觉胸前一片温温的湿意。
他低头下意识想扶正她看怎么回事,陈茶不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摆不肯抬头,也不出声。
程樘顿了下,一手搭在陈茶腰上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另外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
“茶茶姐。”
这天早晨,张晓萌人未到声先至,清脆的嗓音里透着显而易见得喜悦。
陈茶扒着门往外探头,“怎么了?”
“我要请假。请一周,也或许年前就不来了。”
陈茶:“……”
“出什么事了?怎么请这么久?”离过年还一个多月呢。
张晓萌进门抖掉身上的雪打了个哆嗦,摘下棉手套挂在门后的钉子上,走到炉子前烤手,闻言看了陈茶一眼,十分委屈:“茶茶姐,你好没良心!我跟谭新建过两天就要办婚礼了,你不会忘了吧?”
她怀孕都四个月了,穿厚衣服虽然看不出来,一脱衣服都显怀了,再不结婚出门得被唾沫淹死。
现在钱榆村也没少说她闲话的。
只是钱榆村的人都喜欢在冬天结婚,加上看得黄道吉日也在腊月初,这才拖到现在的。
陈茶一拍脑门,难得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太忙,真忘了。”
张晓萌当然知道她忙成什么样,只是撒娇并不怪真怪她。她摇摇头,走到柜台里面坐下,问陈茶:“茶茶姐,我们结婚你来不来?”
“当然去。”又没多远,谭新建家就在一百米开外。
张晓萌一脸惊喜:“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想起什么又摇摇头,“其实你人不到礼到也是可以的。”
陈茶斜睨她,“为什么?”
张晓萌嘟着嘴半真半假道:“你这么漂亮抢我风头怎么办?我可是就这么一天最漂亮的。”
陈茶:“……”
两个人玩笑了几句。
张晓萌低下头,“也有可能结了婚,我就留在城里了。”她摸着肚子道,“我爸妈说我肚子大了,在村里休息不好,想让我回去养胎。”
自从上次谭新建跟张晓萌去跟她父母坦诚谈完,也尽力拿了聘礼,父母终于点了头之后,她和父母的关系就又恢复如初了。
张晓萌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父母哪舍得她在钱榆村住土坯房,上旱厕。破土屋里大冬天晚上冷得都不敢从被窝里往外伸手。
自从来过钱榆村一回,父母每天都往小卖部打电话催促她回去。
张晓萌也想回去,可谭新建一直跟着程樘忙。她现在都只能晚上见谭新建一会儿,要回了家就好几天见不了一面,所以张晓萌一直不愿意。
等结婚了大概率就要留在家里一直到过年。
“这是好事。”陈茶虽然有些头疼。如今这小卖部里里外外都是张晓萌在张罗着,她要走了,陈茶还真不适应,最起码不能像现在这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了。但人家结婚生孩子是好事,她不能只为了让人家打工就拦着人家过好日子。
还有点羡慕张晓萌有家里人宠。
张晓萌嘟着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只道:“我想回来。我嫁给谭新建就是钱榆村的人。”
生活是苦了点,每天能见到心上人才是最幸福的。
而且日子也没那么糟。她跟谭新建在陈茶这里打工,每个月赚的钱不比在城里少,再攒个一年半载就能盖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别人的生活,陈茶不好干涉,只道:“行,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茶茶姐,你结婚的时候紧张吗?我现在就有点紧张了怎么办?”
陈茶歪头想了想,好像有点儿?
其实记不太清楚了,倒是对说盘子闹洞房那事心有余悸。
时隔一年,陈茶再见喜事,心境已经大不一样了。
依旧是婚礼前一天响门。
谭新建穿着西装,跟着敲锣打鼓的唢呐队走街串巷的磕头。
第二天一大早,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赶着马车去城里接张晓萌。
到了九点左右,迎亲队伍回来,老人小孩都围了上去,好不热闹。
程樘跟陈茶站在小卖部门口,看着热闹的人群长龙一样在村里游来游去。
陈茶感慨:“这人啊!自己过好了看见别人过的好也会开心。”她如今很幸福,看见张晓萌跟谭新建结婚也觉得喜悦。
倒是程樘搂伸手跟她十指相扣,有些遗憾:“去年咱们的婚礼太寒酸了,等咱们要来户口本我们再大办一回!”
陈茶:“……”你说这话也不怕你们村里人群殴你。
曾经陈茶也以为他们的婚礼除了她的礼服昂贵以外都是寒酸的,这一年又见了几家结婚的才知道他们那婚礼有多么财大气粗。
很多人家因为穷,结婚是步行的没马车,待客也很草率就是大锅菜,不像他们结婚待客都是货真价实的大鱼大肉。摆的是正儿八经的八大碗。
程樘一说,陈茶又想起这茬,往他大腿内侧的软肉上拧,“你还好意思说!你个败家子!我们那会儿那么穷,结个婚你把家底都败光了!”
程樘嘶了一声,被拧了也没脾气,只抓着她拧人的手,嘿嘿笑了两声。
陈茶也不是真埋怨,钱花出去就有花出去的价值。
现在村里人说起他们的婚礼还津津乐道。尤其是陈茶那一件礼服,至今依旧是全村姑娘羡慕的顶峰。
程樘倾家荡产送了她在钱榆村的骄傲。
就连张晓萌这样的城里大小姐,结婚也不过是上身红毛衣,下边红色半身裙里面套了件紧身的红毛裤,外面一件正红色棉服。
谭新建穿的西装是借的程樘的,还从他们这借走了一张床。
陈茶这才知道,原来钱榆村的人穷到连结婚用品都可以借,谭新建不是头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对比之下,程樘去年给她的那场婚礼显得越是盛大。
陈茶半点不觉遗憾,这男人不愧是她挑的!
谭新建结婚陈茶跟程樘随了一百块钱的礼钱,被他父母三催四请奉为上宾。
陈茶不想去,这钱也不是给谭新建的,是给张晓萌的。
张晓萌不欠他们,只是因为谭新建才愿意窝在他家这小卖部,还负责做车间出入库统计,记账。
陈茶感激她。
陈茶不肯去,程樘被拖了去。
回来的时候挺晚了,眼睛有些红。
晚上还叫他去闹洞房说盘子。
陈茶疑惑:“不是说闹洞房的得是未婚的小青年?”
程樘一身酒气,把陈茶圈在怀里,懒洋洋地靠在她身上,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手却不规矩的从陈茶衣服下摆伸了进去,熟练的在她后背上摸到搭扣。
陈茶伸手的功夫他已经麻利的给她解开了。
气得陈茶咬他耳朵。
真咬。
程樘委屈地摸摸耳朵,“咬掉了你男人就残疾了。”
陈茶垂眼往下瞟,意有所指:“其他地方不残就行。”
程樘:“……”
他喝了酒,话比平时多,拉着她手往下,“那你摸摸残不残?”
陈茶:“……”
行!喝了酒的是老大。
她认怂,牵着他手,“走,看闹洞房去。”
钱榆村闹洞房一直都是这么传承下来的,就那么几个游戏翻来覆去也变不出来新花样。
而且张晓萌挺着个肚子,闹的人也不敢过分,小心翼翼不太尽兴,早早就散了。
程樘嫌弃:“看他们做什么?这么没劲。还不如自己洞房花烛……”
他硬是生拉硬拽把陈茶拖回了家,早早锁了小卖部的门,关灯上炕。
陈茶发现喝了酒的程樘跟小孩子一样,得哄。
而且比平时更来劲儿,自己说些不正经的话还得让她也说。
她不配合,他就可劲儿磋磨她。
什么羞人说什么。
陈茶眼角含泪,软着声音却咬牙切齿道:“程樘,你以后再喝酒我就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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