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陈茶发现那两张火车票以后, 程樘没了藏着掖着的必要,更是没日没夜的赶工。
白天在北镇干活,晚上回来还得熬夜做家具。
即使陈茶百般阻挠, 他也是哄着陈茶睡了再偷偷起来干活。就为了能早点完工,好带陈茶回去过年。
陈茶拦不住他, 自己也跟着忙起来。
回家过年可不是一张火车票就完事, 走亲串友都是要花钱的。
何况程樘一直心心念念还要补上欠陈茶的聘礼, 尽管她一再说不用, 她父母不配。
之前家具展销会上接来的九百个订单,单独定床垫的二百单发完货也回款了。
包括床体床头的七百张大订单还没有发完, 因为程樘还没倒出空来做。其他人不会木工。
陈茶一直在寻摸想再雇一个木工。
托家具展销会的福,他们除了在会场收获的订单以外, 还通过老客户介绍多了些新客户,都是批量要床垫的那种。
如今他们手里的订单得忙到明年。而且开了春,陈茶还寻思抽空去临市开拓一下滨海市的市场。
如果北镇项目谈下来, 那是需要几千套家具的。
因为北镇现在准备交房的这几个小区还有一个别名,叫油田三千户。应该是同一单位的小区总共有三千套房子的意思。
累死程樘他一个人也赶工不出来这么多套家具,所以招木工这事势在必行。
陈茶算完账, 盘腿在纸上写了招木工三个字,还着重划了两下。
她翻看了下账本。本来这阵子赚的钱大部分都投在杨主任那套豪宅上了,不过杨主任又给了他们两万块, 相当于不但没赔钱还赚了几千块。
加上样板间的投入基本上持平了。
陈茶手里现在有差不多四万块钱,两万存在银行,剩下的都是现金。回娘家是足够了, 扩大生意规模还远远不够, 设备太贵了。
她正算着帐, 刚结束婚假的张晓萌在小卖部喊她:“茶茶姐, 有人找。”
张晓萌结婚后只在家住了几天不就跑了回来继续给她看小卖部。
她说热闹惯了回家走了走动反而不习惯。
陈茶放下纸笔,把钱放进程樘给她新做的写字台的抽屉里锁好,穿过里屋门进了小卖部。
两个眼生的老人正局促的站在小卖部门口,一看见陈茶扑通一下双腿跪了下来。
陈茶愣住,这两位老人眼生,约莫平时也不怎么来买东西。
她连忙上前,一手一个试图扶他们起来:“大爷,大娘,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两位老人不肯起,老头子默不作声直挺挺的跪着,老太太哭着拉陈茶的手猛晃,“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山吧!我给你磕头。”
不等陈茶反应过来,老太太松开陈茶的手,头磕在结实的泥土地面上碰碰作响。
张晓萌见这阵势也连忙过来,帮着扶人。
陈茶扶老太太,张晓萌扶老头子。
“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你们这么一顿磕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对不对?”陈茶有些莫名其妙。
只隐约听出大山两个字。
她不认识大山啊,就认识一个王山。
再仔细一瞧,这两位可不就是那天在王山家看见的老人?!
不过那天注意力都在王山身上,没怎么注意这两位老人家。
陈茶拿了两把马札子给他们,让他们坐下慢慢说。
那天刘先生到底报了案,当天王山就被带走了。
这几天他们天天往城里跑试图给王山求情,也找去那刘先生家哀求。
可刘先生不但不松口,还联系了其他几个买他们家床垫的买家一起告他们。
他们辛苦赚的那点钱全被没收了不说,还让王山交一千块钱的罚款才能放王山回来。
“我们实在没有钱啊!我们要有钱的话怎么会做这种缺德事?!”王山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话都说不利索:“闺女,你有钱借我们点,我们做牛做马报答你!”
王山爹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皱成一团,长长叹息一声,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怪我!当初我要是坚持不让他做这昧良心的事就没今天这祸端了。”
王山娘连忙又拦他,“老头子你还说这做啥子?要怪还怪我老太婆呢!要不是我看王山娶不上媳妇儿以死相逼,他也不会干这行,都怪我老婆子……”
说着也开始抽自己耳光。
陈茶:“……”
那您二位倒是回家抽自己大嘴巴子啊!你们俩坐我店里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我怎么你们俩了。
何况在陈茶眼里,穷不是犯错的理由。
她跟程樘也不是没穷过,赚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
张晓萌:“……”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因为穷,王山相看了几个姑娘都没了下文。这才铁了心先立业后成家。
老头子本来不同意做这糊弄人的事,见钱眼开的老太太拿根麻绳挂房梁上逼着老头子跟王山一起干。
现如今出事了,老两口不想失去儿子,又没其他办法,上门来借钱吧还自责加自残得怪吓人。
陈茶也是头疼,她家床垫口碑被王山连累了都还没找王山算账,凭什么还得给王山收拾烂摊子?!
但是老两口在小卖部都哭得快背过气去了,她那句“我们没钱”在嘴边绕了几圈只能换成一句:“大爷,大娘,你们先回去。我家爷们晚上回来,我跟他说说。程樘是当家的,借一千块钱这么大的事,得他点头。”
张晓萌:“……”
不知道大爷大娘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也不知道是陈茶凶名在外还是她平时在外面抛头露面太多,王山的爹娘明显也不太信。
王山娘一听就又要给陈茶磕头。
陈茶连忙拦着:“大娘,您再折我寿,也得容我跟我们当家的商量一下不是?”
王山爹也开口:“闺女,我知道我们全家对不起你们,说什么都晚了。这样吧,我们家那三亩地的收成明年都给你们。若还不够我给你们打工还行吗?”
王山娘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是个木匠,做的一手好活。要不然我也来给你们帮忙,我能刷锅洗碗扫地,我做牛做马伺候你跟程樘!”
陈茶长长叹息一声:“大爷大娘,这样吧,不管成不成,今晚我跟程樘商量完,让他去你家给你们个准信成吗?”
好不容易送走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王山爹娘,陈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张晓萌擦着玻璃柜台,特别疑惑地感慨了一句:“王山那么年轻,他爹娘怎么这么大年纪啊?说是爷爷奶奶都有人信吧?”
陈茶也不知道,她俩都不是钱榆村土生土长的人。
半晌,陈茶摸摸自己的脸,特别无语地问张晓萌:“我脸上写着‘我是好人’四个大字吗?”
怎么是不是人的都想来拿捏她一把?
张晓萌翻个白眼,直白地嫌弃:“你可别糟蹋好人这俩字。你那脸一看就是妲己转世,去拍电影都不用化妆就能演最坏的那个反派女一号。说起来,这一点你跟程樘是真的般配。他往那一站啥也不干都能吓哭小孩。”当初第一次见程樘,她就吓到不行。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吓唬张晓萌:“你这月工钱是不是不想要了?”
张晓萌吐吐舌头并不怕她:“大约因为你们看起来不像好人却总做好事。所以在钱榆村好人有难,坏人有事都先打你们的主意吧?”
要不是陈茶,她跟谭新建根本不可能现在结婚。
陈茶无力地挥挥手,“看来我还是不够坏!”临走故意顺手把张晓萌才码放整齐的一排糖果弄乱了。
“啊啊啊!陈茶,我要掐死你!”这看着比杀了张晓萌还让她难受。
陈茶连忙逃离小卖部。
晚上程樘回家,陈茶把王山爹娘来借钱的事告诉了程樘。
程樘特别“没主见”地问她:“你想借吗?”
陈茶:“……”
“这不问你呢吗?”
“你说的算!”
陈茶:“……”
她两手掐腰,故意凶巴巴道:“程樘你还是不是个爷们?怎么什么也我说的算!”
程樘嘶了一声,对这句话的容忍度格外低,往她鼓囊囊的胸前抓了下,“你等晚上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茶呵了一声,格外嚣张道:“现在也不是白天。”
程樘说不过她,直接把筷子撂下,起身过来抓她,老婆都主动求欢了,这要不满足她那就真不是男人了。
陈茶秒怂,“吃饭!先吃饭!我还没吃饱。”
程樘不为所动。
陈茶可怜兮兮道:“我还没吃饱呢!”
程樘低头看见她碗里的米饭确实没咋动,犹豫了下退了回来。
过了会儿,他突然开口:“我的木工最初是王山爹教的。”
之前村里还是生产队那会儿,程樘人小在公社干苦力活大家都看不下去,一般会给他分点轻快活。
有次需要做木梁,是王山爹带着程樘做的。
程樘还记得当时王山爹跟他说:“孩子,我都不干木工十几年了。今天教教你,希望你有个手艺在身以后讨生活生意些。你这孩子太苦了!”
不过那时候程樘实在太小,王山爹只教了些基本的木工常识。其他的木工技术都是在西北开荒学的。
陈茶:“……”
只能说人间处处有惊喜。
不过也算太意外,毕竟程樘说钱榆村半数人家帮过他。
“你的意思是这钱得借给他们?”陈茶挑眉。
“可以不借。王山打着我们的旗号去卖劣质床垫也算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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