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还是得早起。

    程樘跟陈茶刚睡着就被敲门声叫醒。

    他俩起床下楼,  偌大的桌子前坐满了人。

    桌上摆满了极其丰盛的饭菜。

    除了昨晚见过的李长青跟孔慈以及他们一双儿女以外,饭桌上又多了三口人。

    男的跟陈茶长相有几分相似,女的抱着一个奶娃娃在轻哄。

    那年轻男人看见陈茶,  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十分惊喜:“茶茶?你回来了?!”

    他昨天下午去岳丈家里送年,  吃过晚饭回来的,  回来的有点晚。

    陈茶淡淡地笑了笑,  “大哥,  过年好。”

    陈茶牵着程樘落了座,李长青就招呼大家开饭。

    陈茶目光扫了一圈,  皱眉,“我二哥呢?”这家里她跟李天佐感情最好。

    李长青低头扒饭。

    孔慈也专心喂女儿假装没听见。

    只有李天佑左看看右瞧瞧,  眉眼添了几分冷意,语气有些无奈:“天佐跟着二舅出去找你了。现在下落不明。”

    陈茶不算很意外,但是心事也不会跟这桌人多说,  只道:“你若有二哥消息跟我说一声。”

    李天佑点头,看了孔慈一眼,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茶茶,  你去哪了?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陈茶依旧是那句回复:“命大,死不了。”

    吃过饭,李长青一家都要出去拜年,  陈茶不想去,借口推掉,拉着程樘补觉。

    等他们醒来已经是快到晚饭时间了。

    孔慈在准备晚饭,  李长青跟李天佑一家不知道又去哪了。

    堂屋只剩那个自己玩的小姑娘李佳琪。

    陈茶听见这名字的时候笑了笑。

    这是她娘给她起的名字。

    外公不喜欢她姓李,  连名字都舍弃了。

    陈茶看了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会儿,  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奶糖朝她招招手:“想不想要吃奶糖?”

    过年虽然不缺糖块,  但是奶糖还是很稀罕的。这是路上程樘专门给她买的,挺贵的。

    小姑娘眨眨眼,猛点头,晃晃悠悠地朝她跑过来。

    等她到了跟前,陈茶伸长胳膊把奶糖举高。

    小姑娘想了想,双手抱拳给陈茶作揖:“过年好!”

    陈茶摇摇头:“给我拜年可不好使。你想要吃糖得拿东西来换。”

    小姑娘想也不想连连点头。

    吃过晚饭,白天睡饱的陈茶表示想带程樘去逛逛庙会。

    跟半封闭只能在村里打打扑克牌自娱自乐的钱榆村不一样,这里过年很是热闹。

    镇上跟县里有不同规模的庙会。

    庙会上除了各种小吃摊,还有些杂技,魔术,耍猴等观赏类杂耍,以及一些诸如弹弓打气球或者抽奖一类的娱乐游戏。

    县里的庙会规模更大,有露天电影还有街头游戏机。

    陈茶这提议合情合理,可孔慈还是皱起眉,问道:“要不然我陪你们一去吧?”

    “一晚上没睡,你不困?”对着孔慈这种比自己还表里不一的人陈茶反而懒得演戏,直白地呛她:“你别怕。咱们都清楚我回来干什么的,不达目的你轰我我都不会走。”

    被拆穿心思的孔慈面上有些讪讪,“你这丫头说得哪里话?我真得只是怕你迷路想给你带带路。”

    “你放心,你走丢了我都不会丢。”陈茶翻个白眼,半点懒得客套。这是她土生土长的故乡,怎么可能走丢了?

    孔慈被噎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又没更好的理由阻止,只能放他们走人。

    等陈茶一走,孔慈恨恨地把碗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骂道:“小贱人!”

    瓷碗瞬间四分五裂,里面汤水四溅。

    其中一部分溅到了张天佑女儿的胳膊上。

    小女孩哇一声哭了出来。

    张天佑老婆心疼到不行,连忙给女儿擦拭。

    张天佑皱眉质问孔慈:“妈,你这是干什么?”

    孔慈这一天受了陈茶无数挤兑还只能忍着,但她对张天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怒哼一声,“你说干什么?我要不是为了给你凑钱讨老婆,我用得着得罪陈茶那小狐狸精?!我供你们一家三口吃喝,现在连你都翅膀硬了敢来跟我来摆脸子了?”

    张天佑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双拳攥的咯咯响。

    孔慈嗤笑一声,两手环抱在胸前,满眼嫌弃,“怎么?想打我?借你个胆子你都不敢!你们兄妹三人,顶数你最像你那窝囊废爹!还男人呢!我呸!”

    重重一口淬在张天佑脸上。

    “你够了!”张天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用得着你卖我妹妹给我娶媳妇吗?我忍着你让着你是希望这个家能像个家。可现在呢?我们兄妹三个人让你逼走了两个!今天我也走!我整天忍气吞声跟个窝囊废一样让你呼来喝去,连带老婆孩子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我弟弟妹妹离家出去,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刚刚进门又被你盘算上!你放心,以后就是我张天佑渴死饿死在街头也不会再吃你一粒米。”

    他们娘死的时候,张天佑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既不能让李长青不再娶,也不能独自一人养活弟弟妹妹,只能在孔慈面前伏低做小,只希望弟妹能活得好些。

    只是再凶猛的狼被驯养久了也会失去狼性。

    孔慈这么多年的磋磨已经让当初的少年没了反抗的胆量和魄力。

    所以陈茶被孔慈做主卖给罗玉柱的时候,他明明很愤怒,出声抗争被孔慈以“我就愿意当恶人吗?当个后妈多不容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给你讨老婆?连你都说我,果然后妈难当,我一心为你们,你们却把我当外人!”等言论迷惑,且堵了嘴。

    等他回过神,鼓起勇气想带弟弟妹妹一直离开这里的时候,陈茶已经一个人走了。

    后来二弟也走了。

    他只能留下,因为走远了怕得不到弟弟妹妹的消息。

    这会儿见陈茶安然无恙的回来,偏领着那么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了。他昨晚一夜未睡,这会儿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勇气终于被引爆,跟孔慈同归于尽的心都有。

    孔慈才不怕他,这些年她唯一能拿捏的除了李长青这个窝囊废也就是张天佑了。

    她伸手指着门口:“好啊!那你给我滚!出了这个门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李天佑咬咬牙,一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一手牵着妻子,一手抱着女儿:“我们走!”

    出了门,李天佑的妻子宋苗苗小声啜泣,拉了拉李天佑的衣服:“咱们能去哪啊?”

    她娘家也不富裕,两间茅屋里住着一家六口,哪有他们的位置?

    要是娘家能指望,说什么她也不愿跟着男人带着女儿受孔慈的气。

    李天佑停住脚步,先跟她道歉:“对不起,这些年跟着我委屈你了。以后怕是日子更难过。”

    宋苗苗摇头。

    李天佑也是一冲动出来的,根本没提前准备,一家人连件换洗衣裳都没带,也没钱住店。

    沉默半晌,李天佑开口:“我们先去外婆家吧!”

    陈茶跟程樘回来到后半夜,只有李长青坐在门口等他们,其他人都睡了。

    李长青呵欠不断,见她回来连忙站起来,近乎讨好地问:“回来了?”

    陈茶瞥他一眼,冷笑:“就这么不放心我?我要真跑上次你们拦不住,这次你们更拦不住。”

    李长青搓着手,小声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真就是担心你!”

    “你若真担心我,不会我走了三年都没找过我。”陈茶冷声反驳。

    所以么舅才不愿意她回来。用么舅的话是:“他们李家人就没良心!你走那么久连一个找你的都没有!”

    李长青默了会儿小声道:“我找过的。”偷偷找的,谁也没告诉。

    可陈茶已经拉着程樘上楼了,压根没听见。

    第二天陈茶见饭桌上少了大哥一家人,犹豫了下到底没张口。

    倒不是她凉薄,只怕她跟大哥走近了,等她再离开,孔慈为难她大哥。

    “今天我得去看外婆。”

    “不行!”孔慈下意识反驳。

    “什么时候轮到你命令我了?”陈茶冷眼斜孔慈。

    孔慈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咱这不兴大年初二走外婆家。要不你明天再去?”

    主要是一会儿罗玉柱就来要人了。他要是见不着陈茶又得折腾她。

    那个糟老头子真正是坏透了!黑心黑肺连血都是黑的!孔慈真得是一次都不愿意再见到他。

    “生病不分大年初一还是大年三十。我外婆腿摔断了,身为被她养大的外孙女我去陪床难道不是应该的?我若不去才会让人骂我没良心吧?!”陈茶理直气壮道。

    李长青啊了一声:“娘……你外婆摔断腿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跟你说得着吗?你跟我外婆有一分钱关系吗?”陈茶半分面子都不给他,拍拍手,就要跟程樘走人。

    孔慈忍了两天,耐性耗尽,实在装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陈茶!你跟罗玉柱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她指着程樘,“你最好跟这男人划清界限。你还小不知道罗玉柱的厉害!他家有钱认识人多,又是靠道上混发家致富的,惹恼了他咱们一家人谁也别想好过。”

    “是你们一家人!”陈茶纠正她,“跟我无关。你要是害怕,那就把你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陈茶指了指李佳琪。

    “你说得是人话吗?佳琪才三岁半!”

    “那你办的是人事吗?我才十六岁你让我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陈茶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声道:“孔慈,我真庆幸我生在了好时候。”

    如今鼓励自由恋爱,父母强行包办婚姻犯法了。

    孔慈小跑到他们前面拦到门口,见说服不了陈茶干脆跟她谈条件:“陈茶,没有户口和身份证你俩就不能登记领证!以后生的孩子也是黑户口。你给我一万块钱,我把户口本拿给你。以后我们就各不相干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定错时了,才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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