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到了跟前, 听见这些找不到她跟程樘的村民们正对着谭新建孙志远他们破口大骂。
无非骂他们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见钱眼开,认钱不认人这类的。
他们三个的亲戚还有跳着脚要跟他们断绝关系的。
陈茶观望了一会儿,发现人太多怕是挤不进不去。她想了想转身走进了学校, 熟门熟路的找到广播室,打开村里的大喇叭, 破了钱榆村一个例。
钱榆村有史以来第一次喊话前没放国歌。
陈茶连最基本的客套都免了, 直接用广播喊道:“你们要找我算账, 倒是给我留条道啊!堵那么严实我怎么回家?”
全村没有人不认识陈茶的声音。
别看陈茶来钱榆村的时间短, 除了村长,这广播就数她用的最多。
围着谭新建他们吵闹的村民们, 安静了一分钟,又骂骂咧咧呼呼啦啦涌向了学校门口。
陈茶跟来讨伐她的村民们隔着学校的铁大门会了面。
看起来是陈茶被全村人堵在校园里, 实则是她占据主动权。
这学校的房子是全村最高的。院墙是纯砖的而且为了防止熊孩子们翻墙出去院墙垒的特别高,顶上还叉着密密麻麻的碎玻璃片。
别说孩子,成年人徒手都爬不上来。
大门是铁的, 同样特别高大。虽然是镂空的,但栏杆之间的缝隙孩子都钻不过去,大人就更钻不了, 大门最上方,是一片由矮及高的铁箭头造型。
这样看起来陈茶被困实际上反而能最大化保证陈茶的安全,还不妨碍她跟村民们对话。并且大门口宽度有限, 真正能跟陈茶对话的不超过十人,剩下的人只能一层又一层站在外面台阶上往里面张望。
但是台阶是逐渐向下的,越后面越看不见她, 想骂陈茶都接不上话。
村长打头在大门正中央, 两边一次排开站着所有的村干部, 再往旁边就是村里说话比较有威信的长者。
陈茶眉头挑了挑, 莫名想起了电视上皇帝上朝那画面。而且她就是那个女皇,面前这些从前往后是官位排的朝臣们。
这个想法顿时让陈茶心情好了很多。
为了更配合女皇的形象,陈茶还回村委办公室拖了一把木椅子来,舒舒服服的坐在了大门前,跟站在门外的“朝臣”们大眼瞪小眼。
“陈茶,你……”村长都不知道怎么说她,手往背后全村人指了指,“这次的事你是真的办得不地道。咱们村的人都让你害惨了。”
这话陈茶可不认,“村长,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办什么不地道的事了?又害到谁了?公安都夸我见义勇为,还说会给我发奖章呢!怎么到你们嘴里我就是祸害了?!”
一句话像是水滴滴入沸油,油星子霹雳吧啦四溅。
不过试图溅陈茶的不是油星子是唾沫星子。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见不得别人好!我们抱养个儿子关你p事!你凭什么告我们?”
“你自己都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有什么脸告别人买媳妇?又没花你家钱!贱人!”
“她就是个欠艹的浪货!还告人家买媳妇?你自己上赶着倒贴程樘就不许人家收钱了?”
“去年一见她我就说她妖里妖气的不是好东西。”
这声音听着耳熟,陈茶往外探了下头,果然从人群缝隙里看见跳脚的李兰。
一个年龄大点的老太太,仗着年龄优势挤到大门口,哭着怒声质问陈茶:“程樘媳妇儿,老婆子我没得罪你跟程樘吧?他小时候我们家或多或少还帮了他点。他大了你们在钱榆村落脚,我们也没反对过。你俩结婚我们也随了礼钱。我就想问问我们家哪碍你眼了你这么对我们?就因为你这一告,我们家几千块钱打了水漂不说,我两个儿子都进去了。你让我们家里剩下这几个女人家家的可怎么活?”
这老太太两个儿子,一个买了被拐卖的姑娘当老婆,一个买了小小的婴儿。
“宋婶,你别怕!她把你小宋送进去,你让她给你养老!”人群里立马有人给老太太出主意。
“就是!早知道这样我们去年就该把这贱人轰出村去!”
“现在让他们滚也来得及,要不然以后还指不定霍霍咱们呢!让贱人滚出钱榆村!”
“贱人滚出钱榆村!”
“滚出钱榆村!”
“……”
陈茶起身站到椅子上。
他们一人一句她插不上嘴,但是统一喊口号反而好办了。
“人多声大不代表有理!”陈茶拔高嗓门,“你们觉得买女人买孩子都没错为什么不敢去派出所闹?你们这么理直气壮怎么不敢去问公安要人?说明你们知道这事不对!你们不检讨自己也就罢了,往我身上泼脏水倒是越泼越来劲!想轰我走,你们有资格吗?”
“我有资格。”村长用烟袋锅子重重敲了一下栏杆,“我作为这个村的村长,我很后悔去年冬天一时心软把你留在了钱榆村。现在我代表全钱榆村村民要求你跟程樘搬出钱榆村,从此你们不再是钱榆村的村民!”
陈茶很失望也越愤怒,“我以为你身为一村之长,虽然年龄大偶尔糊涂但是这种大事上能不含糊,没想到你也这么糊涂!”
村长摇摇头,一脸悲愤:“就是大事上才不能含糊,我今天才过来。你跟程樘做买卖我还很高兴,想着咱们钱榆村的百姓们都能跟你们沾沾光过上富裕的日子。谁承想你们自己过好了却害的全村人要活不下去了!
你口口声声他们有错,他们错哪了?就错在太穷了!穷得十里八乡一听是钱榆村的人家姑娘都不愿意跟。村里姑娘好嫁,哪个小伙娶媳妇容易?大家又不是傻子,能花五百块讨个正儿八经的老婆谁愿意花五千块买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知道……”五千块对一户人家意味着什么吗?
陈茶从椅子上下来,奔波了一上午,她腰又疼了。手边没抹布,干脆用袖子擦了下自己踩过的地方,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上,姿势舒服惬意。
所有能看见陈茶的村民们:“……”
知道的,这是全村人围攻陈茶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陈茶垂帘听政,全村人在门外给她汇报工作。
村长被她这样的行为跟态度,气到说不出后面的话。
陈茶见村长不吭声了,挑了下眉,问他:“村长你说完了?那轮到我了?行!你说钱榆村穷,这个我不跟你犟。但,穷是犯错的理由吗?之前王山就因为穷用粗制滥造的床垫去卖钱,结果不光连累了我们家的名声,还被人家告了!你们敢围着我闹你们敢围着派出所闹吗?敢围着告王山的工人闹吗?”
陈茶目光一一扫过门外的村民们,讥讽地勾了勾唇:“你们不敢!因为你们不光穷你们还欺软怕硬!目光短浅!好吃懒做!愚昧无知!总而言之就是穷且蠢!只会窝里横。”
门外的村民们一听又急了,开始叫嚷怒骂喊陈茶滚出钱榆村。
“我说实话你们觉得刺耳听不下去了是吗?听不了别做丧尽天良的事啊!在钱榆村你们穷横穷横的,走出去试试看谁惯着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花自己的钱,倾家荡产买姑娘买孩子你们做没错什么。
那我问你们,人家姑娘做错什么了?那些还在吃奶的孩子又做错什么了?被人贩子拐离家乡离开父母失去家人已经够惨了!被你们像牲口一样买回来拴着,你们良心不会不安吗?你们就没想过人家姑娘的父母家人此刻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那些男婴不是被父母遗弃的而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你们想没想过人家那些孩子的父母家人此刻也是家不成家?
当然,你们不会想这些。你们这些人只允许自己对不起别人不允许别人对不起你们!我跟程樘穷的时候你们狗眼看人低,少见伸手帮忙的多见落井下石的。我们富了以后上门来巴结的倒是不少。
我们俩刚到钱榆村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不瞎都看得见!比你们这里所有人都难。我们因为穷偷了还是抢了?没钱就赚,别丧良心。
一群成年人倒是惯会装聋作哑!整天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
说到底,你们就是贪心!知道穷不好好赚钱整天一门心思娶什么媳妇儿?养得起人家姑娘吗?家里有闺女的怎么了?生个儿子你家有家财万贯给他继承还是能有皇位继承?”
陈茶句句如刀,直戳村民们心窝子。
“再说,想轰我们走?!不好意思,你们没这个权利。我跟程樘的户口就落在钱榆村,除非我们想离开,否则你们任何人……”陈茶目光在村长脸上落了落,讥讽地勾了勾唇:“都没有权利轰我们离开!哦,你们都是法盲!没事,你们尽可以到派出所或者到镇上去闹,看看能不能开除我跟程樘的村籍!”
村籍陈茶不稀罕,但是被人轰出去跟自己离开可是两码事。
钱榆村的村民们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真不懂事。大门外让陈茶滚出村的叫嚷声越来越大!
如果杀人不犯法,这些人大约早就冲进来把陈茶绑在柱子上烧死她了。
陈茶见跟他们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嗤笑一声,懒得在再开口。骂有个屁用,伤不到她分毫。
“行了!”村长回头怒喊一声,“都闭嘴!骂能解决事情吗?”
村民们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村长看着陈茶,“你这丫头嘴皮子厉害的很。我说不过你!我们村里的人都说不过你。但是这事得解决!”
陈茶靠的累了,又换了个姿势坐着。今天在外面时间太长,腰背疼得跟针扎一样。她也想速战速决了,于是顺着村长的话问:“你想怎么解决?”
事情过了一天,村长才带着人来,想必他们已经商量出他们满意的解决办法了。
“事情是你们惹出来的,你们得负责解决!第一,你跟程樘得赔村里人买老婆孩子的钱。第二,你跟程樘人脉光,由你们负责去找关系想办法把进去的男人都捞出来。捞不出来的话,你跟程樘得养着他们的爹娘老婆孩子,直到他们刑满释放!第三,你们现在的房子是村里租给你们的,我们商议过,不再组给你们了!你们搬走!”
陈茶直接被这么无耻的要求气笑了,“我要不答应呢?”
“你跟程樘搬出钱榆村。我们地方小,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而且,你的工地也得停工,我们村不会再有人帮你们干活。”就不信你们不怕。
村长说得直白,陈茶也极为不客气:“别看你是一村之长,这事你说的真不算!”
与此同时,不远处走来几个陌生人,试图挤进人群。
“让一让!借过一下,请问哪位是陈茶?”
最外圈的人一听来找陈茶的,扭头看过去。
只见三男一女,扛着一堆奇怪的家伙事,都是陌生脸孔。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市电视台的,想采访下陈茶。”
周边的村民一听,连忙让开路。
如陈茶所说,这些村民们也就敢窝里横。他们知道电视台是公家的,不敢惹。
后面的人让开,前面的人虽然不明所以,见大家都让开,也跟着让开了路。
终于挤到最前面的记者:“……”
这画面过于诡异,以至于见多识广的记者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陈茶当然知道他们会来,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你们是电视台的同志吧?大老远让你们跑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你跟程同志实在太励志了!是咱们整个市的致富状元。”
陈茶往他们身后张望了下,没忍住开口问:“那个……我爱人没和你们一起来?”
“哦,他去停车了,一会儿过来。你是要等他一起接受采访还是现在我们就能开始?或者你也可以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打扮一下也可以,我们等你。”女记者见陈茶衣袖上有土,怕她觉得自己形象不够好。身为女人她了解女人爱美的心。
谁知道陈茶摇摇头,“咱们就在这采访吧!要不然我怕你们一会儿采访不到我了。”
“啊?”记者十分惊讶,“为什么?”
陈茶目光往村长以及他身后围着的村民身上落了落,“因为我们村现在在闹着赶我跟程樘离开村子呢!”
村长:“……”
村民们:“……”
确实如此没有错,但感觉就像两个孩子打架,结果老师来了,受委屈那个当面跟老师告状。
他们都有些心虚。
尤其是村长,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
陈茶跟他们在这里废话这么久也不是真要跟他们争辩出谁对谁错。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记者来。
村长以及几个村干部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电视台这时候来采访对钱榆村的人没好处。可他们现在也不能走,走了更不知道陈茶会对记者说什么。
村长认命地闭上眼,心想又输了!
这陈茶可真是个祸害!
村长还有个不详的预感,钱榆村怕是要毁在陈茶手里。
其他村民们就没这觉悟了,甚至还有人主动朝记者喊话诉冤,气得村长脱了鞋扔他们。
他觉得陈茶有句话说的对,钱榆村这些人是真的蠢!
女记者见状连忙给同事使了个眼色。新闻标题她都想好了:市农民致富状元竟被全村驱离?原因竟是这般!
等工作人员调试好设备,女记者就开始采访。
第一个问题当然就是问陈茶被驱逐的原因。
陈茶知道胶卷很珍贵,言简意赅地把前因后果说了。
女记者以及电视台其他工作人员越听脸色越不好,看向村民们的目光也渐渐变了,眼神中不知不觉带上了谴责的意味。
但是身为新闻工作者,在采访过程中,她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旁观者的态度来阐述事实,推进采访。
中途休息,陈茶还带着电视台的人来到了自己家。
程樘也过来了,站在陈茶身边牵起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回来晚了。”
陈茶摇头。
女记者看着惨不忍睹的院子闻着作呕的味道,没忍住干呕出声,忍不住谴责道:“村里的人怎么这么过分?”
随即意识到主观情绪过于浓烈,连忙补救,追问陈茶:“明明做了好事,却被全村人误解针对,你后悔救了那些姑娘和孩子,以及把自己村的人送去接受法律的制裁吗?”
陈茶摇头,“不后悔。去年在我遇见我爱人之前我也曾沦落到人贩子手里过。我理解那些姑娘的绝望和痛苦,尤其是我看见其中一个姑娘,被人像牲口一样拴着铁链在院子里干活时,我就决定不管全村村民们怎么误解和冤枉,我都想救她们。
我也坚信我们钱榆村的人只是一时糊涂。毕竟大家都有女儿和孩子,如果他们的女儿和孩子也遭遇这样的事,我相信他们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将心比心,我相信大家只是一时糊涂,早晚都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女记者皱了下眉,话是没错,总觉得哪怪怪的。似乎有点像威胁???
村长:“……”
眉头皱起,他就比女记者自信多了,觉得陈茶就是在威胁他们。
想了想,村长脸色一变,低声吩咐身边的年轻人,“你去问问家里有村里男娃子的人家和有待许人家的大姑娘的人家,问问他们孩子还在家不?”
年轻人一头雾水,还是照办,小跑离开了。
女记者觉得作为一个客观公正的新闻记者,不能只听陈茶一面之词,于是又采访了村长以及随机抽取了几个村民一起采访。
村长虽然一把年纪也算是经过事的人,但是被电视台采访还是头一回。重点是要上电视的原因还这么不光彩。
他虽然有心拒绝,但是陈茶话都说了,他为了找补一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为村民们辩护几句。
他一紧张说话有些磕巴,前言不搭后语。
让人听着更像心虚。
被抽到村民大多数是真不懂法,天真地对着话筒一阵喊冤诉苦怒骂陈茶。
最后女记者才采访了下程樘跟陈茶是如何致富的。
陈茶简单的介绍了下经过,朝车间指了指,“本该请你们参观一下我们工作的地方,但是现在……”
一院狼藉,满墙污血和秽物。
“你们会因为被钱榆村的村民抵制而搬家吗?毕竟作为全市第一个十万元农民,你们有足够的钱可以搬到城里生活。”
陈茶摇头,“当然不会。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搬家?再说,我相信钱榆村的村民们都是善良的,他们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等过两天想通之后,会来跟我们道歉,跟我们重新做好街坊好邻居的。”
“没想到你人这么漂亮心也这么善良!”女记者忍不住目露赞赏,“谢谢你的配合。我的问题问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我很遗憾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但是如果有下次我还会这么做。像我们村长所说村民们误入歧途做了这些错事归根结底是因为贫穷导致的。
因为穷,大多数人上不起学都没有文化不懂法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我跟程樘本想尽绵薄之力帮助大家。本来我爱人程樘领着全村几十个青年在北镇揽了个装修的工程,带着大家一起赚钱。
我也想着等天暖和一天,领着村里的妇女们养养蚕赚点生活费补贴一下家里。
可没想到如今我跟程樘成了全村的公敌,大家也都罢工了。
但是我们家的工程和家具生意都是有交工或者交货日期限制的。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咨询一下,有没有咱老百姓愿意来给我们搭把手的?如果有愿意的,来钱榆村找我们。放心,帮忙归帮忙,工钱一分都不会少!”
村长踉跄一步,摇摇头,黯然离开,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钱榆村这次真完了。
之前给陈茶打工的那群人一听都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没有不想打工,只是想借此威胁她跟程樘而已。
女记者他们一边收拾设备一边不停地夸奖陈茶人美心善,夸她是新时代女性的代表。
陈茶还还听见女记者小声嘱咐同事,“尽快剪出片子,我去跟领导申请这则新闻提前播出。”
内容太劲爆了,又是拐卖妇女儿童,又是一年赚十万块,还有弱村姑一人单挑全村几百人的壮观场面,收视率一定很可观!而且特别有也会意义。
这新闻要播出了一定会引起很大的社会反响。
陈茶家现如今这模样也不适合待客,只能连饭都不管就把电视台的同志们都送走了。
等他们一离开视线,陈茶立马垮了小脸,扶着腰委屈地跟程樘抱怨:“程樘,我腰疼。肚子也有点疼。”
程樘见她小脸煞白,忙把她抱起来,“我们去医院。”
陈茶没反对。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有点肚子疼。她本来就□□偏低,医生说容易流产。
“别怕,没事的!咱们都这么勇敢,孩子也不会是怂包,不至于就这么离开。”
陈茶哭笑不得,抬手拍他:“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程樘开着车载着陈茶到了医院,人家门诊医生差点就下班走人被他们抓着加了个班。
还好,检查完,医生说孩子没事。
“你这是劳累过度!怀孕前三个月多卧床少活动。”医生再三嘱咐陈茶,又转身训程樘:“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活干不了让你老婆忙一整个白天?她子宫后置,容易腰疼。月份越大越严重。多心疼点人!”
程樘连连称是。
陈茶倒是想帮他辩解几句,被医生怼了回来,“你都这样了还护着他?男人不能这么惯的!女人怀孕生孩子遭这么大的罪,他有义务对你好一点。”
陈茶:“……”
也不是不能再解释几句,只是今天说太多话,脑子有点缺氧,反应比平时慢了些。
程樘也不愿她再护着自己,陈茶越是护着他,这医生训得越厉害。
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到药房取了些保胎的药,两个人才往外走。
“累一天,别做饭了,咱们在城里吃点再回家。”陈茶建议。
“行!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烧鸡。”
程樘二话不说带着她去买,结果陈茶咬了一口,摇头:“吃不下了,我想吃凉皮。”
程樘又绕了大半个县城给她买凉皮。人家摊主都还没做好,陈茶又不想吃了,说想吃面。
程樘默了会儿问她:“我做错什么了?”这是惩罚他?
陈茶也委屈,“我不是故意整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刚很想吃的东西,等买到了又不想吃了。”
程樘挑眉。
陈茶嘴角下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程樘忙摇头,果断道:“咱们去买面。”
陈茶又是只尝了一口就把面推到程樘面前。
程樘:“……”
“要不,你想好了咱再去买?”
陈茶摇头,“不想吃了,咱们回家吧!”
见她明显情绪不高,程樘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吃不下了。”
他这是一顿吃了一天的饭。
“可我这次想吃西瓜。”陈茶难为情的说出口。
程樘:“……”
这个季节,他上哪儿给她变出给西瓜?
陈茶也知道这是为难人,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就突然特别想吃一样东西,但是真吃到了好像又不想吃了。
程樘思索了下,“是不是怀孕的关系?”
陈茶摇头:“不知道。”反正她以前不这样。
陈茶今天也只吃了个早饭,她怀着孕这样可不行。程樘拉着她开着车跑到市里。
市里有大型超市,说不定能买到西瓜。
最后西瓜没买到,不过陈茶又不想吃了,最后挑了个山楂罐头,抱着吃了一路。
程樘看着都牙酸。
吃完陈茶擦了擦嘴,突然来了一句:“都说酸儿辣女!我这会儿这么喜欢吃酸,你跟你上辈子的小情人怕是无缘了。”
程樘嗯了一声,不是很在意,“我跟你有缘就行!”再说酸儿辣女就是一句百姓间流传的闲话,做不得准。
陈茶想了想,“我也想第一个是女孩。”
“为什么?”
“这样我们就能生两个孩子了。”
按规定,他们农村户口的,第一胎是女孩的还能再生一个。但是第一个是男孩就不能再生了。
程樘:“……”一个他都快不想要了,还第二个?
等他们开车回到钱榆村,天已经黑透了。
两个人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他们院子跟前。
程樘脸又寒了几分,“还没完没了了!”转脸嘱咐陈茶,“一会儿我去对付他们,你回屋休息。”她今天都累坏了。
陈茶从前挡风玻璃探头看了看,笑了,“没事,他们应该是来道歉的。”
程樘:????
道歉?是他听错还是陈茶说错了?
他们车到了跟前,程樘刚一熄火,村民们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打头的几个气急败坏地质问。
“陈茶你个毒妇,你把我儿子藏在哪里了?”
“还有我闺女!你把人交出来。”
陈茶推车门,程樘拦她,“我去。”
陈茶摇摇头,“放心,他们真是来求我的。”
程樘:“……”你看我像傻子吗?
陈茶趁他分神,已经推开车门。
几只手伸过来。
“来,尽管动手!我就看看谁敢动我。”陈茶拨开程樘,对着窗外恨不得生吃了她的人群笑得弯了眼睛,态度极其豪横,明显有恃无恐。
程樘:“……”
村民们手僵在半空,脸有些扭曲,到底还是让开了路。
程樘连忙从另外一侧跳下车护着陈茶也下了车。
陈茶施施然走到院子门口停住,抬手在鼻子下面扇了扇风,声音不低地自言自语道:“这味道冲的我头疼,都没办法想事情了!”
几个村妇哭着扑过来,“我求求你还不行吗?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他才五岁没得罪过你。”
陈茶轻飘飘地躲开,“这味真挺冲!你儿子是谁?我认识吗?”
这些人里有之前跟着陈茶打工的,对她脾性有几分了解,一挥手招呼众人:“快快快!先把这院子收拾干净!”
他一无权二无势,哪有几个人肯听他招呼,不仅如此还有人说风凉话。
“凭什么给她打扫院子?钱亮,你是不是给她当长工当习惯了,她一开口你就一副奴才样!”
陈茶抱着胳膊看他们吵。
程樘心里十分诧异,面上不显,见确实没危险,松了口气,依旧挡在陈茶跟前,呈保护的姿势。
那钱亮冷哼一声:“你要不想要你女儿了你就继续说风凉话!希望你闺女被卖到山沟里让人糟蹋的时候你还能这么硬气!”
那人噎住,恨恨瞪了陈茶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也去干活了。
其他人一听知道没别的选择也纷纷加入到给陈茶家打扫院子的行列。
甚至一小部分人还在心里偷偷骂祸害陈茶家的人也不得好死,弄这么恶心,太难打扫了。
陈茶才不管他们怎么想,扔下众人回房间补觉去了。
程樘跟进去,把熄灭的炉子重新点上,火炕也重新烧起来。
他一边塞柴火,一边看陈茶。
陈茶大约累坏了,很快睡着了。
睡得也不是很安稳,眉头微皱着,一脸疲色。
程樘拧了条温热的毛巾给她擦净了小脸,轻声道:“安心睡吧!我在呢!”
陈茶脸往他掌心蹭了蹭,眉头竟然真的松开了。
程樘没忍住勾了下唇,再一次感恩上天让他遇见陈茶。
房间里虽岁月静好一片祥和,窗外却叽叽喳喳骂声一片。
外面的人一边咒骂程樘跟陈茶,一边动作迅速麻利的给他们收拾院子。
程樘倒不在乎他们骂什么,只是很纳闷陈茶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憋屈。而且打扫的速度相当快,似乎在赶时间?!
看样子跟孩子有关。
只是那些村民之前是真的想往死里整他们,所以霍霍的时候怎么恶心人怎么来。即使没来霍霍的人们看见程樘和陈茶家里这么狼藉一片也没少幸灾乐祸。
谁都没想到不过一天时间,轮到自己恶心了。一边连连作呕一边还得咬牙打扫。
霍霍的时候很简单,一股脑往程樘他们家院子里倒就是了。但收拾起来可太难了。
地面还好,用铁锨锵起一层薄土,把粪便污渍都弄出去,然后推点沙土来垫上就行。
顶上的防雨布也容易,大不了大家凑钱给她换块新的,这个不算贵。
窗户玻璃,篱笆都不难维修,就是费点功夫而已。
唯独墙面最棘手。
房子是土坯砖垒起来的,表层只有一层泥,想把血迹粪便清理掉就得把墙皮铲掉。
只是这旧学校是老房子,土坯砖年代过久一动就碎。
几个大男人忍着粪便冲鼻的味道,还得像女人绣花似的小心翼翼一点点的铲墙皮,否则就会弄破土坯砖。
万一陈茶再让他们赔一栋房子就麻烦了!
虽然大家都还不承认,但是心底已经开始害怕陈茶了。
冬末的天气里,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大男人脸憋的发紫,额头上一层薄汗,艰难地铲着墙皮,进度却十分感人。
其他人也没闲着,有人去黄河边上推土回来的,有人去弄碎麦秆,还有人负责和泥。
就等着墙皮铲完,往土坯砖上面补泥。
五间屋,从东到西十八米,墙面无一幸免,工程量浩大。
程樘若有所思地眯着眼。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遭受的不公平多了去了。虽然没有这么大规模但是语言和行动上给他的伤害比这还可怕。
毕竟这次村里人再怨恨他们都还没有动手。
确切地说是没敢动手。
以前程樘觉得骂几句不疼不痒,如果势单力薄打不过的时候,不还手忍着还能少挨几下。
他一直觉得这样没哪不对,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了。
然而今天他突然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他指腹轻轻在陈茶脸上蹭了下。这个他心爱的姑娘用行动告诉他,忍一时换不了永久的风平浪静,退一步也没有那么广阔的天空。
反倒是陈茶这样不闪不避正面硬刚,效果好的多。
近似于恶人自有恶人磨?
虽然这形容不太好听,但事实差不多也就这么个事!
等外面的人历经千辛万苦把院子清理干净,篱笆恢复如初已经是后半夜了。陈茶也已经一觉睡醒了。
怀孕后她似乎有些尿频,容易起夜。
钱亮敲门的时候,陈茶在吃夜宵,她最近饭量虽然不大,吃什么都够但是容易饿,幸好家里是开小卖部的,零食点心比较多。
“程樘,你这方便面煮的真不错!”
程樘并不领情,挑眉问陈茶:“你还能尝出面的味道?”
他亲眼看见她往碗里加了半瓶子醋。
“能啊!可香了。”
程樘看着她都觉得牙酸,“你不觉得酸?”
陈茶摇头,“这醋一点都不酸!你说我是不是进到假货了?”
程樘呵了一声,几天之前她吃饺子还不是这么说的。那次她说她进的醋是对了酸精的,酸死人!
陈茶味轻,不喜欢味道浓烈的食物,麻辣除外。
他现在信陈茶口味多变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了。
“程樘,陈茶。”钱亮推门进来喊了人,赔着笑到陈茶道:“你们看看这样行了吗?”
程樘给陈茶披上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又拿了顶毛线织的帽子给她戴上,“外面天冷,别感冒了!”
陈茶翻个白眼,“知道了,程……爹!”
最后两个字音拖的长长的。
程樘眯了眯眼,在陈茶腮上轻捏了下,附耳道:“早晚我会让你叫一晚上爹!”
陈茶:“……”
作者有话说:
三合一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