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场

    半月以后,有一个青天白日。学子们纷纷集合在院中石板或大石头上,此时寂寞无声,各自怀揣心事。后来他们躺着在地上看云张云舒,或倚门风吹得昏昏欲睡,或靠在树干上摇头晃脑心情低落……由着凉风袭卷,一点一点的由皮肤抑或者呼吸中浸入肺里。进而浑身僵硬,间或发抖咳嗽声不停……

    有人说,‘如此这半月以来,我们全看这山中之景荒废度日了。这要是被山院里其他学生知道了定然笑话咱们无才无德的大懒鬼了,可并不是一件好事呀……’

    “说起这‘鬼‘字,我的心里可是瑟瑟发抖呀……’

    “可怕的是宋师伯依旧想要见到那女鬼……”

    “宋师伯说那女鬼是仙子……”来人强调说,将双手交叉枕于脑后,平躺在地,翻了个身,他做的表情如此悠悠然,“那女鬼是怎样的人物,能轻易得他相见?我便觉得宋师伯如此执拗不过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怜我等每日忧心忡忡恐防有性命之忧,作孽哟。”

    “嘘……”又有人坐正时小心翼翼的查探四周。“休要让那人听见了,否则又要找院长说舌了……”

    “院长总爱听他的话。”

    便是齐齐叹气,互视之间还有惨淡淡的人生感悟,诸位是如此迷茫,诸位从来不知前途。有一人抬头仔细的看到破庙里面一尊碎泥像,记得原先拜祭的是谁已经认不出来了。泥像倒了,变成了杂杂的土泥屑,土泥屑铺遍了整个石阶,台面上,各处杂乱的旧稻草,一股淡淡的腐味。以及一堆没有烧完的火柴,柴上搁着几个果核。周边四方墙,墙角上有蜘蛛破网所在,上头的蜘蛛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网上粘着一只苍蝇尸体,在空中随着网飘荡着。那墙身便有如同这个蜘蛛破网,漏洞百出,夜里有冷风吹着,这墙着实的挡不住风。浑身冻的通红,睡眠就浅,非得许多人靠的紧紧的,方能够取暖。只是,这样的朝不保夕,蜉蝣一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够终了……

    他知道破庙里面的角落里歇着的有院长陆无双,还有一个痴心等待美人的‘勇夫’宋菏泽。正是如此,他更加的焦躁烦闷了。

    “若是真有女鬼,吸人精气,夺人魂魄,我等该如何保命呀……”

    静默。此是好一个大事件,无人能解。

    “我们岂不是成了女鬼的瓮中之鳖,任其宰割了?子修,你如何亲眼目睹我们如此囧境而并未有所为?我和子鹿、佳年可都是看着你的……”

    齐子修听了他的话,独自观看云潮并不为之所动。‘女鬼这半月儿来不见身影,不入梦,恐怕瞧不上我们了……’子修心绪如此,并不敢将此话说与众人听闻。

    “艳鬼美貌无与伦比,偶尔能得见乃是三生有幸……”聂子树也就随口调侃,不无赞叹艳羡之情。引来了三人的目瞪。“她长着美貌,心肠也应该如美貌一样……”

    “女鬼凶残,你怎可以常理待之……”呵斥了聂子树的天真言论,令聂子树不敢说话。吴明生又看向齐子修,“子修,如今这半月来安逸度日是好,可终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你说说继续的徒劳等待又有何益?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甚是烦忧呀?”

    齐子修不回答,这并未让吴明生烦恼,记恨。他只当作是论齐子修于众人当中最是见多识广,如今也要无计可施了。他与张子鹿、许佳年一齐叹气。

    许佳年示意聂子树叫唤齐子修,聂子树不理他。

    三人又一齐叹气。齐子修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遂后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并且眼眸内琢磨不定的神采,深沉无比。暂且不看他作何打算,而聂子树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计算着是否是日渐午时,可怜他循规蹈矩有余,尊师重道,好诗书,平生为父母所爱,邻人赞之,师长相护。且一朝落难,却做不得的是丰衣足食,茶余饭饱。唉……可惜呀……可叹呀……

    “子修?”聂子树呆愣愣的看着天空,“我想家了。”

    齐子修摸了摸聂子树的额头,看着学子们里面最小最黏着他的犹如弟弟一样的人,子修总略加关心些。轻声问道,“你可有感觉不舒适?”

    聂子树还未回答。

    “天天野菜野果子,从来没有吃饱过,这般忍耐究竟是为何?”旁边吴明生听见了齐子修的询问,眼见聂子树脸颊上少了一圈的肉,冷嗤声一起,各种吐槽接连而至,怨气满满。吴明生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我有何时忍受过如此的生活,平白的受尽了饥寒交迫……‘

    张子鹿问吴明生:一切都要看宋师伯如何心满意足,可何时我们回到青山院?我想我娘亲了。

    许佳年:家中父母还有妹妹定然是牵挂我的……(叹气。)

    吴明生:待得宋师伯心满意足之时,可能是我等命丧于此之日……(吴明生瞥向齐子修。)子修,你怎么看,你可是知道这个艳鬼的,半月以后,我就从来没有一个安稳觉。日日夜夜的担忧恶鬼索命。我还能如何心安理得的继续破庙里待着?

    许佳年、吴明生、张子鹿同时间又看向齐子修。

    齐子修与三人对视,无言。

    许佳年(唉声叹气。):此地不详之地呀……

    话音刚刚落下之时。齐子修起身拍拍衣裳上的尘灰,他看也不看众人,头也不回,转身就要离开,正是走了五、六步的时候。

    “子修,你要往哪里去?”聂子树叫唤他。

    齐子修回头,“难道艳鬼之美丽你们都不想见到?”

    大家心惊有余后来沉默,而过后有人回,‘宋师伯以为这不是只鬼,是仙子。’齐子修听了眼睛朝天空一看,摇了摇头。

    “子修,莫要去。”聂子树拉扯着齐子修的手臂,“你会去惹了院长的不高兴的。”

    “宋师伯一己之私,愿做她的裙下之臣。那是何等的人物,怎样的英雄气概才有的万夫莫敌的勇气。而我家上有老,下有幼弟姐妹,肩负重责,一身系众人所望。不敢有失……”

    吴明生(带含激动。):子修一出马,院长怕是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只随着宋师伯的执拗了……(同时扯过聂子树,聂子树只得松了抓着齐子修的手。)

    齐子修抬脚阔步离开,不停留。任由子树叫唤。

    吴明生:子修是为了大局考量,不忍我等丧命于此,你拦他作甚?

    聂子树:难道吴师兄一点儿也不想见到那个令宋师伯魂牵梦绕的‘仙子‘吗?‘仙子’美貌有才情能动容天下有心人。

    吴明生(面色突变的铁青,于聂子树上再度呵斥。):鬼就是鬼,鬼何德何能能与仙子概论?鬼又有何德何能能与人相处交流?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子树,你年纪尚小,将来可莫要被一副皮囊所谓情爱给迷惑住了眼睛,乱了学习修道之初心……

    聂子树连忙称是。“还望子修能够一切顺利才好。”

    “我只恐怕院长也以为此艳鬼乃是仙子。”张子鹿十分担忧与吴明生说道,此时许佳年、聂子树就在身旁,他二人同时听得一清二楚,并且惊讶。

    许佳年(不可置信。):怎么会?院长是正人君子,定是子鹿想岔了。

    聂子树抿唇当作未有听闻。

    吴明生(警告张子鹿。):子鹿,此言才是真真的诛心之语,日后莫要再提。若是被院长知道了,恐对你的学业有碍。

    张子鹿不满跟在吴明生的身后,他的心情沉沉的,并不很高兴的受了吴明生的一通教诲。

    剩有四人于院中等待,细细听闻堂内子修与陆无双的谈话,只听到齐子修与宋菏泽的争论不休。宋菏泽坚持水滴石穿,终有一日‘仙子’会被他感动,现在还需耐心的等待。

    齐子修禀明院长与其在此地虚耗光阴,不如回到青山院给山长说明其中缘故。宋师伯愿意等待就等待吧。

    陆无双犹豫斟酌。

    宋菏泽则是大吵大闹,当然不允许自己独自一人的生活。此事争论非说是齐子修的过错,他不尊师重道,他是一个坏学生。发誓赌咒有朝一日他回到青山院必定要让他的父亲将他逐出。陆无双只好让子修稍安毋躁。

    “宋师伯好生霸道呀……”齐子修冷哼了一声。

    陆无双沉默不语了,但还是沉默犹豫。他此时心想,‘总不能以宋兄一己私欲误了学生的前程,当是女鬼也好或者神仙也罢。此时果真身处险境,现下侥幸能安全无恙,又怕日久则生变……’

    陆无双的沉默犹豫在学生们的心里就是为了成全宋师伯所为。

    许佳年、聂子树、吴明生、张子鹿知晓真相之后,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纷纷散开,紧接失望了。

    “数日以来,这里是从不见明媚阳光,都是乌云笼罩着,时而会有雨水充沛而下。可见得是阴晦之地……”

    “可能是雨季来临。”

    “许是妖魔鬼怪的作祟。”许佳年坚持着如初一样的态度。

    张子鹿:那为何这女鬼不去找宋师伯,若是找到宋师伯,我等就可以回家了。

    “女鬼自有打算。”聂子树看了看张子鹿以及许佳年,心生不悦。那一时间他也想起了那个梦中所见的女子,却不知她现在如何了。一面畅想其中音容笑貌,女鬼是那样的出众,他并无恐惧,反而内心一片安宁。一面对那女鬼的面容深感熟悉以及迷恋,不愿她伤悲。

    庙里面张子鹿还在与陆无双表明自己的立场,坚持着早日启程,莫要错过最佳时机。说明阴雨季节初初来临,此时最怕的是路途坎坷,泥泞难行。好在一切决议在困境未曾发生之前。

    陆无双的双目紧紧的瞅着宋菏泽,但凡不是女鬼的消息,宋菏泽就是尽可能的时间都用作了思念祈祷。当时子修说明时不我待,立即启程。他便慌张,现下又是一副痴相。齐子修同时顺着陆无双的视线所在,看见宋菏泽如此模样,鄙夷道,‘痴心妄想。’

    齐子修:院长,你相信宋师伯能不怕鬼吗?

    陆无双表面上并无动容,使得齐子修对自己的劝说并无把握。他已经想着若是院长不变初衷,自己就带着聂子树去那青山院告上宋菏泽一状,好叫这人莫要得寸进尺,连累无辜。至于另外三位学子,齐子修并无把握说服他们一同前行。此时齐子修说道山中清苦,含有危险异常诸多迹象,陆无双点头说自己心中有数,却用眼神示意齐子修继续说。

    齐子修:若是院长带着我们先行离开。宋师伯他最是胆小了,他必然不敢独自栖身深山中,只稍稍徘徊犹豫不久定然会跟上。

    齐子修又说:若是院长不答应,我可以与子树先行一步。

    陆无双皱眉许久,凝神注视他许久,陆无双揣摩道,‘子修这是归罪我对宋兄太过纵容了?’

    齐子修还想要说。而院中学子已经在外收拾好东西,带着野果,干柴陆续进来。齐子修只好无言,齐子修看着众人行动。呢喃道,‘好半个月来仅吃野果充饥,我娘要是知道了,可得心疼。’

    陆无双终于神色不安,观看众位学生皆是面黄肌瘦,步履蹒跚,体力不足。便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他的眉头一跳,整颗心跳动难安。犹记得当真不可任由宋兄胡闹了,多惹起学生不满。回头在青山院里必定要被无知妇孺给闹上一通,这可不好应付。

    “明日……若是明日宋兄所想还是未有了结,说明‘仙子早已经回到仙界了。我等还是先行回去才是……”

    听到陆无双的话,学子们皆以为解脱之日已经到了,‘许是齐子修所言令院长改变心意了。’吴明生一时很高兴。但‘哗啦’一声,诸位学子看见宋菏泽恶狠狠的扫视了一下在场脸上带着笑容的人,那眼神狠戾的还真是如同魔鬼似的,吓坏了张子鹿,以及许佳年。其余人除却聂子树心不在焉,都完全视若无睹了。

    “宋兄……”陆无双轻声哟喝,宋菏泽不理,他略感头疼。

    而再一眨眼,宋菏泽直接出了庙门,坐在歪桃树下,心情甚是不佳。

    许佳年一路跟过去看见宋菏泽不再行动了,回头来到陆无双面前说道此事。陆无双,‘该有人去劝劝他才是……’

    这时齐子修冷哼了一声,摸着鼻子咬下一口酸果子,并且皱着眉头是不符合他的年纪的坚毅,还有裹着一层愤恨,咬牙切齿撕扯吞咽。

    又兼着张子鹿请缨。陆无双感到诧异,便是连与张子鹿向来亲近的吴明生也惊讶,‘子鹿,宋师伯向来看不惯你,定然不会听你所言的。’

    张子鹿腼腆的苦笑,垂头不知所措的扯着衣袖。

    “子鹿,你还是不要前去。”他这般委屈,令吴明生想着如若院长让子鹿前去劝说,他少不得要同去的。

    陆无双仰天长叹一声,不住的摇头后悔。他令学生包含委屈,又令学生饱受饥寒交迫,枉受灾难。陆无双怨极了,恨极了自己不是一个好院长。

    陆无双(爱怜,并且温和的声音,且说道。):子鹿,由你去劝不合适,让子修去吧……(看向齐子修。颇有些愧疚以及难堪,内心像被万蚁啃噬,面对子修久久不敢言语。)

    张子鹿(含羞。):是。

    陆无双(最终无奈开口请求。):子修……

    齐子修(点头。):我懂……(并未立即动身。)

    却说要齐子修去劝说宋菏泽回青山院的齐子修毫无动静,等待许久的陆无双蓦然沉淀心绪。或者也是知晓此时过去必会遭到自取其辱,于是,他按回了一阵躁动,立马就收回了心思。

    陆无双(失落的,羞红了脸颊。):也好。

    这边诸位学子们放下了一段忧愁琐事之后,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早前对艳鬼一事的好奇勾起的兴趣令其眼眸发亮,激荡的心绪涌动。那时,暗处观察有女鬼,梁上正是一袭红衣,周端端扯起婉约笑颜,扶着左鬓角处黑发,而后娇嗔,“这就忍耐不住了吗?”

    吴明生:子修,你可还听说艳鬼传言?

    齐子修:相传艳鬼出世之时乃是女子的生前夙愿所致,其身枉死。而她的冤魂不散,有功德护身,与孤魂野鬼不同,是自成一派。鬼身不生不死,不老不灭,不消不散……

    那周端端听闻鄙夷笑道,‘此艳鬼非彼艳鬼。’

    吴明生:即有功德,她生前是个好人?

    齐子修:倒是救人无数。

    张子鹿(莫名烦躁,感慨。):好人不长命,是枉死了。

    聂子树(征起一种希望,‘想必那女鬼是只好鬼!’):想是那艳鬼有事托付我等,以此警示。若是真有其事,定要好好助她一臂之力……

    女鬼惘然:无。

    想必学生们听闻功德二字,故意的忽略了人心易变,何尝论及鬼身也如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艳鬼所在本就是天理难容,当可以除之,否则善用其勾魂摄魄之相貌,终有一日坏了人间纲常。

    聂子树所言却让齐子修吓了一跳,莫不是子树年纪小忘了我曾经所言?艳鬼可不是好家伙。

    齐子修正要与聂子树好好的论论,陆无双阻止了他。‘子树年纪尚小,所思所虑还算浅面,待其长大以后自然就明白了……’

    于是齐子修心想少不得一路上多加看护子树,莫要让他被心怀否测的妖物鬼怪给骗去了。

    难得一片赤子之心无惧鬼魅,却是初生牛犊不知江湖深浅。前有周端端冷漠微笑,后则陆无双无意点破。假令其深处险境不知有虎,道说福祸相依生死有命。天理昭昭,公道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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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周端端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一把梧桐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30章 第二幕艳鬼现世第二十二场,艳鬼—周端端,一本书并收藏艳鬼—周端端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