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人的精神一天比一天紧绷惶恐,面颊一天比一天消瘦苍白,背上还出现了奇怪的伤痕,当家人问起时,她竟说是自己有罪,那都是应受的惩罚。
她焦虑易怒,天天试图将“追随神才能得到救赎”的观念灌输给家人,一旦听到哪怕一丁点的质疑,就要歇斯底里。
她甚至,试图在食物中加来源不明的药水。
男孩的母亲就是在发现这一点后,一边呼唤丈夫一边试图阻止老夫人时,被老夫人用储物架砸到了头,额头破了还伤到了一只眼睛,现在都还在卧床休养。
一个本来和睦的家庭就这样迅速地垮掉了。
姬莎在和会众对峙的同时也听到了这段叙述。
而在她提出对方未经允许派传单违规之后,卷发女人则是笑得更加灿烂,她说:“是我们不对,请您开罚单吧,我们遵守规定交罚款。”
这就是贿赂的意思。
那位父亲闻言露出了鄙夷和厌恶的神色。
这家的祖母拿走自家的财物,这很难算作财产损失,而母亲虽然是受伤了,但直接的加害者是祖母啊,当做人身损失报上去的话,难道是要将祖母关进牢里面去吗?
所以不能直接去报治安官,而只能找居委会。
不一定是明确写在法律条规上的事情,只要是客观上危害了居民安全的事情,居委会都是可以管的。
然而没有用,那群吃干饭的人说是“会了解情况”,结果解决不了问题不说,在这位父亲试图跟踪并将人带回的时候,他们竟冒出来阻止!
再加上魇神会教众的这种做派。
所以这对父子一心认为,居委会和那群邪教徒就是沆瀣一气的!
他们都很愤怒,只是作为成年人的父亲还不至于冲动到在大街上扔榴弹而已,心里早就骂人祖宗几百遍了。
姬莎心想,虽然这几个发传单的都是不入流的喽啰,但假如魇神会当真渗透了居委会这种基层公职组织,很有可能会造成极大的人心动荡。
于是她提出要去检查一下魇神会的“上课”环境。
“我们需要确认那里是干净舒适、通风良好,而且易于疏散的,不然如果发生了火灾之类不幸的事情,我们很难向治安官上面交待的呀。”她说。
卷发女人和另外几个会众相互对视了一下,怀着某种阴暗的心思热情地答应了。
在姬莎的伪装下,他们眼中的“猪小姐”就是一个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又热血上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蠢货。
姬莎跟着会众离开了,而拜恩拦住了企图跟上去的父子。
面对面露不忿的两人,拜恩稍微撤去了些许气息上的伪装,仅仅是一眼扫过去,那可怕的震慑力就让父子俩将即将出口的质疑生吞了回去。
拜恩将刚才的榴弹残骸再次拿出来,扔到那名父亲手里,说:“能让一个七岁小孩拿到这种东西,还带着它招摇上街的父亲,首先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那名父亲低头一看,榴弹的惨状让他脸色骤变,然而他再一抬头,刚才的男人竟已悄然消失。
拜恩找到了格妮斯城的居委会办事处——准确来说,因为格妮斯城面积大人口多,所以居委会办事处一共有三个,他找的是距离那一家子最近的那一个。
他要看看这里是不是真的像那个父亲所认为的那样,和魇神会沆瀣一气。
居委会办事处里的气氛有点焦灼。
有一组人正在一间小室里调解一起家庭纠纷,怒骂和拍桌声时不时传出,而职员们劝解的嗓门也和对面的怒骂几乎持平,如果是以无魔力者或者低魔力者的标准来看的话,真是了不起的肺活量。
还有一组人正在清点给牺牲将士家属的抚恤物资,一位大姐在那里喊:“这批面粉是怎么回事?一看就是放了一年以上的旧货!当人家瞎子呢?去跟供应商说,别以为公款那么好拿!”
而关于魇神会坑害民众这件事,确实是有人在跟进。
“又有一家人被骗了!他们邻居举报说他们天天鬼哭狼嚎,还半夜敲门装神弄鬼,非要拉人入伙!”
“那些人真是……昨天递上去的文件呢?”
“还没有答复!”
“怎么回事啊?”
“上次官兵扑了个空,那些小报又胡说八道,要再拿到批准没有那么容易了,除非有证据。”
“那要不我们偷偷地……”
“你疯啊,不要命了?”
看来居委会确实没有对这件事视而不见,问题迟迟没有得到解决倒也是情有可原。
居委会平时负责的都是什么工作?调解矛盾、法律救济、宣传政令。
这就决定了,这里面的职员大部分都是亲和力高且擅长沟通的女性,而且大多是年纪较长的女性。
倒也不是没有男性,但那又不是按照军队标准选的,平常发挥优势的场合也就是劝架和搬搬抬抬。
他们中的武力值巅峰是一位一阶的武师,平时偶尔当个保安用用也还行,但是冲进邪教组织窝点?那不是找死吗?
虽然为人民服务是很伟大,但保护自己是每一个人的正当权力,居委会的负责人不会让自己的同事为了每月几千的薪金去找死。
所以就只能上报。
但是魇神会又很狡猾,上次官兵出动时他们不但即刻开溜,还营造出一种假象:所谓的邪教组织只是一个违规赌场。
那么受害人扫光自家的钱财也有了解释——都是他们自己经不住赌博诱惑输掉的,和邪教有什么关系?
再收买几个小报对官兵的突然大规模出动来一番危言耸听,让执政官觉得轻易动用军队会影响声誉影响民心,魇神会就基本安全了。
于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坑蒙拐骗。
这样的居委会,这样的治安官兵,也不能说犯了什么大错,拜恩心想。
只能说是制度仍然有漏洞,而魇神会的手段也更胜一筹。
另一边,姬莎被带进了魇神会实施更蒙拐骗的“会场”。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会场的入口七拐八弯,还设有魔法陷阱。
而会场内部的中央,悬浮着一颗黑雾缭绕的球形,那是魇神会的标志之一,而一群头上绑着黑巾的民众正静默地低头跪坐在地上,他们的周围罩着一层隔音魔法。
姬莎以前确实有见过掺杂着梦魇气息甚至梦魇本魇的黑雾球,但这里显然还没有达到那种等级,这个球只是用魔法做出来的视觉效果而已。
卷发女人呢对姬莎热心介绍:“您看,这都是我们信徒会的兄弟姐妹。”
姬莎:“他们都在做什么呢?”
卷发女人:“他们在向神祈祷,祈祷免受巨兽带来的灾难。”
她回答时的语气和神情都非常友善,然而在姬莎背后,已经有一批会众神色阴戾地围了过来。
卷发女人:“您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姬莎仿佛完全没有发觉背后异样一般,说:“我不是说了,要检查环境是否安全卫生吗?”
完全不知道姬莎看不见的卷发女人:“……噢,那是当然的,这会场不是一目了然吗?绝对整洁干净。”
姬莎:“看上去确实是这样的,但我觉得空气并不十分新鲜。”
说着,她像是要观察通风管道一样借机向上“望”。
头上是天花板,天花板上是屋顶,屋顶上站着一个魔王陛下。
在魇神会会众不注意的时候,姬莎悄悄隔着屋顶给魔王陛下送上一个wink。
“卟”,那是只有姬莎能听到的回应。
可爱的泡泡,可爱的陛下。
“有吗?”对于姬莎的这个说法,卷发女人有一点警惕,她深呼吸了一口,并没有觉得空气里有什么问题。
如果说这人真的闻到了什么的话,那很有可能是……
不,不可能,他们每次都清理得很干净,另外一边也有魔法封着挡着。
姬莎:“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带我到处看看吧,如果通风和疏散通道上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想我能给你一点建议。”
卷发女人热情礼貌地应下,转头向几个同伙使了个眼色。
他们不知道的是,姬莎也对屋顶上的魔王陛下使了眼色。
拜恩立即意会,给自己用了隐形魔法,灵活地穿过屋顶落到屋内,跟在一整支参观队伍中。
录影魔法,启动!
不是说要证据吗?现在就拍!
诶?这么说比起居委会,他们好像还更像记者诶。
说起记者,拜恩若有所思地看了跪坐祈祷的人群一眼。
卷发女人带着姬莎一个一个房间地参观,当然,她能放心展露给别人看的都是她认为没有问题的地方。
然而,她所认为的没有问题并不代表拜恩和姬莎发现不了问题。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总能发现一些细微的东西,比如说和灰尘遍布的天花板相比起来过分干净的地板、桌椅的摆放位置和椅子腿崩口里的干涸血渍等。
魇神会会众带姬莎走过了一圈,他们故意将参观的顺序带得很混乱,似乎是想借此让姬莎遗漏什么。
但姬莎当然不可能被这种小把戏骗到,她指着剩下的两个房间问:“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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