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呢？”
卷发女人的嘴角僵了一瞬，眼底也露出森冷之意，但在姬莎转头看她的时候又连忙掩饰——这些都被隐形摄影师拜恩完整地录下。
卷发女人对姬莎说：“是在抱歉，那是我们居住的地方，多少有点混乱，而且涉及隐私，如果您真的要看，那么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收拾。”
居住的地方？居住的地方会有血、腐肉和特殊药草的味道吗？
要知道，姬莎刚进来时的那句“空气并不十分新鲜”可不是随口瞎说，她是真的闻到了，那层拙劣的魔法怎么可能蒙蔽得到渊火魔女的感知呢？
而那样的地方，是给一点时间收拾就能收拾干净的吗？
估计不能。
哪怕能，这群会众也不可能就这么让“居委会皮格小姐”轻易离开。
果不其然，卷发女人接着就说：“刚好我们要主持一次宣讲仪式，在收拾房间的这段时间里，您不妨也参观一下？”
还有这样的好事？姬莎自然是愉快地答应了。
于是姬莎站在那群跪坐的民众后面，看着魇神会的人在上面围着那颗黑雾球慷慨激昂，群魔乱舞。
姬莎在心里摇头，用密语魔法评价道：“这段位可不怎么高。”
真正高明的演说不是靠扯着嗓子撕心裂肺，而是要以扎实的发音和稳而有力的语气言辞，将话说到别人心里。
爆发力是需要的，但如果全程都在爆发，那根本就不是宣讲而是在骂街。
姬莎向拜恩所在的方向侧头笑道：“假如你当初是这样游说的话，我想，安多斯大概会直接一斧子砸你脑门上吧。”
她现在用的依然是一张陌生且普通的假脸，但神态依然是姬莎式的慵懒又戏谑。
拜恩沉默了两秒：“他砸不中我，倒是你可以试试。”
他的语气竟然有点期待。
姬莎继续笑：“那，你先像这样说两句，让我酝酿一下情绪？”
要像这样说两句？魔王陛下表示自己也需要酝酿一下情绪。
可是他还没酝酿完，魇神会就来搞事了！
“现在，可以请后面的皮格小姐来帮我一个忙吗？”台上装神弄鬼的会众这样说道。
这听起来是问句，但聚集在姬莎背后的会众完全没有给人拒绝余地的意思。
而姬莎就好像依然没有发现危险一样，配合地走上前去。
她经过那群受骗者的时候，还不着痕迹地对其中的某一个说了一句：“没事，无论发生什么，放心拍。”
那个人裹在宽大旧衣底下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没有除了姬莎和拜恩之外的其他人发现。
拉里是一名记者，偷拍过名人政要，也曾在前线上盯着暴雨一样的魔法武技奔跑。
本来他只是想借着埃莫娜的抽奖活动给自己放个假，来到热闹繁华的大城市格妮斯走走，没想到这段假期竟是这样跌宕起伏。
首先是在船上遇到了杀人未遂者和通缉犯，手上的录影魔具也被扔进了河。
不过嘛，因为他能够证明魔具是自己是在见义勇为时被罪犯扔掉的，商家那边倒是并没有要求他赔钱，只是协议终止，不再为他支付回去的船费。
而且他也因此获得了难得的一手新闻素材，在抵达格妮斯城之后立即将稿子发给了自家报社，主编很高兴，当即表示会以差旅费的名义替他付回去的船费。
然后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好好享受旅行的时候，忽然发现了正在到处派传单拉人的“信徒会”。
作为新闻工作者的敏感让他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之后越是调查越是觉得问题不小！
于是他把自己伪装成落魄穷汉，潜进了这里。
他希望能将这个信徒会蛊惑人害人的过程记录下来，那不但能作为证据提交给官兵，还能警告其他人不要轻易上当。
这绝对会是一次有价值的暗访！
现在，拉里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差不多一天了，他偷拍技术过关，已经收集到了不少东西。
他打算只等这一次的“宣讲”结束，就立马脱身去报案。
谁知宣讲的内容越来越不对劲。
“恐惧是一切生物的本源！所以也只有恐惧，才能让我们真正感受生命！带给我们战胜巨兽的力量！！”
“而什么才能带给我们纯粹的恐惧？”
“没错！是鲜血！是疼痛！是死亡！！”
在会众的刻意带动下，台下响起了人们激动的应和声。
然后，有个女人在会众的簇拥下被送到了台上。
却在途中，对拉里说出那句密语。
事实上这时候那些会众已经从姬莎那过于镇静的反应里看出了些许不对劲，但事到临头了也不能中断，他们只能当是自己想太多。
而这些，拉里都不知道。
他那隐蔽度十足的录影魔法全程记录着会场里的景象，只见那面目陌生的女人被要求面对黑雾球而立。
从他的角度看来，正好是女人位于黑雾球左边，而主持的会众站在黑雾球右边。
“现在，请用心感受神的意志。”
话音未落，那会众猛然出手！握持尖刀的手穿过黑雾直刺向女人胸口！
那动作之快准狠，其中的杀心昭然若揭！
刀子从前胸贯入，又在后背透出！
拉里被吓得整个人一颤，录影的画面也随之一抖。
但他怎么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记者，再加上刚才听到的那句“放心拍”的魔法密语，他还算冷静地继续录影。
而周围的一些人就没有他那样镇定了，有惊叫声此起彼伏。
按照魇神会原本的剧本，这些发出“不敬”之声的人是要被惩罚的，但会众们现在根本没空管这些。
因为——
姬莎的手死死钳住了对方的腕，那把被她夹在腋下的尖刀从对方手里脱出。
会众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握起那刀在手臂上划了一下。
“啊啊啊啊！！！”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浑身冒着黑烟在地上痛苦翻滚！
而姬莎，她拎着刀向其余的会众无辜摊手：“啊，很抱歉，但是他刺我一次，我划他一次，这很公平不是吗？”
这时台下的受骗者们终于绷不住，也管不了什么“神罚”啊“天谴”啊的了，爬起来就要跑！
会众们反应过来，快速分成两拨一拨抄着家伙拦人另一拨凶狠地冲向姬莎。
人群再次发出尖叫！
然而下一秒——
十几个恶徒几乎在同一时间整齐扑街！只有最外围的两个机灵的见势不妙，立即仓皇逃走。
拜恩故意放走了它们——在往他们身上放了魔银蛾蠓之后。
一个温柔又穿透力十足的声音传到了又慌又懵逼的众人耳中：“别慌别慌！我是居委会的！大家冷静站好听指挥避免踩踏受伤！”
听到这个声音的人们都神奇地冷静了下来。
然而此时，忽然有些奇怪的响动从那两扇从未在他们面前打开过的门后传来。
“什……什么？”
“那是……”
姬莎立即上前对那两扇门作出警惕姿态，记者拉里的“镜头”也跟了上去。
姬莎：“先一个一个出去，老人优先不要拥挤，至于这个，等官兵来处理！”
“好好好，出去出去……”
“都说了让让老人。”
“诶？官兵！”
“是官兵来了！！”
“居委会也来了！”
“居委会不是早来了吗？”
……
官兵将那牢牢上着锁封着魔法的两扇门打开，血腥的气息顿时奔流而出！
有气息奄奄的绝望声音响起：
“救……”
“呜……”
“救……我……”
……
这一可怖的场景也被留在了记者拉里的录影魔法之中。
虽然因为过于血腥可能会引起不适或者恐慌，它被模糊处理了一下，但只看那满眼的赤色只听那绝望的声音，就能让人脊背生寒意。
在舆论的自然发酵加上王国军的助推之下，这段潜入“教徒会”内部的影像加上拉里的报道在极短时间内几乎传遍了整个王国，甚至传到了魔界！
在这样的环境下，魇神会诓骗拉拢普通民众的计划自然破产。
但同时，本来因为抗魇战争结束而趋于安稳的民心也难以避免地再度紧张起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一些报社媒体开始报道轻松的内容来冲淡这股沉重的气氛。
比如说各地区迎接春生节的有趣风俗，比如说新的民用炼金术成果；
再比如说——
那位阻止了“教徒会”血腥仪式的，自称居委会工作人员的神秘女士。
“截止本报出刊前，仍未有任何居委会宣布认领这位神秘女士。”
——————
官兵控场以后，姬莎和拜恩就离开了会场，转移到会场的屋顶上。
拜恩沉默了十几秒，姬莎也跟着沉默了十几秒——一边沉默一边忍着笑。
随即，拜恩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吼出只有姬莎能听见的声音：
“我！拜恩！是要成为魔王的男人！”
姬莎：“噗！”
拜恩正疑惑她为什么这样收敛仅仅是喷笑一声，就见她将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摸了一下自己的鼻梁。
因为刚才为了逼真而刻意使用了错误的用力方式且用力过猛，魔王陛下暂时疏忽了表情管理。
他的鼻子皱起来了。
姬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果然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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