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没有太多线索可以发掘,因为那间练习室下午刚被使用过,里面充满了许多人留下的各种各样的杂乱痕迹。
但假设凶手杀人和剧本相关的话,也有可能是受害者在那里练习了某一段剧情,或者甚至与凶手本人对戏后遭到杀害。
而第三任妮娜,她是死在自己的宿舍之中的。
当然,歌剧院里并不缺宿舍,那间刚死过人的宿舍已经被锁起来停止使用了。
拜恩:“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去那间宿舍看看,毕竟我们已经熟悉了整个剧本的内容。”
——就不说我们想去,就要说你们想去,毕竟官兵们的神色早就泄露了这一点。
果然,小队长纠结了一会儿,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官兵们带着两人来到凶案现场门前,解开挂锁和魔法屏障。
歌剧院提供给员工的宿舍多是较为狭小的套间,有单人间和双人间,第三任妮娜所住的这间是单人间。
其实它的面积比姬莎在乔治酒馆里住的那间是要大上一些的,但它被划出了一个小小的盥洗室,方便是方便,可供歇息的地方就更小了。
而且这里的天花板要矮很多,等比例缩小版的魔王陛下走进去都快要压倒头皮了,如果换成真实身高就真的只能一直半蹲或弯腰了。
这就让房间显得更为逼仄了。
——《命运的街角》中,被父母赶出家门只身来到大城谋生的女主角妮娜,也是住着这样逼仄的房子。
而现在,这个房间的不宜人之处可就不只有逼仄了。
“血迹遍布了这个房间,正常的杀人不会造成这种面积的血迹,”拜恩用密语对姬莎说:“凶手故意用血涂过窗和墙壁。”
同时小队长也对他们解释道:“这位可怜的女士在盥洗室中被刺穿喉咙,随即被拖到床上,划开身体放血……噢,这确实可怕且恶心,实在非常抱歉,两位,希望你们今晚不会失眠。”
姬莎和拜恩适时露出了普通人应有的不适神情。
而与这个场景对应的歌剧内容,他们已经想到了。
与上次那个“街角遇到光”的场景相比,这个就相当狗血和重口味了。
当然,要和凶手对它的诠释方式相比的话,倒也算不上什么。
小组长问:“怎么样?”
拜恩就开口唱道:
“氤氲水汽中,是纯洁娇美的光,是将要属于我的光;”
“汹涌的爱意不允许我再作等待,我入侵了白雾,入侵了我的光,就如同在幽深的林中,俘获了属于我的美丽小鹿一般;”
“我将温暖床铺占为领地,将洁白的光染成热烈酡红,将冰冷天地都染成热烈酡红;”
“这一夜,我与她同在,从今往后,我与她同……”
拜恩唱到一半就止住了声音,也许是觉得这歌词侮辱了自己的嗓子和舌头。
姬莎适时掏出了一个小水囊递给他漱口润嗓。
小队长也沉默了两秒:“……咳,我们明白了,感谢你们的协助,今天晚上我们将会守在附近,保障你们的安全。”
歌剧院给拜恩姬莎、龙父女各安排了一个相邻的双人间。
两人回到房间时,就闻到了隔壁传来的肉香味。
果然下一秒,苜蓿就打开门说:“吃饱了吗?我们买了烤肉馅饼。”
姬莎和拜恩确实并未吃饱,没办法,普通人不懂魔力高消耗者的食量,歌剧院提供的餐食根本喂不饱他们。
他们本来打算晚上吃点干粮存货对付一下呢,有馅饼那就更好了。
进屋关门,两大包烤肉本肉和烤肉馅饼就在小桌子上等待着他们的光顾,而小桌子旁,爱好水果的老龙正在啃一棵芹菜。
姬莎嗅到了那味道:“为什么是芹菜?”
“这是我们在故乡没有见过的品种,爸爸挺喜欢的,”苜蓿看上去有点高兴:“对了,我这边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你们那边怎么样?”
拜恩将他们的发现告知了苜蓿。
姬莎边吃馅饼边说:“如果凶手能积极点,今天晚上直接找上门来就更好了,毕竟我们都去他作案的现场踩点了呢。”
苜蓿:“那如果不来呢?你们真的要上台表演吗?”
“嗯?”姬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也不失为旅行中的一种新奇体验嘛。”
苜蓿:“但你不是‘公主’吗?”
姬莎一摊手:“保质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公主’。”
拜恩:“拥有过姬莎这样多才多艺的公主,是这个国家的荣幸。”
姬莎哼哼笑了两声,也说:“拥有过你这样令人震撼的歌剧演员,也是这个国家的荣幸啊,亲爱的?”
不知道假如有一天,王国人得知魔王陛下曾在王国的歌剧院中演过狗血歌剧,将会作何想法?
苜蓿:“你们看上去好像还很期待?”
姬莎:“当然了,我们可是热爱艺术的旅行者呢。”
当天晚上,“凶手直接找上门来就更好了”的期望并没有实现。
乃至第二天,直到正式演出之前,歌剧院之中都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又因为歌剧院演出是维尔拉镇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在治安官的授意之下,官兵们虽然已经得到了新线索,但为了不影响歌剧演出也只能等到演出结束后再调查审问。
在此期间,姬莎和拜恩还趁着排练的机会多次试探过饰演残疾男主角的马克,却仍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假如这是演技,能多次骗过魔王陛下和渊火魔女的演技?留在这里唱狗血歌剧也实在是太屈才了。
整个工作组内的氛围紧张而又平静,如果不是那三桩骇人听闻的杀人案,还有此前魔银蛾蠓的发现,差点要让人怀疑梦魇是不是压根儿就不存在了。
听说了事情进展的苜蓿沉默了一会儿,说: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在我的故乡曾有过这样一个案例,或许可以供你们参考。”
……
歌剧《命运的街角》的首演如期开幕。
三任女主演的死讯早就传了开去,有一部分观众因为害怕出现意外,宁可亏掉票钱也选择了放弃观剧。
但还是有绝大部分人出于对官兵的信任,或者甚至出于一种猎奇的心理,坐到了观影席上。
拥有“演员家属”身份的苜蓿和石青得到了两个贵宾席位置,领班颇为骄傲地对他们介绍过:
“这可是观剧的最佳位置!没有其他的观众会阻挡你的视线,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位演员的神情和走位,扩音魔具的效果在这里也是最好的!”
确实是个好位置,苜蓿心想。
假如台上出现了什么异常,从这里无论是介入战场还是要将舞台和观众席隔绝起来都是最方便的。
而且不但角度很好,他们坐在这里所享受的服务似乎也和其他的贵宾没什么区别,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没要求任何昂贵酒水,只要果盘的关系。
这一带气候水土都不错,水果并不昂贵,歌剧都还没开始石青就已经干掉了两盘水果了。
苜蓿忽然想起姬莎他们对这部歌剧的评价,不得不对她懵懵懂懂的老父亲叮嘱道:“爸爸,这是歌剧,只是一种表演。”
石青停下吐葡萄籽的动作,看着她,脑袋上仿佛有问号冒出。
苜蓿:“表演都是假的,是一个虚构的故事,所以等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生气哦。”
石青缓慢地点头:哦。
苜蓿再补充:“生气就没有果盘吃了。”
石青坚决点头。
随着一阵悠扬的音乐,舞台的帷幕终于拉开。
舞台被一明一暗一暖一冷的灯光分割成两半,明亮而温暖的左边坐着微笑抱琴的琴师少女妮娜,昏暗而冷色的右边则是残疾歌唱家奥斯本落寞的背影。
姬莎扮演的妮娜勾动琴弦,首先是一小段轻快明亮的旋律。
旋律停滞,几秒的空白后,大雨的声音响起。
舞台右边,由马克饰演的奥斯本先是做出用手挡住头顶遮雨的动作,但很快就破罐子破摔地放开了手,一瘸一拐地在“雨”中徘徊。
仿佛也被这哀戚之雨所感染一般,妮娜面上的柔美笑容逐渐变淡。
她再次拨动琴弦,明明是和开始时一模一样的旋律,但放缓的节奏和精湛的技巧让它一如这漫天大雨般悲伤。
奥斯本在琴声中唱起了他的第一段独白:
“看这乌云漫天,谁还能想起,我也曾是天幕上的一颗明星;”
“听这茫茫雨声,谁还能忆起,我也曾于舞台上献天籁无数;”
“我曾想融于这雨中,却仿佛,仍有命运的曼妙之音在将我挽留;”
“它隐藏在雨声之后,它盛放于漫长征途,等待一场美丽邂逅。”
仿佛与奥斯本的独白相呼应一般,妮娜的琴声萦绕在雨声中,直到奥斯本停下歌唱转身离去,才满满变缓,停息。
她指尖按着琴弦,柔软的眼神遥望远方,一只手朝虚空中伸出,轻叹一声:
“我的命定之人啊,你还要让我等待多久呢?”
贵宾席上的苜蓿微微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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