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阿奇就已经完成了陶罐子的清理,他将罐子放在头颅旁边,也开始百无聊赖起来。
他找了个话题:“凯斯可能退休无望了。”
史宾叛国,军方根本找不到其他够格的人顶上,噢,除了勇者佩尔丹。
但勇者声望过盛,如果让他统领第二军团,那么三大军团之间的相互监督相互牵制也就形同虚设,勇者本人并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国王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凯斯不但不能退休,还必须接下第二军团这个烂摊子。
——烂摊子这个说法并不算过分,第二军团首先是副军团长被陷害成内鬼,还被炒到了举国皆知民情沸腾的地步。
结果副军团长是无辜的,军团长才是真正的叛徒,还联合梦魇与死灵魔法师直接袭击了公开审判现场,这骇人听闻的程度简直不减反增!
以至于在抗魇战争中战功赫赫的第二军团,在获得胜利后还不到三个月就变得声名狼藉了,现在军团内部还在排查前军团长史宾的共犯与从犯,搞得整一个军心涣散人人自危。
这不是烂摊子是什么?
稍微代入一下都觉得凯斯真是可怜。
姬莎:“看来他没法跟你一起去流浪卖艺了。”
“流浪卖艺?”阿奇笑笑说:“听起来真不错,可惜,人总有不得不背起来的责任。”
姬莎沉默了一下,说:“那你觉得你的责任是什么呢?”
阿奇:“我的责任就是战胜梦魇,现在这个责任已经完成了,噢,或许还剩了一点尾巴,但我相信它很快就会结束了,不是吗?”
这似乎是一种很轻松的想法,但换个角度一想,现在的阿奇就是一种接近于无牵无挂的状态。
姬莎:“我曾经觉得你很洒脱,但现在我觉得,洒脱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阿奇:“你会这么想证明你的心态已经改变了,这是一件好事,将军阁下。”
姬莎:“我是说真的,你应该……”
她说着,话音忽然顿了一下。
“话说回来,这里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伤号在守门口?没问题吗?”姬莎说着担忧的话,脸上却依然是一种慵懒而无畏的笑容。
阿奇同样语气轻松地说:“噢,当然不止我们,苜蓿小姐虽然在门里,但事实上整个过程中只有最后一小部分需要她,其他时候她随时都可以冲出来把歹徒串成烤串。”
这时切雷特家仆人的通报声传来:“阿奇先生,塞姆里托少爷想要拜访您。”
“我?”阿奇只愣了一下,即刻回答:“不见。”
拒绝一位公爵家继承人的登门拜见,不但对对方是一种蔑视甚至侮辱,也肯定会对自己在上流圈子中的名声造成相当大的打击,直白地说,就是以后都不用混了。
但是阿奇本来就不稀罕这个圈子,所以根本无所谓,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可不想增添不必要的变数。
不过他又想,虽然自己不在乎,但牵连到切雷特家就不好了,哪怕塞姆里托肯定不敢明面上得罪勇者和贤者,但是在背地里,谁知道呢?
于是他给自己找了个完整一点的理由:“就说我旧伤爆发,高烧不退,意识不清,卧床不起,请他先回去,我改日再拜访。”
家仆应了声出去了。
但没过一会儿,家仆再次进来传话:“塞姆里托少爷说,他身边正好有整个首都最好的药剂师,希望能够帮助到您。”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光棍,献什么殷勤呢?”阿奇低声说。
这并不是犯嘀咕,而是吐槽,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塞姆里托少爷的首要目标根本不是他,他多半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阿奇:“就跟他说,我昏迷了,回答不了他,更见不了人,没有主人的允许你无法带他穿过魔法防御,请他回吧。”
仆人照做,但外面的车驾依然没有走,仆人很快就又回来了。
这回他带回的不是口信,而是一封纸质信笺。
那封信上没有丝毫魔法的痕迹,但被封得相当工整,火漆上印着独属于塞姆里托公爵家的杜鹃形徽章,还喷了浓郁的木质调香水。
正如其人,充满了考究又傲慢的味道。
阿奇疑惑地拆信阅读,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旁边的姬莎立马坐直了身体,问:“怎么了?”
阿奇将信纸折叠塞回信封中,说:“只是私事,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处理。”
说完,他又令仆人:“去跟他说,信已经送到我床边,我将会在苏醒后阅读,请他离开。”
仆人应声去办。
这时姬莎忽然说:“头!”
阿奇也立即反应了过来,他起身急退离开了那颗被乘在银盘上的头颅。
他见那颗头颅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空洞的眼瞳忽然转动,死死地盯在自己身上。
事实上假如姬莎没有失明的话也会看到断头双眼盯着自己的景象,而现在即便她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那种充满恶意的尖锐凝视。
那是一颗从亚兹梦魇王身上分离出来的头颅,梦魇的手段诡秘莫测,难道拜恩就没有怀疑过梦魇是否会利用它来对付己方吗?
那当然不可能没有。
只是将头颅带回是石青的决定,苜蓿也赞同,那么这个麻烦就将由他们来解决。
乘装头颅的银盘自带符文,具有示警和隔绝的功能,在头颅刚出现异状的瞬间,苜蓿立马察觉并出现在头颅后方。
随着她一掌击下,头颅中残留的梦魇力量彻底消散,头颅也重新恢复成原主身死时的模样。
这整个过程仅仅花费了不到一秒,但姬莎和阿奇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
亚兹梦魇王本企图通过这颗头颅释放一个小型的梦魇领域,虽然银盘上点魔纹有隔绝作用,虽然这个领域的释放最终被打断了,但梦魇王的力量渗透性极强,还是有微量泄露了出来。
假如是正常状态下的姬莎和阿奇,那当然可以将这么点力量当成挠痒痒,但现在不一样。
有模糊的幻象从他们眼前频频闪过,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
苜蓿立即点燃了一束干草,烧出的烟雾中带有一种酸涩的气味,缓缓地驱散了对面两人眼前的幻象。
“还好吗?”苜蓿担忧地问。
姬莎:“还好。”
阿奇:“没事。”
这时姬莎忽然微微皱眉,另外两人还以为她是出什么事了立即紧张起来,姬莎却说:“听听外面,塞姆里托是离开了吗?”
苜蓿稍一听,肯定道:“是的,走了。”
那人刚才还在纠缠不休,现在却忽然放弃离开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姬莎却想:不,这不正常。
他们能和头颅发难的时机卡得那么准就更不正常了。
阿奇也明白他们的担忧,立即用魔法给切雷特家家仆们传讯,提醒他们要多加留意。
提醒完之后他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我出去看看。”
苜蓿说:“我去吧。”
但另外两人都能看出来她依然放心不下自家老父亲。
姬莎:“没事,还有魔王三号。”
说罢,成年人体型的炼金魔偶魔王三号就从椅子底下钻出来了,另外两人沉默地看着这神奇一幕。
于是苜蓿回到了研究室里,魔王三号外出侦查。
炼金魔偶在塞姆里托一行刚刚停留的位置上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可疑痕迹。
姬莎:“那就绕一圈吧,如果没有异常就是最好……”
她话未说完一阵轰隆振动就从房屋背面传来。
姬莎:“槽?”
这个时间真的掐得很准,因为几乎就在振动发生的同时,研究室里凝聚的魔力也开始陡升。
——石青的诅咒解除过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也就是说苜蓿现在是真的腾不开身了。
从一系列的巧合中完全可以怀疑,塞姆里托说不定确实知道切雷特家中正在进行的事。
姬莎现在的感官不太灵敏,就问阿奇:“那是什么?”
阿奇:“魇神会的炼金武器,改造自沙魔的飓风炮。”
这东西两人都曾在战场上见过这种东西,它威力可观但也算不上太难缠。
切雷特家的家仆们立即训练有素地赶往处理,然而他们水平虽然都算过硬,可人数毕竟不多,这么一来房子前方的守位就只剩下兼任园丁的一男一女了。
姬莎和阿奇已经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刚才告辞离开的塞姆里托公爵家队伍忽然折返,那些公爵家的私兵们呼喊着“有梦魇袭击”、“保卫王国”之类的话语,直接就要强行冲进来。
表面看起来他们只是要冲破切雷特家仆人的阻拦,但事实上他们武器出鞘对准两人招招都是死手!
那两人很快就先后负伤,眼见根本打不过就果断遁了。
这些贵族私兵们立即长驱直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还有魔法防御拦在他们面前。
私兵们的背后立即跑出了整整六个魔法师,双眼发红地开始和魔法防御死磕。
他们死磕造成的魔力波动在魔法师的感官中异常吵闹,姬莎有些厌烦地说:“可以杀了他们吗?”
阿奇:“那恐怕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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