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姆里托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以魇神会故意制造的爆炸为由头闯进切雷特家,假如他们之中有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兵被杀死在这里,那么就正中塞姆里托家下怀,大有文章可作了。
假如动手的还是来自魔国的渊火魔女,哦嚯,那精彩程度直接翻倍。
姬莎当然知道这一点,她只是口头发泄了一下自己的不满而已。
“在很多时候,我会钦佩你们国家的健全法治,但有些时候,有些人对法律和民意的利用又十分令人厌恶。”姬莎抱怨道。
阿奇:“就像硬币有两面一样,凡事总有它的利与弊。”
姬莎:“如果换作是在魔界,说不定我会考虑直接把那位老公爵的头砍下来,反正没有人会找到任何证据,也没有人敢说出怀疑我的话来。”
阿奇:“这说法可真可怕,将军阁下……不过确实是个能令人心情振奋的提议。”
姬莎露出了很符合“魔女”称号的笑容:“要成为法外狂徒吗,阿奇?”
“那还是免了,”阿奇叹了口气,说:“我去外面拖延一下时间。”
切雷特家的仆人挡不住塞姆里托,哪怕他们被杀,罪名也是属于魇神会的,塞姆里托根本不在乎。
但如果是阿奇出面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没有实际上的职权,但“传奇弓箭手”的声名总还是有那么一点份量的,塞姆里托要对他出手也得掂量掂量。
如果能够用扯皮来拖延时间那是最好不过,阿奇的嘴皮还算利索,跟他们扯个大半天也绝不在话下。
而如果要开打呢,阿奇状态再怎么糟糕也是经历过战争的英雄,谁占便宜还不知道呢。
姬莎想操纵魔王三号跟他一起去,但他拒绝了:“留给你,你是最后一道防线。”
这也很有道理,于是姬莎没有反驳,但魔王三号忽然伸手抠出了自己的一颗眼珠,并将它递给了阿奇。
“那就带着它吧,那样我就能不费力地听清楚外面的动静了。”
阿奇心情有些复杂地收起了那颗连着几十根软管,外形颇为惊悚的眼球,向外走去。
切雷特家的魔法防御大致上可以分为十一层,这时候塞姆里托的队伍已经破除了第三层,正要开始和第四层死磕。
这个速度其实算是相当不错了,不过那是有代价的,其中一位魔法师和五名士兵已经因为承受了魔法防御的冲击而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那五名士兵被草草灌了魔药就放置在一边,而魔法师正在接受治疗魔法,身上可怖的伤口正在以相当夸张的速度再生愈合。
这种填鸭式的高强度治疗魔法会带来强烈的痛感,也很伤身,一般只有战场上情况紧急时会用,那位魔法师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
然后在公爵少爷嫌弃的目光中,他被士兵粗暴地捂住了嘴。
阿奇来到了他们正在努力试图攻克的那道魔法防御后,切雷特家的仆人们站在他身后。
他说:“公爵少爷,魇神会的歹徒已经被赶走了,请停手吧。”
然而那些双目通红的魔法师们并没有停止拆解符文的动作。
只是塞姆里托少爷在私兵的簇拥下上前了两步,就好像根本没听见阿奇说的话一样,露出了浮于表面的热情神色:“原来你已经清醒了吗?阿奇先生,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位公爵少爷其实还很年轻,今年刚满二十,但他不仅五官长得像他的父亲塞姆里托老公爵,就连神态动作都像是和父亲同一条流水线里出来的,充满了精明的优雅与残酷的骄傲。
这使得他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就仿佛是那个六十岁老头子的自体分裂版一样。
不过他终究是年轻了一点,没有他的父亲那样滴水不漏,此刻他那副优雅而骄傲的皮囊底下按捺不住地泄露出了一点恶意来。
“那封信,你看了吗?”
阿奇摆出了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说:“还没有,我一醒来就听说您的人在强闯,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情看信呢?”
塞姆里托少爷依然一副像是选择性失聪一样的态度,说:“还没看啊,既然是这样,那就念给阿奇先生听听吧。”
他给了身边男仆一个眼神,男仆立即展开一张纸,开口念道:“穆提历xx年xx月xx日晚,犯人之一哈雷收下多米尼克家族提供的……”
既然对方已经图穷匕见,阿奇也彻底丢掉了表面的礼貌,他忽的一掌按在魔法防御的背面,一串刚被拆解的符文在他精准的魔力操控下瞬间复原,一瞬间迸发出的魔力波动将那群魔法师直接抛飞了近十米!
同时阿奇另一手闪电般拔出弩机,塞姆里托少爷的护卫们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射出的一箭就正中男仆眉心。
男仆的表情凝固在一片茫然之中,仰面倒下,几乎还未来得及感受疼痛就失去了生命。
这一上来就直接杀人的做派让好些人都怔了一下。
“这里是切雷特家的地盘,停下你的一切入侵行为,尼科斯·塞姆里托。”阿奇身上流泻出久违的杀气:“除非,你想见识一下弓箭手阿奇身为猎杀者时的模样。”
公爵少爷身边的第二位男仆愤怒道:“少爷可是未来的公爵,你知道你的行为是多么可怕的罪行吗?你将会遭受审判!”
阿奇:“杀人,被追捕,被审判,被行刑,这是个很漫长甚至不会有结果的过程,尤其是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
“但是呢,人被杀就只是一瞬间。”
他盯着公爵少爷的双眼,沉声强调道:“——一瞬间。”
阿奇吓起人来很有架势,其他人都被他可以释放出来的疯狂与杀意吓到脸色发白。
公爵少爷却是傲慢地笑了:“你杀不了我。”
他这是有恃无恐,他所恃的是自己身上数不清的高阶防御魔具,那可以看做是一道由金钱与权力构成的铜墙铁壁。
他是对的,阿奇杀不了他,因为阿奇现在的魔力与体力根本支撑不到将他身上的防御魔具全部打穿。
阿奇:“那么,我将会杀光你身边所有人,难道你认为凭你自己能够通过切雷特家的魔法防御吗?”
那些魔法师们闻言立即瑟瑟发抖。
公爵少爷依然傲慢:“不,你做不到的,阿奇。”
他的眼神像看一堆还算有用的工具一样扫过魔法师们:“我抓走了他们的家人作为威胁,让他们为我工作,多么无辜啊不是吗?你要杀害你可怜的同胞吗,英雄阿奇先生?”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是恶魔,我有给他们报酬,每人十万王国币呢。”
十万王国币,如果那是作为单次工作的报酬确实十分客观,但这几名魔法师身上都被加上了誓约烙印,事后他们究竟能否全身而退还得另说呢。
阿奇沉默了一下,像是认输了一样垂下了弩机,说:“你到底想怎样?”
“首先,”公爵少爷抬手给了另一名男仆示意,说:“先听完这封信吧。”
男仆从同僚的尸体手中捡回信纸,既愤怒又紧张地地瞄了一眼阿奇,念道:
“犯人哈雷收下多米尼克家族提供的武器和报酬,隐藏在魔族突袭队之侧……”
“……偷袭先锋队长安妮·因戈尔,被斩杀……”
“……犯人之二塔隆,一个残疾的六阶魔法师,他的家族举族蒙受了多米尼克家族之同盟——阿什温家族的救命之恩……”
“……他在魔族的战俘中伪装潜伏了两个月,终于在安妮·因戈尔重伤时得手……”
“安妮·因戈尔死于取得帕米尼战役胜利后的第四十二分钟,她的尸体被剥光衣服,扔进了魔族尸堆中,差点被一把火烧成灰,和她的敌人再不分彼此……”
男仆已经念完了信纸上的内容,他抬起头,暗自庆幸着自己没有像上一个倒霉鬼一样被一箭射死。
而公爵少爷接着他的话说:“是你及时察觉了异常,重进火中将她的尸体抢了出来——多么令人感动啊!”
阿奇脸色铁青,他哑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明明知道那已经是多年前发生的既定事实,明明知道尼科斯·塞姆里托就是想激怒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所说的所有话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拖延时间。
可那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的剧痛却让他几乎难以承受。
“我想说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公爵少爷道:“虽然阿什温家族已经消失了,但多米尼克家族至今仍是王族面前的大红人呢。”
“阿奇,你先是和魔族战斗了三年,又和梦魇战斗了五年,但你最重要的人明明就是被人族杀死的啊,我一直觉得难以理解,难道你就不会感到怨恨吗?”
阿奇听到这里反而低低笑了。
“感到怨恨?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将这个句式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公爵少爷:“我的战斗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实现她的遗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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