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鸾翻到梁上的第一天起,他就发觉了。他自然是知道周鸾是为何而来,不过就是对他还没打消疑虑罢了。
这半个月他面上是乖乖喝药,可当这那帮人喝了药,等看着的人走了他便点了几处穴道,迅速将那药催吐得干干净净。
不是他不想好,也不是怀疑这药里有毒,而是他现在没摸清楚情况前不宜快快好起来。
这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能让他摸清楚身边人的脾性,比如那几个送药的人,比如那个老大夫,又比如没见几次面的少当家。
要说这少当家也是有意思得紧,对他严刑逼供又差点把他鞭挞致死,却仍是狠不下心干脆将他打死,而是请了人来为他医治不说还好吃好喝的待他。
一开始他还摸不清这少当家的套路,可知道这少当家亲自做了“梁上君子”,他就明悟了。
这少当家还真是个心肠软的,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妇人之仁”。她那义母评价的倒是很对,这少当家确实算是个良善之人。
对凶恶之人有办法,对待良善之人也有办法,可想到他来这黑虎岭的目的,想着将要对这少当家使的手段,他竟然也有了一丝不忍。
当然,这不忍只有一丝丝,很快便打消了过去。
他一如往常吃饭休息,只是不再催吐药物,那金疮药也日日用心涂抹,这几日身体倒是好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这少当家的到底要在梁上看到几日?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场沐浴的戏码。
没想到,这少当家脸皮当真薄……
穆寒年轻笑了一声,将头埋进水里,任由四周的温水打湿他的发。
再说周鸾,逃也似的跑出来,脸却通红通红得作烧,一路上倒是惊了好几个人,看到这位少当家脸红得什么似的,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只觉得天上要么下红雨了,要么就是他们今天发烧烧出幻觉了,于是一群人等不及得捂着头往住处跑。
周鸾心里乱得很,哪还有空余察觉旁人的反应,直直冲到屋子里就将头蒙进褥子里,在被褥里蒙了半晌直到急跳的心脏稳当下来,觉着也着实喘不上气,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约摸是真的羞了,自那日以后周鸾就没再去蹲房梁了。
穆寒年就这样将养了半个多月,身子骨也好了七七八八,那老大夫瞧他的眼神也愈来愈火热,那眼神中盛满的都是生的希望。
果然,这天周鸾下令将那老大夫安然送回家中,顺便又给了些许银两,虽说那老大夫不敢要她也得给些的,毕竟将人困在山上半月有余总得给些补偿。
而穆寒年身上虽没好利索,周鸾还是给他安排了些不痛不痒的活儿,顺便又将一部分洗衣倒恭桶的活交给了他。
这洗衣倒也可以,不过这倒恭桶寻常人是不想做的,周鸾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也有意折折他身上的锐气。若是东颙的军爷,只要有个官职在身的,别管是九品芝麻官还是寻常小吏,怕是都不甘愿给人倒恭桶,都会觉着这倒恭桶简直是折辱人的活。
偏偏穆寒年就欣然接受了,四更天就起来给她倒恭桶不说,手下的衣服洗得也是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干过活得。
瞧着他干活的样子,周鸾心中的疑虑也消了不少,只是她还想着穆寒年身上似乎有功夫这件事,思虑着过一阵子得找机会试试他。
周鸾每日清晨都会在院中练武,她虽说使的是双斧,可拳法也会些,每日清晨练的也是拳法。
穆寒年一日清晨拿着干净的恭桶回来,便看见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短打,轻袍窄袖一看就便利,那拳法也有精妙之处,他便站定略看了会。
周鸾斜了他一眼,出其不意一拳呼过去,穆寒年下意识一躲,周鸾却并不想给她躲的机会拳拳带风,逼得穆寒年连连后退,手中拿着的恭桶却一直不放,甚至还要拿着恭桶挡周鸾的拳头。
周鸾拧着眉停了手,“你把恭桶放下,陪我练练手。”
穆寒年却苦笑一声,“少当家又不是不知在下不会武,若是做陪练指不定就会命丧少当家拳下。”
周鸾挑了下眉,也不言语,抬拳便向他面门招呼过去,穆寒年这回确是避也不避,周鸾这一拳可没收力,穆寒年自然也按着惯性向后倒了去,周鸾也不知怎地只觉得脚下一绊,倒是也跟着他倒了下去。
周鸾见着自己的脸眼瞅着就要和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虽说不怕痛但也免不了磕上一下,也就闭上眼睛预备着疼,而那穆寒年却将手一捞,顺势让周鸾倒在了他身上,没使她受一丝伤。
周鸾闭着眼只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疼便睁开眼,一睁开眼却正对上穆寒年含笑的一张脸。
穆寒年本身长得就俊朗无双,这一笑起来也就更加俊美。
“少当家可有受伤?”
周鸾不妨的心中一跳,意识到自己在他怀里,赶忙撑起身子爬了起来,眼睛也飞快移向别处。
“无碍。”她说着,耳根子红了一片。
穆寒年本身瞧到她耳根处的薄红自知她定然是害羞了,唇角一勾倒是起了调笑的心思。
“小娇娘可是羞了?”
他这话音刚落,周鸾就一拳挥了过去,这回穆寒年却是在地上躺了半晌才爬起身来,再看四周哪还有周鸾的影子?
周鸾近日真没空与他吵嘴,原因无他,黑虎岭最近是有一桩喜事要忙的,她作为少当家自然也得过去帮忙。
而这喜事的主角也不一般,正是四个匪首之一,人称青龙的蒙召。
要说蒙召的未婚妻是个不寻常的,家中有钱财不说似乎还有夷人血统,家中和夷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这家子在这乱世活得竟然很是肆意。
这位小姐的嫁妆实在丰厚,且娶了她也算是打通了夷人那边的一些门脉,这对黑虎岭来讲算是百利无一害。
而黑虎岭大当家樊氏也是因为这档子亲事,近日来不仅脸上的笑容多了,且就算手下有些不当之处她也只是略说一说而已,脾气也没之前那般大。
见到周鸾来了,樊氏更是灿烂一笑,“阿鸾来啦?快来看看这喜堂布置的怎么样?”
周鸾粗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义母布置的不错。”
“蒙召那孩子也真是的,后日就要大婚了,自己不布置这些就算了,连看都不看,简直……”樊氏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孩子怎么想的要成亲了对自个儿的婚礼却一点不上心。
“蒙兄怕是不好意思吧,毕竟也是初次成婚。”周鸾宽慰道。
“哼,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樊氏哼了一声,自然是不相信周鸾这番说辞。
周鸾看义母大好的心情眼看就要被毁了,赶紧转移话题,道:“玉琴姐呢?怎么没在您身边服侍?”
樊氏果然被转移了思绪,道:“她啊,最近感染了风寒,我就让她回屋歇着等身体好了再来。”
“严重吗?不如我现在去看看?”周鸾拧眉道。
樊氏颔首,“去吧,顺便帮义母瞧瞧,实在不行再请个大夫上山。”
“对了,将这些果子送去给她吃吧,生了病总得吃点酸甜的好开开胃。”樊氏紧接着指了指桌子上一篮子海棠果让周鸾抬走。
周鸾点点头,想着虽然与玉琴不和多年,但顶多是拌嘴,玉琴时不时讽刺她几句,不过只要是当面说的她也都回敬过去了,要说大矛盾还真没有,玉琴平日里身体好得很很少生病,这次她理应去看看的。
想着,她又填了点儿水果,提着过来去了玉琴院子。
方进院子,她便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周鸾拧了下眉。虽说黑虎岭没什么男女大防,可女子闺房男人轻易不能进的,何况是院中无人,又像这般房门紧锁……
周鸾练武这些年,脚步本来就比寻常人轻,听了内室有男人声音,她便又放轻了脚步,那脚步声比猫走路的声音还小,屋中人自然也没听到有人来,仍是自顾自说话。
周鸾靠近床边便又听到了玉琴的哭泣声,不对,说是哭泣又不像,倒是像在……
她想到什么,脸一红。
“你就要成婚了,还过来做什么?”是玉琴的声音。
“我并不想娶她。”是那男人的声音,只是此时仿佛累了一般带着点儿喘。
周鸾听到这男子的声音却仿若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声音……不是马上就要娶那富家千金的蒙召吗?!他怎么会在玉琴这里??
周鸾觉着不对,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眼睛向洞口望去,便看到两团白花花的肉。
周鸾惊呼一声,马上移开视线。
可就是这声惊呼,被房里的两人察觉到了。
“是谁?”玉琴一抖,赶紧收拢被扔在床上的衣物勉强遮盖住身体,紧接着拿眼看向身前的蒙召。
蒙召却是向窗户那头看去,目光一寒眼带杀意,手一捞便超起搁在墙角的兵器,紧接着便踢开了房门。
他冲出去的快,可是到窗口却没见到任何人,倒是瞧到窗户纸上被捅了个洞,心里便沉了下来。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