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穆寒年藏起笑,躬身说道。
“哼。”周鸾下巴又往起扬了扬。
两人正说这话,刚闭上的门就又被推开来。
几个小厮端着盘子鱼贯而入,那盘子白瓷的上面还有些镂空花纹,奇的是镂而不漏,镂空处还透出几分菜色。
周鸾心中暗叹,这玉花楼的物什倒是比黑虎岭强多了,也不知道一天有多少进项竟然能用起这些个。
待那酒菜摆满桌面,周鸾都忍不住咂舌。
这是两个人用的酒菜嘛?恐怕十个二十个人都吃不完罢。
况且,摆盘如此精致的菜肴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这一顿下来怕是她带的那些钱根本就不够用。周鸾算是明白门口的人为什么说免费照料马匹了,原来这里面的消费都足够抵上几十上百次喂马的费用。
趁着最后传菜的小厮没出门,周鸾一把将他拽过来,急问:“这些个酒菜能不能退?”
“这个……”小厮为难道,“做出来就不能退了,毕竟上桌的饭食也不能再端上别儿个桌不是?”
“我们又没碰过,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周鸾都表达的这么明显了,小厮自然也看出她的心思。
小厮面带笑容语带歉意地道:“可这是雅间特有的固定餐食,雅间最低也需要花这些个银两,若是撤下去还得需付那些银钱的。”
周鸾还想据理力争,却被一旁的穆寒年给按住手冲她轻轻摇头。
就在她被捉住手一晃神的功夫,那小厮就好像脚底抹油一般跑了。
周鸾再回过头还能看到那小厮的身影,顿时给穆寒年一个埋怨的眼刀子。
穆寒年:“少当家,有所不知。这般高级的用所,客人想寻雅间,必须得有一定的银钱消费。如若不然,也不能被安排到雅间内用餐。”
周鸾却没好气地道:“你如何懂这么多?还不会是诓骗我的吧?”
穆寒年压住眼底的暗芒,又鞠躬“惶恐”地道:“在下哪敢诓骗少当家,在下一个做樵夫的,当然也懂过这些,也不曾进过这般场所。”
“但之前的东家却是见识过一些大场面的,听闻那都城里大大小小的餐馆都是这般用费的,如此在下才敢今日在少当家面前解释一二。”
周鸾听完却没什么怀疑的,只奇道:“京城的店家都这么坑人的嘛?”
“也不是,大体上还是专坑些巨贾富贵之人,而那些人却也不差这些个银钱,只需店家伺候的好排场大便可以了。”穆寒年解释道。
“那些巨贾都是冤大头不曾?”周鸾觉着就算不是冤大头脑子多少也是有些问题的,难不成都是人就因为银钱多就变异了不成?
有银子也不能这么花啊。瞧瞧这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食物,却是灾年能供百十来人再多活一天的本钱。
穆寒年点点头,深以为然道:“少当家说的对,在下也觉着那些个人是皆是冤大头。”
虽然,他曾经也是这些冤大头其中一员。可穆寒年完全没觉得这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他当时称得上是“见识短浅”,不,与其说是“见识短浅”不如说是“见识甚高”。平日里吃的流水宴席精致糕点不胜枚举,便是雅间里随手甩个金锭也算是当时一众公子哥儿的“常识”。直到那年开始,他才知道他往日习以为常的东西,原来是寻常人家的遥不可及。
两人瞧着桌子上的酒肉,虽觉奢侈,可总归是不能浪费,双双拿起筷子疯狂扫荡起来。
可终归人的肚皮也就那么大,饭量也是多年养出来的那般,到一定程度却是怎么塞也塞不下了。
周鸾拍着塞得鼓鼓溜溜的肚皮打了个菜味儿的嗝。
“不行了,吃不下了,这些一会都打包回去分给孟云他们去吃。”反正她是真的解决不了了。
穆寒年慢悠悠地将筷子搁置在玉搁上,轻吐了口浊气,虽瞧着优雅,可滞涩的动作显然也是撑得不行了。
“我都撑得站不起来了。”周鸾又打了个嗝,“这还怎么去赏灯?”
穆寒年坐直身子望了望窗外,便道:“没事,现在街上的人还是那般多,我们还可以再等会儿。”
“是吗?你确定过了一会儿我就能站起来了吗?”周鸾捂着肚子直犯愁。方才她只想着不能浪费了,却又忘了今日下山来的目的。
穆寒年点头,道:“可以的,到时候在下扶着少当家赏灯。”
“这还差不多。”周鸾再看他似乎还能站起来的样子,想着他说的话可行,面上便又恢复了笑。
两人正在雅间消食,周鸾也能扶着墙站着了,却听得一阵吵闹声从外面传来,仔细分辨那声音的来处,似乎是来自于玉花楼内一楼大堂。
“怎么回事?”周鸾侧耳听了半晌也听不出个子丑寅卯。
“下去看看。”穆寒年提议道。
不一会儿,就见二楼一雅间的门被踢了开,里面走出两人瞧着一个身量高些,一个身量则矮一些。两人都穿着男人的衣袍头束男子发髻。
那身量高的正扶着那个矮的走路,瞧着那架势倒像是爱侣一般。
这矮些的自然就是吃撑得走不动道的周鸾,高的便是穆寒年。
也亏得玉花楼之中的人都被楼下的吵闹给全都吸引住了心神,如若不然也不知该用怎样的眼神打量他们俩。
毕竟周鸾常年着男衣,气势性情皆是硬朗气,若不是面庞柔美些身量窈窕些,都让人认不出是个女子。
不过周鸾肯定是没往那边想过,只催促着穆寒年走得快些,也好快些下楼看热闹。
可两人刚走到一半,还没行至楼梯处,便从一雅间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正巧此时,一个抱着琵琶面遮薄纱的女子便走了过来。
这女子显然与玉花楼其他姑娘有所不同,尤其是她身上穿的料子就与其他姑娘不一样的,再看那通身的气派也不庸俗,反而像是误入凡尘的花魅,清丽又妖娆,见之忘俗。
也不知其他人醉没醉,反正周鸾瞧着就觉得有些上头。
只见那姑娘行礼道了个万福,便柔声开口道:“这位姑娘可否借过?”
周鸾忙不迭的点头,全然没意识到她的女儿身被眼前这位精怪一般的姑娘给识了去。只依言侧过身子让此女进了雅间,而那雅间正是她与穆寒年听到熟人声的地方。
周鸾在这儿迷得七荤八素,穆寒年脑子里却全装的正事。
趁着女子推开门的那一瞬,已然看清了雅间内坐着的那个人。
“少当家。”穆寒年晃了晃似乎犹在梦中的周鸾,“那里面的人是于安虎。”
“于安虎?”听了这名,周鸾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平日里都醉在这儿?”怪不得啊,她若是男子,别说天天往这儿跑,只怕哪天就醉死在这儿。
穆寒年却道:“不见得,说不准醉在这儿的都是假象。在下却觉得他来此处的目的不可能只是会美人儿。”
“那……咱们听一会儿?”周鸾眼睛闪着光道。
穆寒年瞥见她眼中的光,总觉得周鸾的目的却并不在此。
可为了探到些什么,两个人还是蹲在一处将耳朵贴到门上听了起来。
只听得屋内先是静了一会儿子,接着便听得转轴拨弦调试琴声,过了半刻便传来悠长缠绵的曲调,滚珠似的琴声便钻了出来。
两人听了琴声,才听得屋子里有人说话。
“花姑娘的琴艺又精进了几分。”是于安虎的声音。
可周鸾一听“花姑娘”这三个字,却憋不住乐。
真没想到这仙女般的人物竟然起了个这么俗套的名字,花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街的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妇女时的称呼呢。
穆寒年却捂住她的嘴,眼神劝诫她最好不要在此时发出声音。如此,周鸾只得将笑忍了下来,忍得不可谓不辛苦。
两人就这样听了半晌,除了些许互诉衷肠的话,也没什么别的了。
穆寒年看周鸾憋笑憋得脸通红,那红得都有发紫的趋势,未免让她将她自己憋个半死,便伸手扯周鸾走了。
可才烦楼梯,周鸾却埋怨起他来:“扯我干什么?还没听完呢。”
“怎么?少当家将这个当成看话本子了。”穆寒年一眼便瞅出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周鸾却未曾想到这人竟然将她的意图猜得一清二楚,眼神便飘忽起来,嘴上却坚持道:“不是你说的,于安虎在这儿可能有一些别的阴谋,我这不还在探听吗?”
穆寒年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个少当家嘴也忒硬了些。
“也没什么好听的,许是在下想错了,他可能就是来醉卧温柔香的吧。”穆寒年如此道,“少当家不是要瞧瞧楼下到底吵些什么吗?再不快些,估计都吵完了。”
闻言,周鸾一拍手,只觉得今日真是被打岔打完了,灯现在还没看上,看热闹却不能再错过了。
于是拉着穆寒年的手腕便往楼下奔,直走到众人当间寻到最前面的位置才停下来。
两人抬头看,事情的主角竟然是方才在台上跳胡旋舞的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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