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fia的首席干部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林太郎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马上就要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 他匆忙丢下考试去询问给他递消息的驻东京港口fia成员的时候,只得知这个消息是首领亲自布下来的,哪怕是首领的其他心腹干部也不知道理由。
更不知道这个所谓‘消失’究竟是代表死亡还是叛逃。
干部们要做的只有平息首席干部‘消失’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 有逆反之心的人就杀, 有跳出来的指责就镇压,无论如何, 与那位干部的资料已经完全在关东以内已经开始绝迹了。
而这件事发生才不到三日, 足以看出正冈子规这位关东之主对他掌控的地区究竟是何等恐怖。
没有得到具体情况, 林太郎心急如焚,匆匆忙忙走出校门, 准备赶回横滨。
他不相信夏目漱石会叛逃, 也不相信正冈子规会杀死夏目漱石, 这其中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如果是这对挚友之间发生了争执,自己也许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就在林太郎准备回横滨的路上, 他碰见了一个人。
来人穿着一身休闲西装, 带着顶圆檐帽, 帽子下好似三花猫一样各分一块的发色让他格外与众不同, 那个人站在校门口的路边,墨润的猫瞳看着林太郎, 两撇小巧的胡子挂嘴边儿上。
那顶帽子还是林太郎去年和父亲到国外旅行时在精品店挑了很久才选中的, 他记得老师很喜欢。
“你得到消息了吧。”夏目漱石摸了摸胡子, 侧过身对他说道:“和我来, 最后我想和你谈谈。”
林太郎没有说话,抱着满肚子的疑问沉默的跟上去。
在横滨居住多年的夏目漱石像是很熟悉东京的环境一样,熟稔地带着林太郎东绕西绕, 走过街道, 穿过小巷, 来到了一家地处偏僻的咖啡店里。
林太郎进店之前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很安静,尤其适合密谈。
“您和父亲吵架了吗?”
刚一坐下,林太郎就忙不迭的问道。
夏目漱石摘下帽子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放下圆檐帽后先是喊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
夏目漱石不回答,林太郎也不再问,转而耐心等待。
直到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夏目漱石才回答林太郎之前问的问题。
“这件事情不是争吵。”夏目漱石停顿了几秒,又说道:“这件事我和你父亲都有错处,他选择这样处理……大约是对我这个多年的朋友最后的仁慈吧。”
选择使其‘消失’而不是‘叛逃’固然会使港口fia损失一部分荣誉,但这样一来夏目漱石的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障,无论他以后去到哪里,不论是出于他原本港口fia二把手的身份,还是出于他脑子里的那些情报都会大受欢迎。
但是林太郎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能理解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发生,他紧紧的扣住溢满于心的疑问不让自己失态:“可以告诉我您和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刚接到消息,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林太郎终究是个聪明孩子,他从老师的表情和只言片语里就可以提取出一个消息:离开港口fia这件事老师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考虑了,而且父亲也知道。
只是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在森林太郎面前提起。
听得这个问题,夏目漱石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他的目光停留在少年年轻的面庞上,带着赤味的紫瞳是清澈透明,黑色的短发打理得很整洁,穿着学生装的时候像极了那些矜持有礼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而不是正冈子规那种从十几岁就在腥风血雨里来去匆匆的黑手党。
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他继承了自己与正冈子规这一生所习得的全部理论知识,哪怕是正冈子规教不了的,那个父亲也在想尽办法让他的儿子踩在他的肩膀上去看更美丽的世界。
但无论森林太郎学到了多少知识,如何会管理组织,拥有多少前人留给他的遗产,都还不够。
至少去接他那个父亲的班还不够。
夏目漱石无法想象林太郎大学回去之后该怎么接手正冈子规手里的港口fia,他知道那个父亲肯定会为他的孩子准备好一切,可他始终觉得林太郎还没准备好。
这个孩子似乎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正冈子规最残酷的一面。他永远处于旁观者的角度,正冈子规虽然并未让他成为温室里不经风雨的花朵,可战争年代和林太郎之前受到的教导是不一样的。
那是一种更为残酷的现实,那种现实哪怕是夏目漱石这个成年人都未必能够经受得起,也就只有那种纯粹的野心家才会想着在这个期间里继续冒进,向上夺取更多的权利。
可是这个年代毕竟是个人死亡就会结束的时代,正冈子规错一步,输的可就不只是他,还有整个横滨。
正冈子规终究不是个会为了家庭而放弃功绩的人,他对林太郎的爱毫无保留,但他对权利却是每个男人都会有的、可以称之为贪婪的追求。
说到底还是那十年正冈子规太收敛了,导致所有人都忘了他曾经的名号。
而这个孩子,到底能否撑得起他父亲经营一生的庞大帝国呢?
“子规他……”
“应该说,首先是我的问题。”夏目漱石脸上带有苦涩的表情,“我跟不上你父亲——正冈子规的野心了。”
“他是个真正的野心家,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夏目漱石端起咖啡,杯面飘浮的云雾是一些已经被横滨人以往的从前,他垂眸吹开白雾,问道:“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起家的吗?”
林太郎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正冈子规当年在横滨的名声不太好,而且很不招横滨本土组织喜欢,除了这些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港口fia有意封存了这些过去,因为放在最角落的位置,林太郎完全没找到。
他被收养的时候港口fia已经进军关东,统一横滨似乎是他出生之前的事情,因此对二十多年前的横滨知道的也只是从组织老人闲聊里拼凑出来的一个大概印象。
夏目漱石扯扯嘴角,和林太郎讲起了横滨不被提起的过往:“子规当年暗杀了横滨最大的藩阀头目,群龙无首方可浑水摸鱼,他在那场混乱里争夺到了足以支撑当时组织经济的一块蛋糕——也就是港口码头,这才有了所谓的‘港口fia’。”
“而那场混乱,整整持续了五十四天,伤亡更是不计其数,大量基础设施被破坏,市民向外迁居,城市寂寥无人,只剩下断壁残垣。”
“而那一次死亡的仅仅只是一个盘踞在横滨市内的地头蛇。林太郎,如今还不是文明的时代,港口fia需要的不是律师,而是更多更强的异能者和强者,才能在未来打响的战争中存活下来。”
“战争的风险不是以前所经历的事情可以比较的,你父亲背负着整个港口fia,关东以内的大小组织都以他为首,如果他要继续扩张,很有可能影响到整个里世界的命脉。”
“如果子规冒着巨大的风险在争夺更大利益的路上被人暗杀,你认为,以港口fia现在的体量如今的横滨会是什么下场?”
正冈子规意外死亡横滨会是什么下场?
夏目漱石的发问让林太郎完全沉默下来。
仅仅是收到这样的问句脑海里就能想象到会是怎么样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正冈子规的身家很丰厚,金钱、人脉、情报。单是他的私人财产就足以引来一批嗅到血腥味的疯狗。
更别提港口fia的全部价值因为群龙无首而暴露在其他人面前。
林太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自己能做什么。
然后林太郎发现了一件事。
他最大的优势似乎不是自己一直以来学习到的知识和手段,也不是武力和异能,而是身份。
港口fia少主这个身份是他最大的优势,如果摒弃这个身份,他就像是丢进泥潭的石子,溅不起任何水花。
他就像一个保送上岸的优等生,什么都有,学识、阅历、人脉、情报、金钱,唯独没有的就是在斗争中那种拼死一搏的决心。
林太郎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接得起横滨,却未必接得起港口fia。
夏目漱石也不打算从林太郎嘴里得到答案,“其实我和他之间矛盾点就在这里,子规和我不同,他是个赌徒。”
“赌徒的爱永远伴随着风险和危机,而我,林太郎,我的私心更希望这座城市不要参与战争,至少不要受到战争侵蚀。”
“我和你父亲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守护横滨,只是……”夏目漱石凝噎,扯出一抹苦笑,“只是我跟不上他这种认为只要拥有最强武力就能使横滨百毒不侵的想法,只能换一种方式继续守护这座我和他所热爱的城市。”
一个激进,一个保守。
正冈子规与夏目漱石,用最锋锐的矛与最坚固的盾共同守护这座城市。
森林太郎独自思考很久都没有说什么,夏目漱石也不催,直到咖啡渐渐冷却,林太郎才贸然问出一句:“是因为战争吗?”
夏目漱石答:“是,异能大战会在不久后正式打响。”
“多久?”
“几个月,甚至几天之后。”
“那会持续多久?”
“几年,也有可能十几年。”夏目漱石抬眸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太郎,“我最后来见你,是有件事想来请求你,森林太郎。”
那位最了解港口fia首领的军师诚恳的请求道:“去继承你父亲的家业,直到完全掌控它。”
林太郎愣住了。
他从来没听过向来策无遗漏的老师这样说话。
他发现岁月在夏目漱石留下的痕迹不算多,但也不再年轻,似乎就是这样宣示着,上一代人的故事快要结束了,属于年轻一代的浪花即将翻涌上岸。
森林太郎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轻轻应答:“好。”
…
应届毕业那年林太郎才回到横滨。
他径直去了顶层的首领办公室,许久没有回横滨,不知道是不是他港口fia少主的地位,没有任何一个人上来搭腔,更不会有人来阻拦他。
整个总部安静得诡异。
但林太郎满怀着心事,没有注意这些。
穿过首领办公室前那道长长的走廊时,他还在想等会应该怎样若无其事地和父亲打招呼,不能让父亲看出问题来。
直到门口的守卫替他打开首领办公室的大门时,才听见守卫的一句‘首领今天出去了’。
林太郎一顿,问道:“去哪了?”
门口持枪的两名守卫对视一眼,没有再像几年前那样轻而易举地直接将首领的踪迹告诉少主,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回答:“港口码头。”
林太郎皱起眉头,问道:“首领亲自带队去的?”
“是的,少主。”守卫回答道:“昨天有外来组织潜入横滨在首领出行的目的地附近安装了炸弹,今天下午三点时全部成员被抓获,现在押往港口码头进行处理。”
组织?
什么组织能潜入横滨?
另一个守卫犹豫了一下,说道:“首领前不久和欧洲那边扎根许久的老牌黑手党谈崩了,这是最后一批残党,首领打算杀一儆百,所以亲自动手。”
守卫在林太郎陷入对港口fia巨大变化的震惊的恍惚之下,恭敬地询问这位注定会接手首领伟业的年轻人:
“少主,您要去码头吗?”
…
安静到异常的夜晚。
车开到快接近的地方时林太郎就察觉到了空气中有股浓烈铁锈味从码头的方向飘过来。
借着引诱飞蛾扑火的灯光,林太郎脚步停在原地。
他看见他的父亲在捕杀潜入横滨试图暗杀他的组织,尸体被一一扔进横滨港,他嗅到的铁锈味就是从混杂这月色与血色的大海里传来的。
杀一儆百是这个年代常用的手段。
“清理干净。”
红发的fia首领冷酷而残忍地发布命令,衣摆上浸没的鲜血甚至可以滴落在地上,溅下一点又一点血迹。
那是林太郎从未见过的模样,林太郎从正冈子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对生命的敬畏,他看见的只有通过各种各样的行为换来的港口fia地位提升。
在林太郎大学的这短短六年,港口fia跻身欧亚里世界前十,靠着战争所带来的财富和影响,成为了里世界之中不可被忽视的暴发户。
它没有西西里贵族那样繁杂的规矩,也没有纽约老爷们矜持不苟,正冈子规的手段比夏目漱石残忍很多,但林太郎明白,这才是港口fia应该有的样子。
fia,即黑手党。
统一着装的组织成员们包围这片屠戮场,机械地执行命令。
没有人敢违抗首领的命令,如今港口fia完全成为了正冈子规的一言堂。
林太郎想上去说点什么,可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当他和正冈子规那双压抑了十多年煞气与疯狂的眼睛对上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还没有资格和父亲并肩而立。
再没有任何比这更直观的感受到身为港口fia首领所背负着的罪恶的场面了。
不。
林太郎看见正冈子规振刀,甩开刀刃上的血足以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弧形,深刻的意识到这并非背负。
而是身为港口fia首领的正冈子规本身就是罪恶。
这才是身为fia首领的正冈子规,而不仅仅是一个父亲,一个挚友。
“林太郎?”
长泽时礼看见站在灯光下的年轻人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他预想应该是明天才会回来,他还准备把事务放在一边亲自去接呢。
长泽时礼把雨御前收刀入鞘,踏过地上的血泊穿过黑西装们的包围走过来。
他不怎么在意大衣衣摆上沾着的血,拍拍灰尘抬起手,给许久不见的好大儿一个拥抱,用一如既往的欢快声音说道:“欢迎回家!”
家是回来了。
但家里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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