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郎去上大学之后整个港口fia似乎安静了不少。
刚刚从码头那边回来,夏目漱石一边等待电梯下行,一边观察总部大楼的氛围。
不知道是不是近期港口fia附属大楼建成,组织内部的人员规制更严密了的原因,总部变得更加沉重了。
或许不止有这个原因。
夏目漱石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那天那通特务课总长亲自打来的电话。
老实说,他被动摇了。
异能战争开始之后,横滨,无论是从经济地理位置还是港口fia的权重都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战争时期的特务课靠不住,而且港口fia占用太多航运……
但想这么多,最有问题的还是正冈子规。
就像那位特务课总长说的,如果有机会,正冈子规不会甘心仅仅局限于一个关东。
‘那位首领会毫不犹豫地带着他的组织去赌这份可能性的不是吗?夏目君,您可比我更了解他呀。’
‘如今整个关东都是他的一言堂,他的权力甚至可以影响到整个国家的里世界,您以为,就算是压上您与他的挚友之情,又能影响他多少?’
而现在,干部制度成立后人员四处调动,港口fia属成员频频巡视街道。一时间整个关东里世界都紧张起来,生怕正冈子规有什么大动作,连最后的生存余地都不给。
每一个行动都在彰显正冈子规的野心,他想在战乱中将组织进一步发展。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这句话对城市和组织同样适用。
但这里,横滨。
往外是神奈川、关东再向东北北海道、九州四国,哪里都有港口fia的势力,港口fia再要发展,就已经脱离正冈子规最开始所承诺的那句。
一切为了横滨。那个人那年秋天是这么对他说的。
于是夏目漱石接受了他的邀请,应约协助正冈子规夺取横滨。也信了正冈子规十年后横滨入主关东,和异能特务课做交易时给出的理由。
现在不同,战争不一样。
不是夏目漱石不信任正冈子规,战争不是藩阀,藩阀尚且会为了利益虚与委蛇,而战争只会是泥潭,横滨一旦陷入其中就很难明哲保身。
可就像特务课总长说的,能劝得港口fia首领改变主意的夏目漱石唯独劝不动这一条。
而他的挚友,港口fia首领正冈子规是不下于异能特务课总长荻原井泉水的野心家。
“夏目干部?”
电梯门叮咚应声而开,夏目漱石和里面正要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他本来打算让开身位让里面的人先出来,却见那个人说道:“正好我要去找您呢,首领要您上去一趟。”
夏目漱石这才收敛散发的思维,重新认了一下人。
这是首领身边的近卫,之前是游击队的一员,调动之后负责守卫顶层的首领区域。
夏目漱石点点头走进电梯,顺口问道:“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只说了让您去一趟就继续处理码头那边的事情了。”下属按下顶层的按钮,回答道。
“我知道了。”夏目漱石应了一句。
电梯往顶楼去。
他进办公室的时候,长泽时礼正埋在文件堆里。
他手边处理完的文件正被进进出出的部下们抱走,带到命令下达的地方去,而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新文件被带进来。
还没走近,就听见首领一句命令:“广津,把这份文件送到特务课那边去。”
应声领命的是个青年,是早年夏目漱石在清算内部叛徒时发现的人才之一,只可惜十年前他还年轻,夏目漱石就没有急着用他,而现在已经迁升到了首领直属游击队副队长的位置,同时担任首领身边的武装秘书。
青年躬身接过首领手里的刚刚写完的文件,应答“是,首领”之后正打算领命而去时,又听见了首领追加了一句命令、
“还有,把伊马叫上来。”
广津柳浪再次领命,他拿着文件出门时撞见了门口的夏目漱石,愣了一下,不知道夏目漱石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但还是恭敬地问安:“夏目干部。”
夏目漱石点头致意,越过他走近办公室内。
近半年横滨、或者说整个世界都肉眼可见的躁动起来,本来处于平稳发展的关东地区一下子陷入战争的焦虑之中,这个时候特务课与港口fia合作的先见之明就出现了。
官方下达的通告的作用低于里世界组织刀刃见血的警告,十年前特务课和靠以杀止杀镇压关东大小组织的港口fia合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其代替自己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荒霸吐计划是,如今关东之中的蠢蠢欲动也是。
只是两方究竟是不是真心互相帮助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来了。”办公桌后的首领头也不抬的打招呼,他抬头只会是从桌上拿来另一份文件继续查阅,忙碌程度一度让长泽时礼好像回到了最初独自一个人创立港口fia的时候,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而从他手中发布出去、仅仅是一行字迹的命令,又不知道会带动起关东地区乃至整个里世界怎样的腥风血雨。
“你看看,欧洲那边来的,过了海关就进太平洋。”长泽时礼将手边的a4纸递过去,“近三个月来百分之八十的商船运送的都不是货物而是物资。”
夏目漱石扫了一眼那张纸上的各路数据,再将纸张对折叠好,放回到桌面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长泽时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最后一句话写完,将其放到旁边堆积起来的文件堆上,候命在一旁的成员把这一叠抱走,随着首领无声的示意,室内所有成员都安静的退出办公室。
霎时间,办公室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战争要开始了,夏目漱石。”
长泽时礼双手交叠在下颚上,观察夏目漱石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的反应,意料之中的平静,没有惊讶没有为港口fia分析利害,很平静的站在他面前,一桌之隔。
于是他没有向以往那样笑着和挚友谈论组织事务,也没有审问下属时那样冷冽威慑,只是干脆利落的问夏目漱石:“你的选择是什么。”
大片积云飘过来压住午后日光,巨大的阴影笼罩住高楼,将夏目漱石的身形笼罩灰暗的阴影下,而他面对的则是完全坐在更暗阴影里的正冈子规。
夏目漱石无言,“你知道了?”
长泽时礼侧了侧头,没有否认:“林太郎生日那天特务课的人找你之后,我找他聊了两句。种田君心性不错,但恐怕适应不了荻原井泉水的理念,那家伙和我一样,都是不择手段的人。”
“想撬我的墙角,当然要礼尚往来。”
夏目漱石没有反驳,也不打算为自己准备做的事情狡辩什么,他只是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回来的那天。”长泽时礼说:“你表现得很明显,金之助。”
“我和林太郎从国外回来之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特别是林太郎生日那天特务课的执政官找过你之后你就更像是魂不守舍一样,频频关心异能战争的情报。”
长泽时礼也不想往这方面想。
但夏目漱石是他亲自请回来的,是许诺了银之神谕、许诺了干部地位、许诺了当时港口fia的一切和未来请回来的军师。不论是出于对挚友的了解还是对下属的调查,他都是最了解夏目漱石的人。
“再猜不中你在想什么我就白和你做了这么多年挚友了。”
或许没有他的干涉,夏目漱石应该会从更合法的角度建设横滨,他比任何人都深爱这座城市,不希望这里遭受混乱侵袭。
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长泽时礼才不会阻拦夏目漱石做出选择。
“你不打算劝我留下?”
“不打算。”
“你愿意放我走?”
“愿意。”
夏目漱石怔在原地。
如果是劈头盖脸迎来一顿痛骂、威胁,甚至正冈子规暴怒地用雨御前横在他脖子上,夏目漱石都能理性地再说些什么。
可夏目漱石知道正冈子规不会这样,他们清楚彼此的理由,从最开始就清楚,所以有这么一天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
只是谁都不会去提起。
夏目漱石喉口滞涩,声音沙沙的嘶哑下来,“你的宽宏大量不像是个黑道组织的首领了,子规。”
似乎没想到夏目漱石会这么说,这话说得长泽时礼愣了一下。
坐在办公桌后的fia首领突然大笑不止,躁乱的红发就像是夕阳残下时火堆里的余烬,散发着彻夜的冷光。
他看着自己的军师、智囊,同自己一起携手夺下横滨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问道:“那我要说什么?”
“说‘在你我共同治理组织的十余年里,你之于港口fia是什么地位,而港口fia之于横滨又是什么地位?’这样的话和你吵一架论个输赢?”
“还是质问你,‘为什么还要抛下横滨、港口fia,还有我和林太郎’?”
“你是我的挚友,夏目漱石。”长泽时礼近乎叹息般说道:“我难道不想挽留你吗?”
夏目漱石偏向民生,正冈子规偏向扩张,这一点从最开始就和他分工明确。
而今时今日两个人之间的嫌隙就在这里,长泽时礼想要一个更好更强的组织,夏目漱石想要一个更安稳和平的横滨,他们不会像小孩子一样争执,但也不会有任何一方妥协。
沉寂的话题使首领办公室内的气氛静默了很久,才听见两人之一的一个开口。
“你带林太郎出去那次是替特务课拿异能武器的数据副本。”
“是。”
“你参与战争贸易,允许港口放行军火。”
“是。”
“我明白了。”夏目漱石抬起眼眸和长泽时礼对视,“我不会配合你的这些作为,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横滨。”
“但是子规,我仍然要劝诫你最后一句。”
“如果你赌上横滨的民生经济治安,那么有朝一日你满盘皆输,杀死你的就会是你曾经在意的横滨。”
长泽时礼否决:“不会有这一天的。”
话已至此,再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说的。
夏目漱石最后看了一眼他的挚友。
已经不算年轻的年纪,又是个成熟却不稳重的人,性格上作风夸张,嬉皮笑脸的虽然不会生气,但有时候冷冽的笑容更让人感到恐惧。
除了自己能摸清楚正冈子规的心情之外,剩下的恐怕就只有林太郎了。
想到这里,夏目漱石心里勉强有了个底,才堪堪转过身去,踏出了离开的第一步。
“我最后问一句,夏目漱石。”
长泽时礼站起来,叫住转身而去的夏目漱石,他看见那个三花发色的青年一如当年自己前往东京去找到他时的模样,永远都抱有高尚的理想。
“你确定要离开港口fia吗?”
他问,这座城市、这个组织的首领正冈子规问。
他问曾经给横滨带来和平和繁荣,那个才华横溢神机妙算的军师。
“如果你离开,你为这个组织、这座城市所做的一切都会封尘在档案中,不会再有人能找到你为这里留下的荣誉,没有人会提起你所做的一切,无论你将来在你所在的职位上获得了万人之上的地位还是独一无二的成就,你都将会是港口fia不被人记住的背叛者。”
“而你,会被这座你所深爱着的城市彻底遗忘。”
回答他的是背影,然后消失在门后。
…
是夜。
“这座城市的夜景很美吧?”
种田山头火跟在长官身后,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长官并不是在问他,而是自娱自乐般自问自答。
他们行走的长廊安静至极,往外看去是灯火阑珊的城市中心,从这个方向能看见耸立的港口fia总部以及它的附属大楼,那边是市中心的位置,也是横滨夜景最明亮所在。
而他们在租界。
一个曾经是横滨最繁荣的地段,也是临近大海,最合适处理残余废品的地方。
“其实我也不想得罪正冈子规,那家伙疯起来可是连超越者都能杀……,但是种田,如果不把夏目漱石劝离港口fia,那横滨将永远都会是长夜了。”荻原井泉水摇摇头,把手中一叠资料拍进弟子怀里,他断定道:
“哪怕正冈子规死了,他的继承人也不可能会成为黎明。”
种田山头火低头看去,那正是东京大学医学系新生森林太郎的资料,厚厚的一叠,写的却只有对外的那些,半点没有港口fia少主的内容。
正冈子规封存了森林太郎的资料,知道港口fia少主的人很多,但知道少主叫森林太郎的却很少,而森林太郎正是正冈子规唯二的软肋。
另一个是夏目漱石。
荻原井泉水见种田山头火翻看资料的模样,哈哈大笑一声,说道:“这个孩子可是正冈子规和夏目漱石教出来的继承人,你以后接触他的时候可别掉以轻心。”
他看向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弟子,不由得有些可惜。
如果种田还在港口fia做卧底这件事会比想象中更轻松,只可惜正冈子规天生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格,他必须先一步展现自己的诚意,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和正冈子规合作。
可惜的是种田辻村这几个虽然保下来了,另外几个却只能暴露给正冈子规。
太可惜了,否则还有更多的价值。
想到这里,荻原井泉水随机抽查了一下弟子的理解能力:“单凭一个我不可能动摇得了夏目君那种聪明绝顶的谋士。种田,你说说他为什么被我动摇到了?”
种田山头火顿了顿,将老师丢给自己资料整理收进怀里,然后摇了摇头。
不敢说,也不会说。
“因为正冈子规的理念不适合横滨和平发展,而夏目漱石无法抑制一个野心家的野心,他明白,自己留下对横滨的发展无益,甚至还会进一步增长港口fia的气焰。”
“夏目漱石是个聪明人,如果他不想看见横滨被正冈子规拖进战争泥淖,从旁辅助比如从政府方面进行影响是最好的劝说词。”
荻原井泉水说完,有些不大满意弟子今天的反应,以往这个时候种田山头火都是求学若渴,怎么最近一段时间就和着了魔一样天天关注横滨方面的问题?
是最近太累了吗?
也是,荒霸吐计划进展很大,种田山头火是辅政官,需要时刻关注着这边的进度,还有大大小小和港口fia交接的问题都是他负责,劳累过度也不好。
荻原井泉水盘算着,或许可以在真正忙碌起来之前给弟子放个小假,等战争开始了就没有时间像现在这样优哉游哉地来横滨租界亲自调查研究进度了。
听见老师的话,种田山头火心里颤了颤,他甚至有些冒失的发问:“您这样做……真的是为了横滨吗?”
荻原井泉水摇晃折扇的手一顿,上下打量了一下弟子。
前不久横滨发生了很大变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港口fia少主森林太郎成年,以及首领正冈子规决定完善组织内部制度。
新制度落成后,也许看上去像是将曾经拢在正冈子规和夏目漱石手里的权利分出去,但却是让港口fia制衡外界的能力再一次增,对内更是仔细到了方方面面。
正冈子规的野心日益见长,曾经荻原井泉水和他合作的时候,那个恣意张扬的年轻人站在血海尸山上也只是笑着对他说想要为港口fia博一个横滨。
荻原井泉水信了。
十年后,关东里世界易主,正冈子规放权夏目漱石,收养森林太郎后安心下来治理横滨,不再扩张地盘。
荻原井泉水又信了。
结果今时今日,正冈子规的动作无一不在展示他的野心,而且正逢异能大战爆发,这一回荻原井泉水不能再装作看不见了。
但正如种田山头火疑惑和质问的,荻原井泉水不完全是为了这座城市。
荻原井泉水精明地笑了,眼角眉梢都是算计和谋划,向自己最信任的弟子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和正冈子规不谋而合的合作内涵:“我想要他的海运渠道、对外情报;他想要我的政府特权、政治风向。”
折扇敲在手心,荻原井泉水的视线投向窗外,投向市区耸立着的那座大楼。
“与虎谋皮,为虎作伥,谁不是呢。”
他和正冈子规从最开始就不是出于对横滨的热爱而合作,只是他们表现得太过分了,导致所有人包括他的弟子种田山头火都认为,特务课总长荻原井泉水和港口fia首领正冈子规是为了这座城市的安全而互相妥协。
但是,如果有能够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又有谁会甘心仅仅做一个异能特务课总长、做一个关东之主呢?
“我爱这座城市,但我更渴望成功,种田。”
荻原井泉水侧头注视着自己一手引导起来的弟子,就像正冈子规选择了森林太郎一样,种田山头火就是他的继承人。
他温柔的说道:“荒霸吐计划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多亏正冈子规从法国帮我把黑之十二号的资料带回来,虽然就此损失了不少代价,但能让人形异能成型就不算亏。”
“再等上几年,‘荒霸吐’就可以加入军队。”荻原井泉水轻轻拍了拍弟子的肩膀:“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苦心,现在你还需要历练。”
种田山头火咽了咽口水,为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之间一言不发,却满含刀光剑影的博弈感到毛骨悚然。
“……老师教导得是。”
荻原井泉水满意的笑了:“跟上来,我要去问问n荒霸吐实验的实时进度。”
“是。”种田山头火垂下头,不敢让荻原井泉水发现他的表情。
他发现他的老师似乎变了,从最开始会为忧心民生而努力,变成了深陷战争旋涡的一名政客,变得不择手段,残忍至极却还能笑着说出其应有的利益。
“对了种田。”走在前面的长官突然回过头问他:“准备和军部合作的‘猎犬’项目内阁批准了吗?”
“还在审核……,但军部那边说已经在挑选人才了。”种田山头火回答。
“那就好。”得到这个消息荻原井泉水显然心情不错,他摇着折扇继续向前,“战争的筹码就要提前准备好才是。”
长廊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那边的市中心散发着光,种田山头火往前看,先看见的是荻原井泉水的肩膀,才能看见长得似乎看不见尽头的异能特务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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