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晚间广津柳浪接到命令前往首领办公室, 一进来就看见窗外的夕阳打在红发上,一时间暖融融的,办公桌后的男人半张脸埋在阴影里,望着手里刚拆封的信件,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隶属于首领游击队的青年进来之后就看了这一眼, 再就恭顺地低着头看地板, 等待首领吩咐。
“去把黑蜥蜴调回来, 以后交给你负责。”首领有节律地敲打桌面, 一声一声顿进广津柳浪的心里。
最近港口fia人员调动频繁,下面的人都在猜测上面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目标,组织的武斗派们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但这些事情只有组织高层才知道, 就算是身为首领直属游击队副队长的广津柳浪也不知道高层之间到底有什么打算。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秘辛自己能知道。
“首领提拔,属下感激不尽。”
半月前少主不知所踪, 上一次出现相同的情况还是因为那位干部。
因此这样一板一眼回答是最安全的, 不在职责内的最好什么都不要问,首领和十年前那位干部还在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
敲打桌面的声音突然停止,紧接着是下一句命令“现在通知下去, 准备接手租界。”
广津柳浪动作一顿, 似乎没有料到首领会发布这样的命令,职责之内的询问了一句“首领, 要提前和特务课的驻守人员沟通吗?”
横滨租界一直属于特务课管辖, 港口fia接管横滨十几年从来没有明目张胆沾染过那边,特务课也是恪守约定, 两方就算暗地里互相之间做了多少事情明面上都是从不越界。
可放眼关东, 哪个地区不是对港口fia俯首称臣, 偏偏眼皮子底下存在着这么一块地方。
首领想动手不是一年两年的心思, 但始终顾及着什么。
广津柳浪想到了今早他随侍首领左右时一位干部递进来的那封信。
他没有看到很多,只是在退下的时候瞟到了一眼落款的姓氏。
是「夏目」。
广津柳浪低着头,他听见首领听见他的问题之后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不用,我没打算和他们费口舌。”
“伊马会带游击部队去,这件事你只管吩咐下去,我有别的任务派给你。”
广津柳浪不再多言,领着首领手谕恭谨的退下。
六年前一位连名字都不允许被提起的干部叛逃后,港口fia就进入了首领个人的专权统治,进而整个里世界上下都无人敢反驳。
虽然连带着的经济效益促使横滨发展越来越繁盛,但是首领大人的手段日益见下,组织内部人人战战兢兢,不敢触犯首领,也不敢质疑首领的任何举措。
唯有少主。
但少主在半月前面见首领之后就消失不见,剩下的干部会议全是追随首领多年的忠臣,他们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擅长的是撕咬血肉。
首领身边再没有能劝诫他的人。
广津柳浪护着怀里的首领手谕走出首领大楼,挑头望见远方的天空乌云沉沉,黑压压一片中似乎有闪电划过。
他想,或许是新的风暴要来了。
…
后半夜时月上枝头,一场突袭悄无声息捂住所有人的嘴,动作迅速、井然有序地在半个小时内不惊动周边势力,安静地拿下了位于租界的研究基地。
长泽时礼到的时候游击队已经把放弃抵抗的人集中看守起来,绝大部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所研究人员。
长泽时礼腰间挂着雨御前,从被押解的俘虏身边经过,他扫了眼人数,问旁边的部下,“人都抓齐了?”
“是,首领。”一旁的部下回答,“军队驻守的死了一半,剩下的在伊马大人的异能控制之中,研究人员都在这里了。”
“很好。剩下的除了研究人员。其他的都杀了。”长泽时礼眸中平静无光,即便他踏过地上的尸骸,风衣末端沾染血迹,也只会淡然吩咐“把参与荒霸吐实验的人都带回去审讯,留活口。”
“你不能!我们是效忠于特务课的——”
一把锋利到似乎连空气都能破开的刀刃穿透了刚刚开口呐喊的人的手心,只留下哀嚎和痛呼。
垂着头温顺的玫色发髻的女孩放出了自己的异能金色夜叉,美丽的凶兽高高抬起长刀,又重重刺下彻底封死了声音。
“首领,我是红叶。”她向背对自己的首领恭顺地说着,她刚刚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是来替自己所属干部传话“您要的东西伊马大人找到了,在里面的实验室里。”
“我知道了。”长泽时礼转过身,目光扫过女孩头顶,再看向前方,“带路吧。”
女孩温顺地回答“是,首领。”
金色夜叉消失之后显得女孩身形十分单薄,哪怕是艳丽的玫红色也无法掩饰这份寂寥。
可若是让人看见她的脸,一定会颤抖地逃走。
这可是港口fia之中最顶尖,也是最年轻的暗杀者尾崎红叶。
实验室内。
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一片昏暗,只有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熄灭的炽光灯在绵绵不断地散发着冰凉的光。
干部伊马鹈平此时正在里面,他负责这次带队突袭施行荒霸吐计划研究所的任务,就结果而言,完成得十分出色。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青年温柔的眸子凌厉了一瞬间,发现是首领之后又松缓下来。
伊马鹈平恭敬地喊道“首领。”
长泽时礼颔首算作是回应,尾崎红叶则是走向伊马鹈平脚边跌坐在地上的那名青年,也不作什么表示,却能使人感觉到刺骨冰冷的杀意。
她握紧怀中的伞,站在俘虏身边,一旦他有所异动或者上位者们有什么命令,伞中的刀刃即刻就会出鞘取人性命。
暗杀者尾崎红叶,港口fia之中一把锋利且趁手的刀。
“这是荒霸吐实验的负责人,n。”伊马鹈平介绍道,抬手示意红叶把他带到一边去。
他手里拿着的是从研究人员那里夺来的资料,地上的尸体或许是这些资料的守护者吧,反正除了负责人之外没有一个活口,而此间实验室里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隔着玻璃的隔壁房间里还有无数排列在培养皿中的实验体。
长泽时礼这次突袭租界就是为了这里的一样东西。
“荒霸吐计划实验样品——甲·二五八号,生命体征正常,无自我意识,活性最优,可持续外放异能,但使用‘特殊形态’实验还未完善。”
“其他序列的实验体呢?”长泽时礼问,他走近树立在实验室中间那只灌满蓝黑液体的圆柱形培养缸,偌大的空间内除了他和伊马鹈平,剩下的就只是躺在血泊里的尸体。
玻璃表面隐约倒映出长泽时礼的脸,雾霭般的液体浮浮沉沉,透过这道屏障,他看见那里面睡着一个孩子。
小小一只,沉睡在蓝黑色的雾霭里,无数输液管连接着从后颈到尾椎,从培养缸外看不清孩子长什么样,只知道他蜷缩成一团,头埋进膝盖里,双手环抱,像在子宫里安睡一样,无害且柔软。
但这样一个柔弱的幼儿体内却沉睡着核武器一样的存在。
黑之十二号的仿品,荒霸吐。
青年干部回答道“我审过那个负责人,荒霸吐计划的进展是几年前得到黑之十二号数据之后才有的实际进展,而完成度最高的样品只有这一个。”
“其他序列号的样品都有数值上的瑕疵,大部分生命体征低下,很难存活。这一点也和我们的情报相符。”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在说自己,培养缸中的液体突然流动起来。
那个蜷缩在正中央的孩子动了。
不知为何,幼儿睁开眼睛,迷惘地把视线投望过来,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竟然展开蜷缩的姿态,缓缓地流动到培养缸的玻璃旁边。只有靠近了才看清幼儿的长相。
那是一抹沉在浓稠液体里的蓝色,缺少生机和光泽,偏向灰色,颜色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奶猫眼里还没完全褪去的蓝膜,他大约是看不清,所以才靠近到玻璃附近来。
长期通过输液管吸取营养的小手十分孱弱,长泽时礼抬起手附和到玻璃上时,那只小小的掌心也贴过来,隔着这几公分的距离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股独属于幼儿的柔软。
和几年前长泽时礼在法国看见的原型完全不一样。
这个未必能达到黑之十二号的程度,但更脆弱,更纯洁,也更好操控。
长泽时礼放下手转过身命令道“这个带回去,剩下的处理掉,不要给军部和欧洲情报员留下一丝一毫可能性。”
“是,首领。”伊马鹈平遵命,他又问“首领,荒霸吐实验的负责人该怎么处置?”
长泽时礼扫过白大褂男人的脸,想起自己应该是见过这个人。
几年前黑之十二号的资料副本就在这个人手上,隶属于军部,是活体异能研究的好手,同时也是‘荒霸吐计划’的全权负责人。
那就好办了。
“我要他脑子里关于甲二五八号的全部情报。”港口fia如首领命令道。
研究机构外。突袭实验基地仿佛只是一个信号,在月亮还没完全落尽之前,大量港口fia成员涌入租界,武装控制各个势力。
不出意外,在朝阳升起之前,租界将会完全纳入港口fia的版图。
…
回到总部大楼后第一时间,被派出去的广津柳浪就敲响了首领办公室的门。
“首领,人带来了。”
广津柳浪身后跟着一个比自己大上很多的青年,头上光秃秃的,面相很和善,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青年跟在广津柳浪身后看向隐藏于昏暗灯光之下的那位掌权者,空旷的室内仅点亮了一盏小灯,照亮那名红发的fia首领。
熟悉的面容,就算过去了十多年也一样。青年永远记得这个房间,十几年前他就是在这里,在长官的命令下抛弃了自己的同僚,让他们死于背叛。
“正冈先生。”青年喊道。态度十分恭敬,尽管他早就从这里离开许多年了,但如今回来,站在这个同样的位置仍然保持着当年对这位首领的尊敬。
长泽时礼也不和他废话,见面就问“荻原井泉水怎么说?”
一上来就直呼昔日盟友大名,饶是前来寻求帮助的青年也无奈的笑了笑,他答“长官的意思是您别销毁资料即可,只要您还和他保持昔日的盟友关系。至于其他的东西您可以自取。”
穿着深色和服的青年生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毕恭毕敬地替上级传话,“包括半成品。”
长泽时礼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
“然后夏目先生的意思是他已经争取到了租界的治理权,今后租界隶属于横滨,不再排除在外。”和服青年狡黠地笑了笑,“夏目先生说包括租界的一切都属于横滨,皆由您处理。”
一番话令旁边随侍的广津柳浪侧目。
特务课和夏目漱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派系,这个家伙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长泽时礼没有意外,他笑着问道“你在荻原身边待不下去了?”
“是我选择了和平。”和服青年回答道。
他本是特务课总长身边的弟子,是曾经潜入港口fia的卧底,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但现在却自愿放弃了总长辅佐和特务科秘书地位。
他做不到继续催眠自己,对那些逝去的生命熟视无睹了。荒霸吐、猎犬……每一个实验代号下都埋着无数生命,他的长官很残忍,甚至比正冈子规还要残忍,正冈子规嗜杀但他终究有软肋,而长官眼里只有利益,以及无穷无尽的胜利。
“长官的理想太过疯狂,那不是我想要的未来。”和服青年——种田山头火用力闭上眼睛,“所以我接受了夏目先生的邀请。”
“他要输了么?”
“是的。”种田山头火答道,再睁开眼他已经用笑容掩饰下心里全部情绪,轻松的回答道“因为完全跟不上欧洲的节奏,在大国都持有超越者的情况下,长官一无所有。”
他叹息道“长官已经疯狂到想去赌谣传里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书」,可是他始终不愿意明白战局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是不可能挽回的了。”
“所以我恳求您,正冈先生。”
种田山头火说“无论如何,荒霸吐一定不能落入长官或者军部手里。”
“这也是夏目漱石的意思?”
种田山头火摇摇头,他从怀里拿出一份密封的信件递过去“夏目先生只让我交给您一样东西。”
广津柳浪把东西接过来传到长泽时礼手边,长泽时礼掂了掂,捏在手里的感觉是张硬质纸,“他跟你说是什么了吗?”
种田山头火实话实说“没有,夏目先生说您看见了就会懂他的意思了。”
看来只好自己解开谜底了。
长泽时礼拆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份……银之神谕?
种田山头火惊讶的把目光投过去,据特务课的情报记录,港口fia建立二十多年以来银之神谕只发出去过两份。
一份给昔日的夏目干部,一份给少主。
这份既然是从夏目漱石那里送过来,难道是夏目干部的那份?
“这件事不需要他操心。”长泽时礼拿着银之神谕站起来,绕开办公桌走近种田山头火。
就在种田山头火以为他还有什么吩咐的时候,却见红发首领骤然动手,把银之神谕撕碎,碎末撒进种田山头火手里。
“送回去。”
长泽时礼丢掉银之神谕的碎屑,心情很不错的决定去看看那个荒霸吐计划的孤品,全然不管自己的行为会产生什么后果,丢下这么几句之后就离开办公室,往医务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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