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从凯特欲言又止的表情来看, 他可能不太认可所谓的“具现化系幻兽猎人的精髓”。
具现化系和幻兽猎人的双重风评被害。
但他欣然接受了季黎提出的新方案。
二人分工合作，先在念能力屏障的警戒范围外，把揍敌客出品的强化版信号屏蔽器绕庄园一周安插。
在信号屏蔽器生效的瞬间，他们冲了出去。
凯特手握镰刀, 疯狂小丑嚣张的桀桀怪笑就像是死神通知函, 一路强攻, 直接把念能力屏障当场绞碎。
被惊动的走私团伙立刻闻讯赶来, 源源不断地从庄园内部涌出！
但大部分都是武装过的普通人。
蛰伏在阴影里的季黎, 用奇美拉女王蚁的特殊视角看过去，那些人的生命力量的光辉撑死了不过萤火。
真正能够得上威胁的念能力者, 是五个人。
只是匆匆囫囵扫了一眼，季黎继续屏气凝神，等凯特彻底引走所有注意力之后, 她才悄无声息地潜入庄园内部。
他们的第一目的是找到被走私的幻兽，第二目的是收集走私团伙的罪证, 最好能连同与希拉市政府勾结的线索一起。
驻扎在庄园里的守卫基本都冲出去围猎凯特了, 再加上监控摄像头集体失效，身为捉迷藏王者的季黎便如入无人之地。
但她在搜索的过程中, 发现了意外惊喜。
看着这个在金碧辉煌的卧室里, 左右拥抱着漂亮大姐姐, 还不忘抽空大声辱骂警卫无能的男人，季黎觉得他脑门上就差写着“快来宰我”。
用暗杀术中的暗步从后方靠近, 两枚飞镖放倒两位漂亮大姐姐，季黎还顺手托了一下她们的腰，让人不至于直楞楞摔在地板上。
“不许回头。”
涂了致幻药剂的飞镖尖端轻轻抵在对方的后颈上, 季黎声音稳得出奇, 以至于原本带着奶气的咬字也透出几分冷酷。
实则在搜肠刮肚地回忆, 奇犽之前在训练时是怎么威胁人的。
“敢回头的话，就杀了你。敢擅自乱动的话，就杀了你。敢对我说谎的话，就杀了你。——听懂了吗？听懂了的话，现在就乖乖把眼睛闭上。”
出乎意料的是，连尝试挣扎都没有，瑟瑟发抖的男人立刻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可真是怕死怕到一定地步。
看这穿金戴银又左拥右抱的架势，估计是害怕人死了，钱没花完，还全便宜给别人了吧。
季黎也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她也不会杀气配合心理暗示搞幻觉那一套，要是对方拒绝配合，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
一问一答下，季黎顺利地套取了情报。
这个男人叫哈尔托，是庄园的主人、那个卡金帝国贵族的属下，表面职业是商人，实则和走私团伙合作，私底下倒卖珍稀幻兽标本。
这座庄园是用来暂时储存幻兽的，等被制作成标本后，他再根据品相，寻找合适的客户并售出。
但当季黎询问庄园主人相关的事情时，哈尔托突然额角有青筋暴起，翻着白眼，一副下一秒就要死不瞑目的惨烈模样。
……他被下了保密的制约。
而且是最严密的，即便当事人没有把秘密说出口，只是他人提及关键词，都会发作的那种。
意识到这一点后，季黎及时打住，才让哈尔托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缓，没有当场暴毙。
她换了个话题，打算先叫哈尔托命令属下停手。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只手拎着绳子的凯特就这么出现在视野里——更准确地说，是长鞭。
季黎顺着鞭子往下看，是一长串被绑成粽子、鼻青脸肿、陷入昏迷的黑衣人。
“你竟然拿本大爷摇出来的武器！当绳子用！凯特你这审美粗俗的混蛋！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嚣张了啊！”
还无法接受现实的疯狂小丑，依然在震惊地持续尖叫。
“吵死了。反正武器这种东西，只要能派上用场就够了吧？”
面对疯狂小丑的抬杠，凯特已经习以为常，顺口回应对方的同时，冲季黎抬起了握住鞭柄的那只手。
“问题不大。你这边呢？”
季黎由衷感谢哈尔托的贪生怕死，但凡这个男人稍微有一点骨气，都显得她拉低了队友的效率。
有药剂和疯狂小丑的长鞭做双重保障，二人把那一串黑衣人粽子丢在房间里，就拍拍手离开。
出于身高考虑，由凯特接手哈尔托，让他带路去关押幻兽的地方。
季黎这才把藏在怀里的小伊比婆罗猞猁放出来。
脏兮兮的小猞猁显然进入到应激状态，瞳孔竖成一线，毛发也炸了起来，全程紧紧挨着她的腿，不敢独自行动。
为了掩人耳目，研究所建在庄园的地下空间，通道藏在酒窖的一扇暗门后，还需要扫描瞳孔信息才能开锁。
如果凯特和季黎单单是潜入，恐怕也无法轻易找到这里。
通过长长的甬道，一扇又一扇密码门依次洞开，最终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派光鲜亮丽的展厅。
几十座栩栩如生的珍稀幻兽标本，被摆成或优雅或勇猛的姿态，永久地定格在那里，成为昂贵的装饰品。
其中，季黎看到了一头比成年猎豹更大一些的伊比婆罗猞猁。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脚边的小猞猁就已经一溜烟冲了过去，爬上展台，咪呜咪呜地滚到标本的爪子上，拿脑袋胡乱蹭。
可是家人不再俯下身来，温柔舔舐它。
它茫然地抬头看了好一会儿，又急得在原地转圈圈，最后一缩脑袋，努力把自己塞进了大猞猁的腹部。
那是它一直以来的避风港。
小伊比婆罗猞猁探出半个脑袋，像玻璃珠子一样的钴蓝色眼睛看着季黎，散发出温柔的、充满感谢的生物电波信号。
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季黎清楚，他们来晚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另一头不见踪影的大猞猁身上。
看出季黎的关注重点在伊比婆罗猞猁，哈尔托额头冒汗，试着左右而言他，但最终还是顶不住威胁，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这、这次带回来的伊比婆罗猞猁，一共三头，是雌雄一对和一只幼崽。前段时间，因为成年体在投喂时意外暴起，破坏了笼子。那只幼崽也是趁机溜出去的。”
被做成标本的是父亲。
季黎追问：“还有另外那只呢？”
结果哈尔托又开始支支吾吾。
是凯特告诉了她答案。
“这个就是。”
他指着展厅角落里那副纯白如雪的骨架，平静的声音里蕴藏着无法掩盖的怒火。
“伊比婆罗猞猁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们骨有异香，有安眠静思的功效。大概是母亲不如父亲强壮，反抗的时候受了重伤，影响标本的品相，所以干脆做成骨架吧。”
骨头可以研磨成粉，制成价值连城的香料；洁白无瑕的毛皮是受人吹捧的制衣材料；眼珠是漂亮的收藏品；连肉都能做成美味可口的料理。
真是让人类喜爱的生物啊。
季黎不知道该怎么和小伊比婆罗猞猁解释生与死的差异，她只能沉默地与凯特进入下一个房间。
暂时还未制成标本的幻兽就被储存在这里。
狭小的笼子垒在一起，都快堆得与天花板平齐，各种异味混杂着充斥在封闭空间内，演变得愈发难闻刺鼻。
季黎还看见了一位老朋友：五年起步，差点让她成为法外狂徒的口技大师，或者说“铃铃羽”。
那身花里胡哨的羽毛从笼子的缝隙中垂落，令鲜艳之物蒙上了尘埃。
它早已死去。
季黎盯着铃铃羽脑袋上晕染开的血窟窿，问这是什么回事。
这时候已经破罐子破摔的哈尔托，也索性放弃挣扎，告诉她有些幻兽比较笨，如果被抓住关起来，就会一直撞笼子，把自己撞死。
季黎无法理解哈尔托的说辞。
……比较笨？
不是的啊。
为什么他看不出来，那两头伊比婆罗猞猁是为了替孩子争取一线希望而拼上性命，铃铃羽决心赴死的眼睛是在望向自由？
是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因为幻兽不是人类，所以哪怕它们拥有近似人类的情感，也终究不可能被当成平等的“人类”去看待。
囚笼中的幻兽那些山一般、海一样的绝望，顺着生物电波信号向季黎倾泻而下，浓郁到快要窒息。
她站在这里，却宛如站在悬崖边上，进退皆是炼狱。
——因为只有季黎知道，她是披着人类外衣的奇美拉女王蚁，也是被奇美拉女王蚁身躯所束缚的人类。
如果有那么一日，她所隐藏的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她也会落得这个下场吗？
季黎闭上眼睛。
指尖在微微颤动，她扯下发带，将金红色的礼物攥在手心里，然后紧紧握住挂在颈上的碧玉项链（窟卢塔族的护身符），慢慢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不。至少，她还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季黎已经迅速恢复了平静。
黑色的行李囊出现在她脚边，她拿出五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瓶，摆在哈尔托眼前，心平气和地为他介绍。
“这个是七步断肠散，这个是化尸水，这个是生死符，这个是天一神水，这个是含笑半步癫。”
“懒得介绍了，反正都是药，你自己听名字意会一下。喜欢哪个？”
哈尔托：？？？
哈尔托：！！！
他都这么听话、这么配合了！为什么还要死！你这个正义的伙伴怎么一点都不按基本法来！
哈尔托几乎把“你没有良心吗”写在脸上。
然后没有良心的季黎看他不想选，就好心帮他盲选了一瓶，直接怼嘴里灌下去。
灌完之后，她才看了眼瓶子：“哦，是生死符啊。味道还不错吧？”
看着跪下来扣喉咙想催吐的哈尔托，季黎拍了拍他的肩膀，口吻和善地给了他第二条路。
“如果帮忙把希拉市政府的内鬼叫过来的话，也不是不能给你解药。”
她笑眯眯地强调。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魔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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