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酷拉皮卡跟季黎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得知季黎要参加287期猎人考试, 他同样为自己报了名，原本计划是先去鲸鱼岛和她汇合，一起出发的。
但在约厄斯达·森旺“那当然是从天而降给她个大惊喜嘛！”的强烈要求下, 酷拉皮卡还是作罢了。
二人是一起使用“脱离”卡片离开的贪婪之岛。
但约厄斯达·森旺说自己这次出来是有要紧事要处理，所以传送落地后, 他们便开始各自行动。
猎人考试的报名回执上, 只写了地点在萨巴市，具体考试会场在何处，则需要考生自己想办法得知。
而猎人考试的资格评审们, 就散落在各地前往萨巴市的途中, 或是船长，或是乞丐，还有开着小店的店主。
都是些稀奇古怪、让人意想不到的角色，一层又一层, 替猎人协会淘去砂砾, 只将身怀潜质的可塑之才送去真正的考场。
酷拉皮卡就是通过了另一位评审的考核, 通过飞艇送达萨巴市的。
因为从鲸鱼岛到萨巴市, 只能坐船, 他推算过季黎的航程, 海神号是最有可能被选中的那一艘，所以今天一早就在多雷港这里等着了。
“还好没错过。”酷拉皮卡轻描淡写地总结。
倒是同为乘客，深知那片海域航线的复杂程度, 千挑万选才选中海神号的雷欧力难以置信。
“喂喂，真的假的？！小哥你吹牛也有个限度吧。”
他反手指向在港口停泊的十几艘船只, 还记着刚才那个过肩摔, 很想趁机反击一下, 也挫一挫酷拉皮卡的面子。
“光是同时途径鲸鱼岛和多雷港的航船, 就不止这个数了！而且航程随时都会因为突发情况改变航向，延误提早都是家常便饭。别说不知道乘坐的船只，哪怕知道，也不可能算得这么准啊。”
这种炮灰式杠精发言，酷拉皮卡在贪婪之岛当图书管理员nc的时候，已经听到麻木了，差点又要习惯性手动清杂。
他微微蹙起眉，探询意味地看向季黎，不明白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同行。
所以这一眼的意思实际上是：“我可以揍他吗？会当场散伙的那种。”
季黎疯狂摇头，然后又双掌合十，讨饶地冲他拜了拜。
在没有特殊情况下，相信季黎的决定，如今差不多成了酷拉皮卡的条件反射之一。
于是他叹了口气，还是耐下性子，把雷欧力当做暂时的合作对象，尽可能简洁地解释了推算原理。
什么经度纬度，什么洋流，什么风速流速，什么逆风顺风，还夹杂了一大堆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听不懂的公式。
听得小杰一开始还努力掰手指，试图理解，后面就彻底变成豆豆眼，崇拜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酷拉皮卡。
“季黎，酷拉皮卡好厉害啊！感觉比函授的老师还厉害！他肯定会倒着背九九乘法表吧。”
他偷偷跟季黎咬耳朵讲小话。
季黎：……谢邀。超纲了，会背九九乘法表的人也不会做这道题。不要把什么都推给九九乘法表啊！
雷欧力最后支支吾吾地附和了酷拉皮卡。
季黎敢打赌，他肯定也没听懂。
虽然很多考生都堵在车站，想要搭乘前往萨巴市的公交车，但因为红鼻子船长和酷拉皮卡那边的评审都说，反方向山顶的杉树下有捷径。
三人一致决定听从评审的建议。
唯独雷欧力看看这边，又看看人满到快溢出来的车站，左右为难。
酷拉皮卡初见给他留下的“聪明人”印象太深刻，他下意识倾向于相信对方的选择，想乘个东风，只是还有些抹不开面子。
季黎及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雷欧力先生，反正看样子，等车怕是等到天黑也不一定能轮到，不如我们一起先去杉树那边看看吧？”
看着笑眯眯的季黎，雷欧力长长呼出一口气，向来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也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雷欧力先生’啊。相逢是缘，叫我‘雷欧力’就行了。”
嘟囔着让季黎改口，他谦虚了没有三秒钟，立刻又昂首挺胸。
“毕竟只有你们三个肯定会很寂寞吧！没办法，我勉为其难来陪陪你们！哈哈！”
酷拉皮卡抬手去揉被吵得发胀太阳穴，默默拉开与这个家伙的距离，决定选择性失聪。
没有打扰新同伴之间的磨合，小杰偷偷冲季黎吐了吐舌头，飞快地做了个鬼脸。
然后他抓住季黎的手往上一举，转身面向车站反方向的那座山。
“——出发、出发！”
虽然少，但是跟他们同样选择脱离人群的考生倒也不是没有。
通往山顶的路只有一条，大部分考生都自觉与其他人保持了百米以上的距离，而且单打独斗的居多，他们一行四人已经算严重超标。
上山一段路程后，酷拉皮卡忽然开口。
“除了这条路以外，这座山里到处都是猛兽，而且不排除有幻兽的可能。太密集了，属于异常现象。看来我们没有走错。”
“嗯！而且前面有好多人啊。”
小杰看向不远处的废弃建筑群，忽然整个人趴下来，耳朵贴着地面，闭上眼睛仔细听了一会儿。
“至少有三十个人以上！能听到衣服的摩擦声，脚步声很轻，应该是躲起来了吧。在楼里面。中间白色的那几栋最多。”
闻言，酷拉皮卡的目光在小杰身上停顿了一下。
这么远的距离，如果不用念去感知，单纯凭五感推测的话，就算是他也不能听得这么清楚。
酷拉皮卡看向季黎：……简直像狗一样？
季黎当即给了他一个确信的眼神：的确是狗，鲸鱼岛特产的富力士小狗！
只剩雷欧力一脸茫然地把手竖在耳朵边，明明什么都听不到，却不得不假装云淡风轻，以维系自己大人的尊严。
而将考生拦在这片建筑群里的老婆婆，就是第二位猎人考试的评审。
四人共同回答“二选一问答题”，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五秒钟的思考时间，答案只能说“一”或者“二”，不能中途退出。
若未答出正确答案，则立即淘汰，失去资格。
既然是组队，原本其他人都做好准备当个背景板，让酷拉皮卡做代表，轻松拿下这一关。
可当老婆婆念完题目之后，连酷拉皮卡都不由愣住了。
“你的母亲和恋人被□□捉住了，现在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一：母亲。二：恋人。”
“——开什么玩笑！这种问题怎么可能有正确答案！”
雷欧力却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他指着评审，几乎是暴跳如雷。
“无论选谁，最后的结果都因人而异的折磨！只有自己临到头才能知道！如果评审和所谓的猎人都是这种荒唐的货色，那猎人这种职业干脆消失好了！社会根本不会因为这些家伙而变好！”
老婆婆根本不为所动，继续倒计时：“四。三。”
被热血一激，雷欧力冷笑一声，抄起附近的木棍，准备用拳头教这个死老太婆一点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二。”
雷欧力面无表情地高高举起木棍，小杰睁圆了眼睛，安静地旁观他将木棍挥下。
“一。”
在评审倒计时结束的瞬间，酷拉皮卡险险挡下了雷欧力的攻势，替他保住了来之不易的资格。
——因为这道没有答案的二选一，“沉默”才是真正的正确答案。
听酷拉皮卡解释完这道关卡背后的玄机，雷欧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老老实实低下头，跟老婆婆道了歉。
“可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遇见像你这样的人啊。”
老婆婆笑了笑，替他们打开通往山顶杉树的捷径。
“像你刚才期待的那样，要做个好猎人啊。”
雷欧力愣了一下，随后也笑了笑，抹去平时的不正经，向老婆婆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跟上同伴。
酷拉皮卡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开始承认，这个家伙倒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呜哇——不行！我还是想不出来答案！”
小杰忽然叹了一大口气，皱着脸，严肃地侧过头问季黎。
“虽然测试已经结束了，但仔细一想，好像老婆婆说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要是真的遇到那样的二选一，季黎，你会怎么办？”
忽略的现实被揭露，雷欧力原本轻快的步伐骤然一停。
早已想到这一点的酷拉皮卡却垂着眼，看向正在思考的季黎。
因为他猜到了她的答案。
“嗯……我的话，应该会努力全都救下来！”
季黎倒是没有纠结太久，很快给出回答。
“因为两边都是非常重要的人啊。而且由自己来做这个决定的话，无论当时迫不得已选了谁，事后都会很痛苦的。恐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吧。”
在底层看惯了人性丑恶，雷欧力听不得这么天真的发言，就算是小孩子。
他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好的事！而且前提都已经说了，是绝境，必须有一个人要死掉啊！不许作弊！”
“这样子么，”季黎想了想，又改口，“如果只需要牺牲一个人，其他两个人就能存活的话，那就让我死掉好了。”
她温和地弯起眉眼：“比起失去重要的人，然后一辈子活在悔恨里，我觉得这样应该会比较幸福一点。”
雷欧力：？？？
他指着季黎的脑袋，看向旁边年纪大一些，应该算是半个监护人的酷拉皮卡，好心提醒。
“你家的这个小傻瓜似乎欠一点教育，也可能是这里缺了点东西。建议回头去医院查一查。”
雷欧力挑剔地看了眼季黎过于白皙的肌肤，以及偏淡的唇色，又想起她在海神号上睡了一天一夜，现在还这么困倦的状态。
他又补充：“顺便最好再做个全身体检。她看起来身体也太差了，我初步怀疑，至少得有个贫血，说不准还有其他的小毛病。”
酷拉皮卡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系着发绳的手腕，抿了抿唇，没有作声，只是心领了雷欧力的好意。
倒是小杰跳了起来。
“好狡猾！这样子的话，就换成是我、米特阿姨、祖母还有鲸鱼岛的大家变痛苦了！我才不要变成这样！”
他抓住总是想着飞走的蒲公英，总觉得好像稍不留神，才安定了没有多久的花就会被风吹远。
“——那就努力变强吧，小杰。”
酷拉皮卡却忽然打破了沉默。
“没必要为还没发生的空想而苦恼。做好眼下自己能做到的，就是为了未来不会沦陷到那种地步啊。”
窟卢塔族的少年微笑着，沉静而安宁，宛如被千雕万琢过的玉，由于历经苦痛的沉淀，而愈发温润无瑕。
因为现实往往比假想更残酷，厄运总是以最出乎意料的形式，骤然降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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