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微颤,洛琼花在此时想起母亲的话来,可是如果自己拒绝,陛下是不是会失望呢?
她望向傅平安,发现傅平安也正看着她,洛琼花的心如擂鼓,大脑空白,说实话,这会儿她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根本没有没有在思考。
完全是出于一种无意识,她轻轻点了点头。
傅平安便露出微笑,又抬头望向了台上的表演。
发烫的大脑在所有表演结束后才开始运转,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话说,现在去跟陛下说,刚才只是头脑发热的意外,再给我一个回答的机会,是不是会被立刻拖到朝阳宫外腰斩?
她又想,其实她和陛下毕竟根本没有发生对话,会不会是自己误解了呢,说不定刚才那柳绦,收到的也是玉如意呢?
她下意识穿过人群去看柳绦,柳绦正在同人说话,怀中短放着陛下的赏赐,洛琼花细细比对了下,觉得对方收到的东西,似乎比自己宽些,不像是玉如意。
但万一是自己的错觉呢?
宫中御膳美味异常,她却味同嚼蜡,她想着陛下或许会给她更多暗示,但接下来无论她怎么去给陛下眼神,陛下都没有再看过她,直到出宫。
宫门口,常敏驾了牛车来接她,见她出来,便立刻迎上去,问:“没闯祸吧?”
这么说完,她便看到了洛琼花手上捧着的盖着红布的漆盘,她正要问,见后面紧跟着出来的一位圆脸女娘手上也捧着类似的漆盘,便惊讶道:“你还得到赏赐了?”
洛琼花闻言望向母亲,不满道:“我怎么就不能拿到赏赐?”
常敏尴尬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进去之后我才知道,今次未开刃的剑也是不能带进宫去的,所以以为你没法表演了呢。”
洛琼花一边上车一边说:“陛下借了我。”
“什么……?”常敏还没回过神,洛琼花已经进了车里,她只好也跟上去,打定主意一定要细细问个清楚。
但到了车里,却又发现女儿有点神情恍惚,她问五句才答一句,看上去好像有些傻了,她只好去看对方怀中的赏赐,道:“累着了?算了,为娘来看看你拿到了什么赏赐。”
她掀开红绸的时候,洛琼花才回过神,但想制止却来不及了,那玉如意已经在常敏面前展示出来。
那是一把通体碧绿的如意,看上去没有一丝杂质,完美到像是虚假的。
常敏像是喃喃自语:“都赏得这个?”
洛琼花道:“我不知道……”
她又轻声补充:“我看好像不是……”
青州牧的马车正巧从边上驶过,马车里柳绦掀开了红绸,里面是一排雕刻精美的金饼,边上一位老人问:“都赏的这个?”
柳绦低声道:“不清楚……但我看好像不是。”
她低头咬着嘴唇,她路过洛琼花身边的时候,风曾将那红绸轻轻吹起,她分明记得自己看见的不是金子,而是一抹苍翠的绿色。
……
丞相劝陛下立后的折子再次呈上来的时候,傅平安给出了回应,她决定将在下次早朝说出自己属意的人选。
于是当这日早朝到来的时候,刚到朱雀宫门口,已经有不少官员在马车车架上讨论——未来的皇后到底会是谁呢?
“我听宫人说了,那日,陛下特意赏了青州牧之女与英国公之女,但是……”他压低声音,“听说瞧英国公之女的次数多些。”
“听闻是英国公之女更漂亮些。”
“英国公那模样,还能生出漂亮的女娘?”
“我看你们说是朝廷命官,和菜市场的小贩也没差别,选后能只看外貌么?”
“可如今主要看陛下的决定,陛下还是个年轻人呢。”
“英国公之女论其他本来也合适,英国公正为国出征,待他得胜归来,女儿成了皇后,多大的荣耀啊。”
“所有人选都是公卿大臣们讨论出来的,哪能有差的。”
“嘘嘘,别说了,丞相来了。”
陈松如和范谊在朝阳宫门口碰了头,范宜细细瞧陈松如的神色,问:“看来丞相已经知道人选了?”
陈松如却道:“我听说范太傅近来很是繁忙。”
范谊叹气:“陈丞相你把门一关,自然是无人打扰,下官却是不敢。”
陈松如和范谊为官的资本是不同的,陈松如靠得是实打实的背景和功绩,她是陈家前家主,又助高祖得天下,但范谊却有着被贬一次的履历,能再为官,就是靠他交游广阔、为官友善。
陈松如自然也知这关节,便笑笑道:“尚书局已经写好了诏书,昨日陛下宣我来,叫我润色了一下。所以我大体知道。”
范谊微微皱眉:“陛下如今似乎更喜欢用内官,立后诏书,本该由丞相处眷写吧。”
陈松如只当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脸单纯道:“这是陛下的人生大事,她便是想自己亲自书写,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她微顿,又说:“陛下已非常贤明,所有候选都是我们选出来的,范太傅属意的人,如今胜算不就很大?”
范谊摇头:“今时不同往日。”
这么说完,他立刻快步走远,就好像过来找陈松如,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陈松如微微一愣,突然脸色微变。
今日肯定会有事发生。
她很想提醒一下陛下,但是早朝已经开始,所有人都已呆在自己的位置,而甚至没等例行的宣讲结束,宫门司马便站出来伏地道:“臣有要事上书,因失态紧急,不敢拖延,望陛下允许臣事急从全。”
陈松如心里一沉。
傅平安虽不像陈松如那样得到提醒,却也感到一丝异样,但仍开口:“所言何事。”
她的脑海中划过宫门司马赵归明的履历,对方是胥吏出身,并非属于什么大世家,而是靠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对方做事认真到可以说是严苛,先前查勾结薄家的世家之人,别人都不愿意查,只有他一门心思查,由此升官,却也由此得罪了许多人。
这样的一个人,会说什么事呢?
对方开口:“昨夜宵禁之时,臣下属有人发现城东有焚烧烟气,追查后于玄武巷发现有人焚烧信纸,臣得知此事立刻拼凑剩余纸张,结果发现,那是某朝廷官员写给鬼戎某人的。”
傅平安接过赵归明所奏章,里面附有信纸残页,却是鬼戎文字。
傅平安问:“上面写着什么?”赵归明道:“臣找典客府译官翻译了,是……是有人在给鬼戎某人传递京城消息,这张纸上便写着……大军将于四月初七出征,预计五月到达漠北。”
傅平安挑眉:“就是说,这是通敌之信?”
赵归明道:“另一张残页上有份回信,说殿下对……对魏京天子的异象很感兴趣,请细细道来。”
傅平安道:“所以,你说的是哪一位朝廷官员?”
赵归明道:“那烧信的家丁当时便自杀了,我们查出……这是英国公府的家丁。”
傅平安:“……”
傅平安觉得头痛,她揉了揉额头,问:“所以,英国公通敌?”
赵归明咬牙道:“……正是。”
傅平安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正在边上记录廷论的王霁,她显然也是呆住了,手上的笔都不动了,她手边正有一份诏书,那是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写的,立英国公之女洛栀为后的诏书。
这、这这……这好几个通宵不是白熬了么?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真的么?
傅平安脸色漆黑,声音难得严厉:“你可确定,此事若是为假,你污蔑上官,按律当斩。”
赵归明道:“臣不知事情真假,只知证据确实都这样显示。”
傅平安道:“传译官上来——别找昨日翻译这份的,传别的。”
译官是小官,寻常并不上朝的,只是有当值,过了好一会儿才小跑着上来,对方满头大汗,见朝堂上一片寂静,所有官员眼神冷肃,不禁非常紧张。
很快他接过一份奏章,内页有一些信件残片,上面为鬼戎文字,陛下开口:“翻译一下。”声音不辨喜怒。
译官战战兢兢道:“……公所言魏……魏……”他不敢念。
傅平安道:“念下去,否则治你失职之罪。”
译官只好一脸痛苦地飞快道:“公所言魏天子异常之事,在下已一一记录,却不知如今朝堂有何变化……”
傅平安装作在认真听,其实早就已经在看弹幕的讨论了。
直播间是自带翻译功能的,所以实际上这份奏章一呈上来,弹幕就已经帮她翻译了纸上的鬼戎文字,翻译得比这译官精准多了,实际上,大差不差,就是赵归明所说的那些内容。
弹幕立刻鸡飞狗跳——
【羊毛咚咚:不可能,绝不可能。】
【平安无事:这是诬陷吧,等下,是不是诬陷的有点太明显了?】
【放马过来:你们为什么觉得是诬陷呢?】
【随先:你第一天来直播间?因为我们看过原著。】
傅平安却不仅仅是因为原著。
还因为,这诬陷实在太拙劣了……但从某种角度来讲,又或许很精妙。
译官已经翻译完毕,甚至不敢站着,都是战战兢兢地跪在一边。
而傅平安望着下方的官员,目光缓缓从为首的公卿身上划过,然后开口道:“诸位,你们是怎么想的。”
话音刚落,外面有一士兵快步跑来,高声道:“边关急报,边关急报!”
那士兵穿着布甲,风尘仆仆,确实是边关传递消息的轻骑,对方跪于殿中,双手呈了张绸布上来,说:“英国公无故斩杀辅国大将军卢景山,通敌伪诏。有谋逆之心,此帛中为事情经过,请陛下明察。”
傅平安按着头:“事关重大,先行退朝,公卿及宫门司马随朕去宣室殿议事。”
却很快有谏官道:“陛下,正是因为事关重大,才更应该在朝上有所表态啊,若所有事都是由陛下及三公九卿决定,我们这满朝文武,又有什么用呢?”
傅平安忍住冷笑,道:“哦?那各位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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