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归朝,平静已久的魏京再次喧嚣起来。
早在两日前,各府台就就将大部分精力转向迎接天子。
天子还未来,便已经派出传令官员来指示迎驾环节,除了合古礼的内容,还新增了很多奇怪的,比如要求许多往日根本没有资格迎接圣驾的府台,也要抽出代表前去。
手上没活的,自然是投注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手上有事要做的,却也必须得抽出时间来,更是席不暇暖。
薄孟商拿着陛下的谕旨,在大半个月前已经提前回京。
当日她来到城门口,守城军士却拒不让她入内,她只好拿出谕旨,军士便围着她,将她直接送到了田昐府上。
田昐看完谕旨,非常惊讶,脱口而出:“你被贬为督察使了?可是犯了什么错?”
他分明记得,几个月之前,对方带着南越数万石粮食回京,打了上官命的脸,何等的风光。
薄孟商有点尴尬:“并非犯错,只是臣自己的选择。”
田昐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立刻转口道:“想来是为了兼职这防疫官,薄使君此次能回来,可算是解了老夫的燃眉之急,疫病蔓延,老夫正愁没有帮手。”
薄孟商想问陈丞相呢,又觉得好像不合适,便只说:“在下已不是州牧,田公便别称我为使君了。”
田昐忙道:“哦也是,如今薄君也算是入了我御史台门下,你我也算是有缘了。”
薄孟商有些尴尬。
想来做官也没有她这样的,无缘无故的,官位是越来越低了。
文书越往后看,田昐的表亲越是吃惊,看到末尾,他抬头问:“有专治疫病的药方?”
薄孟商点头:“是有。”
田昐疑惑:“可远在千里,这病也不一定是相同的。”
薄孟商便道:“陛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叫了费太医过来,观察一下情况。”
田昐于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想法,交给了薄孟商和费茗一批人,建立了一个临时的疫病坊,去处理如今出现在京郊的疫病。
这疫病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存在有半个月有余,传染了两三个村庄,按照过去的经验,魏京立刻封闭城门,不许城外之人进入,同时派人出去焚烧尸体,城外烟尘数日未灭。
依照经验,一旦有疫,整个秋冬都会难熬,田昐与陈松如商量之后,盘点太仓中所存粮食,预备开仓赈灾,也阻止医工,想去城外看病。
但医工发现是疫病之后,便大多开始推三阻四,同意者寥寥无几。
直到薄孟商和费茗接手此事,因有皇帝诏令,宣布所有在此疫中产生作用的医工,都可以得到爵位赏赐,如此,才有人撇开了惜命的本能,而想要搏一场富贵。
不得不说,很多人当天回家,都是与家人抱团痛哭,挥泪而别,认为定然是死别了。
但他们没几天就发现,此事好像没有那么严重。
他们所要负责的大部分工作,不过是按照药方取药,熬药,然后分发给隔离区的人,除了不能回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疫病也没有想象中难治,基本药到病除,只有一些本身便年老体迈,或者年岁太小的,有可能会坚持不下去。
但数量比起想象之中,已经少了很多。
听说,这药方是陛下从天神那求来的。
听说,陛下可以沟通天地,在潜梁山祈福的那一天,鸾鸟来贺,礼乐和鸣。
而在陛下归来之时,他们甚至得到了一个荣耀,那便是可以在陛下面前露面,亲自去迎接陛下回京。
当天他们穿上统一的簇新深衣,站于城门外,天色渐暗,云霞漫天,到晚霞最斑斓夺目之时,旌旗漂浮,华盖如云,天子的车架缓缓而来,带起滚滚尘土。
监国的丞相与御史大夫驾车在最前方,看见陛下的车架,都下车行礼,片刻之后,各种声音渐渐安静,只有马儿偶尔发出一些响鼻声,而陛下在如织锦般的斑斓晚霞之中,缓缓走出车舆。
宽袍广袖,发丝飞扬,远远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出那身躯纤细的像是一株花茎。
夜风袭来,裙袍飞舞,天子若要乘风飞去。
下一秒,车舆中又走出一人,华服锦袖,钗环琳琅。
是皇后。
皇后似乎没有站稳,猛地拉住了陛下的袖子,陛下于是低头搀扶了她一下。
但那画面看起来,就好像是皇后娘娘拽住了要乘风而去的陛下。
……
傅平安车舆前一眼便看到了陈松如与田昐。
从两人看着自己吃惊的眼神,她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应该是真的很不妙。
但若说起来,比起最开始两天,其实已经好上很多了。
最开始两天,傅平安不能说话。
在车上倒下去的时候,她还是有意识的,但是却说不出话,于是只好用眼神示意洛琼花——这是药的副作用。
没想到洛琼花还真听懂了,一脸凝重地问:“这是不是药的副作用?”
傅平安缓缓点了点头。
洛琼花又问:“那要不要叫任太医?”
傅平安又点头,但又摇头。
洛琼花思索片刻,明白过来:“你是说,要叫任太医过来,但是不能把事情闹大?”
傅平安想笑,但是没笑出来。
于是只能用眼神留出出一些鼓励的神情。
傅平安早就发现,虽然洛琼花有时候看起来天真单纯,但真要是处理起事情来,意外的非常可靠。
果然,她,田昐与陈松如商量之后,盘点太仓中所存粮食,预备开仓赈灾,也阻止医工,想去城外看病。
但医工发现是疫病之后,便大多开始推三阻四,同意者寥寥无几。
直到薄孟商和费茗接手此事,因有皇帝诏令,宣布所有在此疫中产生作用的医工,都可以得到爵位赏赐,如此,才有人撇开了惜命的本能,而想要搏一场富贵。
不得不说,很多人当天回家,都是与家人抱团痛哭,挥泪而别,认为定然是死别了。
但他们没几天就发现,此事好像没有那么严重。
他们所要负责的大部分工作,不过是按照药方取药,熬药,然后分发给隔离区的人,除了不能回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疫病也没有想象中难治,基本药到病除,只有一些本身便年老体迈,或者年岁太小的,有可能会坚持不下去被捅个对穿的伤,分分钟就好了啊】
如此闹腾了许久,大家才终于搞清楚状况了——
【咕咕时常咕咕:哦,过量服用抑制剂的后遗症】
【花花早日推倒平安:这种情况就该去医院洗洗胃】
【太太一更w字:当天晚上洗胃说不定来得及的,可惜直播间被封了,都来不及提醒主播】
傅平安也在心里暗暗叹气。
原来还能洗胃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封了两天,令很多路人粉和黑粉不再关注了,这次开播的弹幕都还算得上友好。
除了洛琼花喂她吃饭的时候。
因为她如今没有力气,吃饭拿筷子都困难,于是洛琼花自告奋勇,接下了喂傅平安吃饭的任务,每当这个画面出现,弹幕嗑cp的,玩梗的,妈粉,女友粉,把弹幕刷的像是火箭一样快。
又过了两天,傅平安终于行动如常。
但是她照了照镜子,便觉得自己如今这副尊容,怕是被说“命不久矣”都不过分。
任丹竹来号脉,说她是气血空虚,过盛而衰,说到这,她欲言又止,看了看陛下,又看了看娘娘。
洛琼花看见这样的眼神,不免有些担心,便问:“还有什么问题,任太医,您就直说吧。”
任丹竹道:“好吧,那臣就直说了,陛下和娘娘年轻,初尝人事,略有些纵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日后还是要节制一些啊。”
任丹竹觉得自己说的很含蓄。
因为陛下这脉象,怎么看都是纵欲过度嘛。
洛琼花一呆。
傅平安愤怒开口:“……滚。”
虽然愤怒,声音还是很轻。
不过任丹竹已经怕了,忙行礼道:“是臣失言,臣告退。”
说罢连忙离开,徒留傅平安和洛琼花面面相觑。
半晌,傅平安道:“……真的是药的副作用。”
洛琼花点头:“……我知道。”
【长安花:笑得想死……】
傅平安愤怒地关了直播间,但是过了一个时辰,又开了。
……要混时长。
总而言之,这几天便是这样过的。
但是傅平安很快发现,这不失为一个混淆视听了好办法,都省去了让她天天上最白色号粉底的功夫了。
而看田昐与陈松如的神情,今日自己的表现,看来甚至都超常发挥了。
阻止所有人行礼之后,陈松如小心翼翼道:“陛下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先回车上休息吧,路途颠簸,想来对身体确实是个负担,要不然明日再检视大臣吧?”
“不用。”傅平安微笑道,“朕可以坚持。”
用苍白而无血色的嘴唇说出这句话,莫名显得十分悲壮。
行礼。
燃香祭拜上天。
然后立于车驾前方检视众大臣。
看见薄孟商之时,傅平安特意停下车驾,询问道:“这就是疫病坊的诸位么,诸君高义,若无诸君,百姓苦矣。”
薄孟商上前:“臣等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她低着头,花了非常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没有抬头看就在不远处的阿枝。
实际上,刚才她远远就看到阿枝了,只是阿枝好像在发呆,一直没把目光投向她。
她现在非常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回南越。
毕竟只是半个月没见,她已经非常想念阿枝了。
傅平安鼓励完疫病坊的人,又去鼓励守城将士,鼓励完将士,又轮到基层官吏。
她就这样一碗水端平地慰问了所有人,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迎着即将到来的夜色走进了城门,沿着直道在隆隆鼓声中穿城而过。
田昐跟在后面,在车上若有所思。
前几日看到传令官员带来的旨意,他还觉得陛下太过于关注形势,徒增麻烦,浪费时间。
但如今看着边上这些小官胥吏满面红光一脸荣幸的样子,他便明白了陛下的深意。
如此,就算她离京数月,大官小官们也都能清晰地意识到——天子回来了。
天子临朝,万物归位,诸君也该各司其职了。
……
在一片欢闹与热腾之中,阿枝在圣驾近处,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刚才看见了谁?
……她不会是产生幻觉了吧?
思来想去,她僵硬地扭过头去。
薄孟商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见她回头,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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