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是阿玛的生辰,佑礼本想陪我一起去,却临时有事不得空,让我带着他准备的寿礼向阿玛致歉。

    回家后来到阿玛房里,见他气色比上次好了许多,我安心地笑道:“檀溦恭贺阿玛寿辰,祝阿玛福寿绵延!”

    阿玛在下人的搀扶下起身,对我一笑:“回来了。”

    我扶阿玛坐下,高兴地道:“看阿玛身体好了,我这才放下心来。”

    “老了不中用了,生起病来很难好。”

    “王爷有事要处理来不了,这是他给您准备的贺礼。”我把礼物放到桌上。

    “替我回去向荣亲王谢恩。”

    “中午还有宴席,阿玛先休息会儿,我就不打扰了。”

    哥哥在大门外招待宾客,眼下没有工夫陪我闲聊,我打算先回原来的住处歇息。

    来到中路,迎面碰上六阿哥,他见到我先是一个冷脸,很快转回脸色,轻佻地笑道:“原来是弟妹啊,老七呢,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出门?”

    “王爷有事要忙,倒是六爷怎么会在这里?”

    “礼部侍郎的寿辰,我岂能不来?”他眉毛一扬。

    据我所知,阿玛并不与他交好,他亲自捧人场肯定没怀好意。

    “那六爷请便。”

    在我即要走时,他又叫住我:“我听说你和十一弟有争执?”

    “不过是想法上有所不同,六爷误会了。”我回头看他。

    他摸了摸右手上的扳指,哂笑道:“你也是厉害,居然敢和皇子起争执,真是天大的胆。”

    “六爷别给我扣这么高的帽子,我是万万不敢的。”

    他向我走近几步,在我耳边说道:“我奉劝你一句,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

    感觉他话里有弦外之音,我抬眸看向他,起了防备之心。

    “你什么意思。”

    他阴鸷地笑了笑:“就是给你一记忠告,没有什么意思。”

    “你不要太过分。”我直直地盯住他。

    “别的不说,我这人做事是最有分寸的。”他几声狞笑后大步离开。

    六阿哥和我早就结下梁子,他今日明面上找茬绝不是临时起意,兴许正在暗地里酝酿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在房里待了不到小半个时辰,我突然想起弘霄准备去看看他。

    还是那个房间,只是一切变得整洁有序,看来他勇敢地迈出了向前的一步。

    “你怎么有空过来?”弘霄抱着书从里间出来。

    我放下桌上的山水画,笑着道:“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

    他把山水画卷好放入卷缸,淡淡地道:“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等阿玛寿辰一过,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原来太过正常其实是不正常,整齐叠好的衣物,精挑细选的书册,无一不在暗示这场即将到来的离别。

    “打算去哪儿?”我帮他把剩下的画作卷好。

    他叹息着回答:“天地之大,四海皆可为家。”

    “你额涅答应了?”

    “我的存在即是错误,她巴不得我永远消失。”他一声苦笑。

    “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不必要离开的。”

    “我从未在乎过世俗的眼光,不过是想摆脱过去困扰的一切,从头来过。”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就真的能从头再来?

    “既然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又何必舍近求远,留在这里就不能从头来过吗?”我不敢苟同他的观点。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一起喝两杯?”弘霄从柜里取来一壶酒。

    “我这个样子,没法陪你尽兴了。”

    “我都忘了你是有孕之人,罢了。”

    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一杯茶,我举杯笑看弘霄。

    “一路顺风。”

    他拿着酒壶,洒脱地道:“西出阳关,何愁前路无知己!”

    仅仅半年,他从一个稚嫩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有主见有志气的男子汉,惟愿前途顺遂,再无伤悲与遗憾。

    前日我收到凌晞的来信,信的内容无非是问好以及叮嘱,一见到他灵动如风的字迹,便仿佛看到了他那丰神俊朗的英姿,让人莫名地心安。

    “福晋,四福晋又送来图样子了。”锦尘从外面进来。

    我接过图样子一看,这次是双生并蒂莲,不得不说,佑祺还真是变着花样替我打发无聊。

    自上个月起,他借四福晋之名隔三差五地给我送来图样子,倒不是让我照着刺绣,而是临摹作画。多亏了他这个好办法,我打发走不少无趣的时间。

    “嫡福晋请福晋去南安苑。”锦尘接着道。

    察看起图样子的每处细节,我随口一问:“可有说是什么事?”

    “这倒没说,只说让福晋过去一趟。”

    “知道了。”

    简单妆扮后,我来到南安苑,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内欢声笑语。

    “姐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诚钰一见我连忙迎上来。

    走到嫡福晋面前,我笑着问候:“让姐姐久等了。”

    “身体还好吧?”

    “一切都好,多谢姐姐挂念。”我接过梅沁端来的热牛奶。

    “今日是观音大士诞辰,你若没事随我去一趟吧。”

    “现在就要去吗?”

    “嗯,已经备好了马车,中午在寺里用斋饭。”

    还好出门时备足了衣物,径直去倒也无妨,只是有样东西须得带上。

    “容我回去拿样东西,姐姐先请。”我说着起身。

    征得嫡福晋同意,我快速回到灵犀阁,从八宝盒里取出前些日子买的长命锁。

    “让你们久等了。”我赶到会合处,被画屏扶着上了马车。

    “你坐这里来吧。”嫡福晋让出正位给我。

    我忙推辞:“没关系,我坐旁边可以的。”

    “快别推让了,马车就要走了,小心跌倒。”嫡福晋扶我坐上正位。

    在我坐稳后,诚钰凑过来问我:“姐姐刚才是拿什么东西去了?”

    嫡福晋早已对她妹妹此类行为见怪不怪,我把红色锦袋递给诚钰,笑着回道:“我给孩子买了个长命锁,想今日一起带去祈福。”

    “当姐姐的孩子真幸福。”诚钰捧着长命锁爱不释手。

    “也没什么能给他的,不过一份心意。”突生玩意,我凑近她笑道,“倒是你,为何要和我们一起去寺庙,难不成是想为自己求份好姻缘?”

    “姐姐说什么呢!”诚钰登时小脸一红。

    我轻戳她的脸颊,继续趣她:“你自然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说真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如意郎君了。”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你有什么认识的人吗?”嫡福晋来了兴趣。

    “我哪里认得什么好儿郎。”

    “姐姐,你们两个怎么可以取笑我!”诚钰搂住嫡福晋的胳膊。

    嫡福晋拍了拍诚钰,浅笑道:“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

    “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们。”诚钰赌气地坐开。

    我和嫡福晋相视一笑,随着聊起其他话题,约莫半个时辰后来到广济寺。

    自山门向上,待祭拜完毕,我们登高至寺庙园林,一赏玉兰胜景。

    广济寺的玉兰远近闻名,一到玉兰盛开的季节,花大如拳,香气袭人。从亭内往外望去,白玉兰树繁盛茂绿,朵朵玉兰含苞待放,花白胜雪。

    “广济寺的玉兰真是名不虚传!”诚钰大赞道。

    “佛门清修之地,岂能容你大声喧闹。”嫡福晋轻扶住我,体贴道,“既然已经赏完玉兰,我们早些去厢房歇着,你有身子不宜多走动。”

    车马颠簸加上些许脚程,身子确有不适之势,我点头应道:“姐姐考虑的是。”

    来到厢房休息,我坐在窗边阅读佛经,心不觉静了下来。

    临近饭点,僧人送来斋饭,我们安静地食用斋饭,随后预备回府。

    行至放生池边,我略一回眸,不期遇见一位面熟之人。

    “贝勒爷万福。”

    佑澈抬起头脸色一愣,想是已不记得我。

    “我曾是伺候皇上的宫女,和您有过一面之缘。”

    他尴尬地一笑:“是吗,不好意思,时日一久记不得了。”

    “姐姐,你在干什么呢?”诚钰走来,见到佑澈后一问,“这位是谁?”

    想起佑澈好像还未婚配,我有了主意做起介绍:“这位是贝勒爷佑澈,贝勒爷,这是诚钰。”

    诚钰打量了佑澈一眼,请安道:“诚钰见过贝勒爷。”

    我接而问他:“贝勒爷一个人?”

    “嗯,你们是要回去了吗?”

    “我们正准备往外走,不如贝勒爷随我们一起?”

    “如此也好。”

    山门之下,嫡福晋和我走在后面,诚钰和佑澈一前一后走在前面。

    下台阶时,诚钰不知为何右脚一崴使得左脚没踩稳,下一刻便要往下栽去,还好佑澈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诚钰惊慌失措地回头看向佑澈,佑澈松开手来,温润地笑道:“你还好吧?”

    诚钰垂下头道:“多谢贝勒爷。”

    之后佑澈接着往前走,诚钰停留在原地红了脸。

    我目睹这一美好的场景,侧头对嫡福晋笑道:“姐姐觉得如何?”

    “我们操心又有何用?”她也是一笑。

    “总会有用的,只是他和王爷不甚交往,倒是不便暗中撮合啊。”

    没想到这让我苦恼的事很快得以解决。

    回府后稍作休息,我被请去善园榆林阁一聚,姗姗到场后意外发现在场的是佑祺、佑祥、十阿哥还有佑澈。

    “怎么没有多披件衣?”佑礼放下酒杯来接我。

    对在场各位一一行礼后,我疑惑地问佑礼:“你们一群大男人,叫我来做什么?”

    “自然是叫你来作伴的。”佑礼扶了我坐下,讨骂道,“红袖添香,这样才有趣味。”

    “七弟,不带你这样的,还带家属出席。”佑祺罕见地开起玩笑。

    “就是,好像只有你有福晋似的,明摆着欺负人。”十阿哥也附和。

    佑礼不客气地拿筷子一敲十阿哥的头,打抱不平道:“你这话可是把佑澈置于何地。”

    佑澈坐在一边,一脸笑地看着大家闹,没有参与这场口战的意思。

    “你干吗打得这么疼!”十阿哥吃痛地摸着头,对佑礼一个瞪眼。

    看他们互相打骂,我一时间透明如空气般,没有插得上的话。

    在我无聊得快把衣袍上的图纹数清前,佑祺把我拉回聚会的中心。

    “你们聊的起劲,倒还忘了一个人。”

    佑礼这才想起我,赔笑脸道:“我叫你来不过是看大家许久未聚,让你也来凑个热闹。”

    “那我岂不是要对你感恩戴德?”我斜着眼反问。

    其他人皆知道我的性格,也与我交道已久,唯有佑澈似是对我的举动不认可,微蹙着眉。

    佑礼让下人去取我的古筝,出主意道:“你要嫌无趣可以弹个古筝。”

    “敢情你是让我来弹琴好给你们助兴的?”

    “你猜的一点也不假。”佑祺点了点头。

    佑礼不要脸地道:“能再做些糕点就更好了。”

    我拿起桌上的核桃往他身上砸,他敏捷地朝后面一躲,耀武扬威地道:“你丢东西的功夫不行,打不到我。”

    此人光天化日之下太过张扬!

    我无可奈何地坐回古筝边,抬手奏起高山流水,而他们沉心对弈,榆林阁内筝声和落子声交错而响。

    筝声刚落,恰巧逢上他们定下一局输赢,佑祺观战结束后问:“你这把古筝取了名字吗?”

    凌晞送我这把古筝时未曾取名,我问他有何想法,他只说交由我处理,我当时没想到什么好名字便耽搁到了现在。

    “没有呢,不知四爷有何高见?”

    “是何人赠送?要我看这不像是七哥的眼光。”十阿哥又开始挖苦他哥。

    见佑礼打了十阿哥一拳,我扑哧一笑:“十爷好见解,这古筝是我一位朋友送的。”

    许久未出声的佑澈吟道:“高山流水觅知音,流音如何?”

    以高山流水来比作我和凌晞的友谊,虽不敢当,却也合乎情理。

    向佑澈投去赞许的目光,我称心如意地道:“甚好,多谢贝勒爷赐名。”

    他对我一笑,在犹寒的二月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温暖,我回之笑容,记下他的好意。

    短暂的聚会后,大家纷纷散去,我也收拾好古筝准备回灵犀阁。刚出榆林阁,见佑澈站在流杯亭内,貌似是在等我。

    “贝勒爷。”

    “侧福晋。”他转身面向我。

    “不好意思,之前在广济寺没有告知身份。”

    “无妨,我并不是刨根问底之人。”

    方才再次见到我时,他也没有多大意外,显然是已有预料。

    “不知贝勒爷有何事?”

    “这是诚钰不小心丢下的,烦请福晋转交予她。”他拿出一个香囊。

    我接过香囊不禁感慨,这或许便是天注定的缘分。

    “贝勒爷放心,我会代为转交的。”

    “那我先告退了。”

    二月春风里的这一抹温煦,迟早会再度降临王府。

    走出善园,我打算摘几枝杏花摆放在房里,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还真是好兴致啊。”

    “有好兴致,日子才有趣味。”我头也没回,忙着择选花枝。

    她走到我身边,攀住一根花枝,阴阳怪气地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又能晒晒太阳,又能听到你的琴声,简直妙不可言。”

    “多谢夸赞,以后想听可以去我那儿听。”

    “我可不敢去脏了你的地,省得日后找我的麻烦。”她终于露出真实面目,对我冷嘲热讽,“你说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围着你转啊?”

    听出她话里强烈的秽意,我当即怒上心头。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呦,怎么,这等好事不能让我说说了?”

    “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挺着肚子向她靠近,我嗤笑着道,“把我惹急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她惊恐地直往后退,仍在狂言:“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害我?我谅你没这个胆!”

    使力掐住她的脖颈,我狠厉地警告:“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用力把她甩到一边,我拿起摘好的杏花枝,留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

    这样的女人想跟她好好说话都是白费劲,不如及时出手来的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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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藏路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76章 姻缘天注定,关雎,一本书并收藏关雎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