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委员在操场上被找到了，被找到时他还在跟同学玩。
助理把这个消息告诉爱德华时，爱德华又冷笑了一声。
现在办公室里除了三个孩子、他和他带来律师和助理，还有两位副校长、一位教导处主任，以及许青青母女。
卞老师由于刚才的表达失误，被叫去找体育委员去了，找回来后刘副校长本想让他离开，却被爱德华再次叫住。
“既然您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孩子们的情况您应该很清楚，”爱德华说，“留下来说不定可以补充什么信息？”
他说着又露出标准的贵族假笑，“毕竟我刚刚还报警了。”
两位副校长这才知道爱德华还做了这事儿，刚才卞老师根本都没跟她们讲！
傅副校长稍微跟爱德华接触过，这时候也只有她还比较冷静：“爱德华先生，现在时间也挺晚的了，如果能在学校解决，咱们也不用非去派出所，耽误孩子们晚上休息、明天上课。”
爱德华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目光放在现在才意识到问题不对的体育委员身上，跳过傅副校长的问题，问这个男孩：“许青青说，你把一条死蛇丢到了白茸桌上。”
这在男孩看来也许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恶作剧，毕竟他在这么做、引发打架问题之后都心大得继续去玩耍了。
他的孩子们在这里受累，当事人之一却似乎已经忘记这件事，多么无情的孩子啊。
他这么想着，反映在表情和语气上便是幽幽的森冷。
体育委员早在进来看到这么多老师、家长的时候就有些吓到了，再被爱德华这么一刺激，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么多，一股脑道：“我、我本来要去报告体育老师的，是许青青说拿去吓唬吓唬项白茸！”
“你胡说！”许青青尖声大喊道，“我没说过！”
离得近的刘副校长和体育委员都被她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
体育委员梗着脖子道：“于冉说的！她们几个不就是你朋友吗，你们几个天天说项白茸的坏话，每次都是你挑得头！”
许青青的妈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想将这个问题甩给其他人：“那位叫于冉的同学呢，她可以过来作证吧？”
她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得太大，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傅副校长皱着眉，做了太久的老师，她已经明白事情大概的脉络。
本地学生歧视外地学生，家境好的学生欺压家境不好的学生，部分老师偶尔视若无物两边和稀泥，这些事都很常见。
家长如果不闹起来就算了，但凡碰到硬茬家长，那就是令领导都头疼的事。
毫无疑问，爱德华就是个硬茬型的家长。
许青青的母亲这么说，他就顺着她道：“我没问题。”
这件事基本已经明了，问题就出在许青青等人身上，她现在波及的人越多，以后在学校里越难做人的就是她自己。
许青青根本不想这件事牵扯到自己的小姐妹，她很清楚这件事如果甩给于冉，那她将永远失去这个朋友。
她拉着母亲的手试图让她冷静，可是事情一旦开始，哪里是她能够随便叫停。
她的母亲向来骄傲，绝对不会让任何污点沾染到自己身上，今天在领导面前丢脸，回去之后她免不了被一顿教训。
许青青现在已经后悔了！
于冉也没走，她一直在教室，因为担心自己的好朋友，几个女孩都没有离开，教务处主任干脆把她们一起叫过来。
办公室现在都显得有些拥挤起来，尤其是几个学生前脚刚到，后脚门卫打电话来说警察同志也到了。
傅副校长摘下眼镜擦了擦，如今这件事她只能想办法将影响降到最低了……付出一些代价也无妨，至少，中心小学本身不能沾上爱德华说得那些恶名。
“既然警察同志到了，咱们就等他们到了再说？”她问两边家长，“今天这件事，学校不会包庇任何一方，学生的错误，我们一定会给予严肃处理。”
爱德华听出其中弦外之音，微微颔首，低头看刚刚被校医处理过脸上伤口的小外孙。
涂了碘伏的脸一片斑驳的棕褐色，看起来伤情更重了。
许青青和她的朋友们最多就是习惯性欺负欺负同学，她们从没想过事情会严重到请警察过来，这不是没有人受伤吗。
在门卫口中得知这件事还牵扯到歪国友人，性质就变得有些不同了，原本以为是普通小孩矛盾上升到家长纠纷，有几分不耐烦的警察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办公室里被分成三个部分，双方家长和小孩、学校领导和刚刚被叫来的学生，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但是明眼人一看，从气势上来说爱德华一边更像是欺负人的。
爱德华也不想示弱，看到警察便开口道：“两位先生下午好，报警的原因是我的孩子在学校受到同学的恐吓和侮辱，老师一时没办法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警察因他的话下意识看向“郑容与”，却见这个小老外好端端站在那里，反而是旁边的另一个小女孩伤得更明显。
许青青后知后觉也开始揉自己的胸口，蹙着眉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她的母亲立刻道：“我们家孩子也被她们打了，就是那两个！”
她指着项白茸和“项辛夷”，“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打我家小孩一个，要不是同学们上去拉开，我家小孩说不定要被打死了！”
爱德华面对这样的指责只是看向警察：“情况就是现在这样，她认为我的孩子毫无道理动手企图打死她的孩子，我认为她的孩子歧视外来学生，恐吓威胁她们才使得她们在惊恐下反击。”
这种公说公有理的事情就是麻烦，所幸傅副校长现在确实要解决这个问题，没打算帮谁遮掩，对警察道：“相关的学生们都在这里，我们正准备处理。”
也算表明了学校不是没有作为。
说实话一节课都过去了，卞老师愣是没把事情搞明白，学校领导也对此感到愤怒，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们发作而已。
警察听出傅副校长的意思，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先把事情问清楚。”
他们对着傅副校长说的这句话，说完后就不再开口，显然想把主动权重新还给学校。
傅副校长对此感到庆幸，结果话头道：“那么这几位同学，从体育课看到那条蛇开始说，它是一开始就死了，还是被谁打死的？”
“我们看见的时候就死了。”有小女生弱弱地回答。
体育委员现在讨厌许青青，补充道：“我看见的时候死了，但是看起来像是被石头砸死的，身上还有血。”
“我们看到的时候它已经死了，”许青青道，“不是我们弄的。”
女孩们纷纷点头附和。
这关系到爱德华刚才说的“活蛇”、“毒蛇”的问题，许青青等人至少要洗清她们也是碰巧遇见、临时起意，而不是蓄谋已久将一条活蛇弄死再拿去吓唬同学。
后一种会显得她们这群小姑娘太凶悍太恶毒了。
傅副校长点点头，见爱德华也只是听着没有开口，知道这一条算是暂时过了。
“是谁提出的拿死蛇去吓唬项白茸她们。”傅副校长又问。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有的看了许青青，有的看了于冉，有的看体育委员，都不开口。
体育委员现在完全不想跟许青青等人一伙了，他感觉自己完全被她们欺骗，现在只觉得恼怒：“除了她们还有一些同学也看见了，过来跟我说，我说去报告体育老师，许青青和于冉跟我说拿去吓唬项白茸会很好玩！”
他非常能屈能伸的直接向项白茸鞠躬道歉：“项白茸，对不起，我一时贪玩把蛇拿过去，但是我一开始真的想报告体育老师的，有同学可以为我作证。”
即便这几个许青青的小姐妹不愿作证，体育委员也有几个男同学可以帮他，他确实是听了许青青几人的话觉得好玩才突然改主意，所以确实有人可以为他作证。
他这笃定的样子和许青青等人略微慌乱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便没有去找人作证也完全暴露了。
许青青她们可以说是在无知中作恶，带着点人类没有蜕变完全的兽性，利爪和獠牙只针对弱于她们的同龄人，面对比她们强的老师、家长时她们无比乖巧。
许青青的妈妈率先开口道：“你刚刚还说是于冉，现在又说是于冉和我们家青青！”
她这么说的意图十分明显，许青青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她的朋友们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她的母亲推了她一下，“青青你说！”
母亲现在已经擦干眼泪了，妆容还是完整的，不过少了些原本的锐利逼人。
她在母亲的注视下握紧拳头，小声道：“是、是于冉说的……”
“许青青？！”那个叫于冉的女同学大声怒喝。
“于冉，”傅副校长在所有人皱起眉时提醒道，“不要大呼小叫。”
于冉剧烈呼吸着，眼泪迅速在眼中聚集，对傅副校长道：“不是我，是许青青，她天天跟我们说项白茸的坏话！”
“我只是说说……”许青青也委屈道。
几个女生隐隐有分裂的趋势，一两个还站在于冉身边，还有的稍微挪了挪，靠近许青青，或是靠近老师。
爱德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方便摸小外孙的头有些寂寞，但是他知道三个孩子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项辛夷也许见多了这样的场景，面容始终很平静，亚瑟明显接触得不多，看到这一幕从神色动容到眼不见为净，后来瞥见项辛夷的表情，也学着她面无表情起来。
只有项白茸是真正的小孩，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看着曾经令她感到窒息的紧密的小团体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她以为难以战胜的，就这样被轻易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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