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总是走的无声无息,姜砚辞抬头望去,最后一抹难得的晚霞也要消失不见了。
但街上人马车声依旧。
该找个客栈休息了。
“阿雁?”一道带着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是急于验证什么。
前行的脚步顿住,姜砚辞眸中闪过疑惑与警觉,不动声色的回头望去,身后站着的身影着一袭白衣,身姿挺拔修长,长相清俊,君子如玉大抵是如此。
谢言与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这人,恍惚间竟分不清幻想与现实,无数次午夜梦回的脸终于与眼前冷若冰霜的脸庞重合,不管过了多少年,谢言与都能一眼认出当初惊鸿一瞥刻入心底的少年,他还活着,只是眼里的光被黑色吞噬,看过来的眼神如千年寒冰般冷漠。
“阿雁,我是言与,我们”谢言与强忍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忍不住向前靠近几分。
“借过。”姜砚辞瞥了一眼,并不认识,冷漠的眼神变得不耐,物是人非的怅然若失感让他并没有心情去听这人略显激动的诉说。
大抵是认错人了吧,他想。
正想转身继续走,衣袖却被人抓住,姜砚辞侧头,眼睛并未看他,“你认错人了。”
“不,你就是阿雁,我永远不会认错!”谢言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低声音凑到姜砚辞耳边,“十二年前”
闻言,姜砚辞本就冰冷的眼神更加锐利,眸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才刚到漓州,便已经有人找上门了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姜砚辞也不管后面的人是否跟上,自顾自往前走去。
姜砚辞清冷磁性的声音近在耳边,谢言与不禁脸红心跳,急忙跟上那人的脚步,眼神死死盯着身前的背影,竟是看痴了。
清岁居二楼的雅间内,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姜砚辞修长的手指握住茶壶把手,将面前的茶杯倒到七分满,简单的动作由他做起来也格外动人心悬。
“现在可以说了。”姜砚辞对谢言与痴迷的眼神视而不见,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十二年前,白夫人身患重病寻遍名医而不得治,夫人于回春谷有恩,家师听闻此事便立即带我前往白鹿庄探病,好在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病症得以痊愈。”谢言与忍住内心的失落,开始回忆当初与姜砚辞初见的样子,“庄主为表感谢,便留我与师父在白鹿庄做客。那段时间我每日最期待的事便是坐在一旁看你练剑”
十二年前,白鹿山庄
白衣少年如往常一般偷偷来到后院,每天这个时候白小少主都会在这练剑,谢言与从没看过有人练剑也可以这么好看,明明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动作利落却又不失飘逸。
当然,最好看的还是白雁归,是谢言与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但是今日过来,却不见那道红色的身影。
谢言与正疑惑间,身后传来一道调笑的声音。
“就是你每天偷偷看我练剑呀?”谢言与惊吓地回过头,张扬肆意的红衣少年笑容如太阳般明媚,双手交叉抱剑于胸前,谢言与不知不觉间看红了脸。
“你你练剑很好看。”
“唔,难道我就不好看了?”白雁归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腼腆少年,故意调戏道。
“自然也是好看的”谢言与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但白雁归身为练武之人自是听清了。
“每天偷偷看我有啥意思,我带你去山下玩吧。”红衣少年扬起眉毛,嘴角张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们漓州城好玩的好吃的多着呢。”
“可是我”话未说完,便被白雁归勾住脖子,明艳未脱稚气的脸凑到谢言与眼前。
“哎呀哪有那么多可是,出了事本少爷给你担着!”白雁归笑嘻嘻的说道,“趁着这两天二弟和小妹被娘亲带去上香,我爹又忙着招待你师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出了这个门,你叫我一声大哥,以后漓州城带你横着走!”
“那个我比你大,我今年十五了。”
“话本里不都是谁厉害谁当老大嘛?你见过比我更厉害的?”
“没没有。”
白雁归正准备继续哄人,抬头看见卖糖葫芦的老人正坐在大树底下乘凉,眼睛一亮,拉着白衣少年的手便跑了过去。
“洪奶奶,两串糖葫芦!”少年清越上扬的声音在初夏的蝉鸣声中尤为动听,驱散了夏日带来的烦闷。
“小少主又偷跑出来给妹妹带糖葫芦啦?”老人闻言和蔼的笑起来,从草扎棒上拔出两个最大的,显然红衣少年是这里的常客,“小心你爹发现又要打你,小孩子吃太多糖可不好哟。”
“小妹不在家,”白雁归笑嘻嘻将身后腼腆的少年拉到前面,“我新交的朋友,当然要请他吃漓州城最好吃的糖葫芦!”
“真是俊俏的小伙子。”老人颤巍巍的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过去,“欢迎你来咱漓州玩。”
“嗯。”谢言与俊俏的脸通红,不太适应这种热情,“谢谢奶奶。”
“奶奶我们先走啦,我还要带他去好多地方呢!”
“年轻就是好啊,”老人慈祥的看着少年们走远。
“吃了我的糖葫芦,就是我的人了哟。”
“别别胡说!”谢言与脸红的快要冒气,强忍着羞怯和不可忽视的欣喜。
“叫我一声大哥,我带你去抓鱼怎么样?”
“阿阿雁,我叫你阿雁吧。”
“哼。”白雁归不满的嘟囔了一声,“随你吧,谁让你是我的好朋友呢。”
河边榕树下,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并肩躺着。
“怎么样,本少主不但抓鱼很厉害,烤鱼的技艺更是天下第一!”红衣少年得意地扬起眉毛,嘴角翘起,“我还有好多本事没表现出来呢。”
“阿雁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谢言与侧头望向少年明媚的脸,只希望时间能再慢一些,声音不自觉染上几分低落,“可惜明天就要随师父回谷里了。”
“这有啥的!下次还可以再来嘛,“白雁归安抚的拍了拍朋友的肩膀,“等你下次来,我带你去赛马,我的骑术可是我们庄里数一数二的。”
“嗯,那说好了。”谢言与神色认真的许下承诺,“我会一直记得的。”
“是你。”姜砚辞想起了那个害羞腼腆地少年,只是十二年人非物是,心中早已提不起故人重逢的欢喜。
“后面我曾回来找过你,我一直记得当初的约定,我”
“白雁归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姜砚辞。”
谢言与未说完的话被无情打断,他望着眼前这双淡漠的眼睛,只觉心中钝痛。
他一直记得当初的约定,他学会了如何骑马。
他从未接受过他的死亡,白雁归便永远活在他心里。
他一直等待着重逢的那天,这一等就是十二年。
“阿雁你放心,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谢言与真挚而迫切地看向姜砚辞,“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不必,”姜砚辞从座上起身,垂眸复杂地看了眼谢言与,“你只需明白世上已无白雁归。”说罢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我知道了。”谢言与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怔怔望着对面的空座。
可是我的心告诉我,你还活着。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