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郊外

    一辆奢华的马车被十几个黑衣人围住,但赶车的马夫即便面对这种情况并不惊慌,熟练地将马车平稳停下,附身拉开身后的车帘。

    身着深紫色胡服的男人勾身走出马车,目光扫过周围的刺客,挑眉讽刺道:“怎么,这就是中原武林的待客之道?”

    “耶律重光,既然出了北穆国就少在这里摆你王室的臭架子。”领头的黑衣刺客高声道:

    “交出天青残卷,不然死在异国他乡没人收尸也不要怪我们!”

    “呵,到了孤手里的东西即便是孤不想要了也没有给别人的份。”被称作耶律重光的男人闻言嗤笑一声,目光漠然的俯视挑衅的刺客头领。

    “哼,这是你自己找死!”刺客头领冷笑一声,打了个手势,狠声道:“都给我上,不留活口!”

    话音刚落,周围刺客纷纷拔剑向马车上的主仆二人攻来。

    白光闪过,耶律重光腰间的胡刀出鞘,刀剑相向间却不能伤他分毫,不起眼的马夫也游走在众多刺客间不落下风。

    刺客头领虽口出狂言却也不是一般人,再加上人数上的优势,一时之间竟打得难舍难分。

    离马车不远处的榕树上,姜砚辞站在粗壮的树枝上,透过挡在身前的枝叶看着下方的混战。

    耶律重光身旁只跟随着一个会武功的侍从却有恃无恐,果然是深藏不露。

    这样的武功即便是在各大门派也是少有,难怪敢接沈昧那故意丢出的烫手山芋。

    只是体力终有耗尽的一天,能打过第一波,那后面接憧而至的第二波第三波甚至更多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滋味,姜砚辞在十二年前便体会过了。

    耶律重光将刀从黑衣人胸口拔出,望着地上的尸体面露复杂,这已经是他处理掉的第五波杀手了。

    沈昧故意吹嘘的语气似乎还在耳边晃荡,虽然也有他自己偏向虎山行的性子作祟,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沈昧的不怀好意。

    耶律重光平息心脏剧烈跳动的起伏,目光径直穿过榕树茂密的枝叶对上姜砚辞的眼睛:“不知阁下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树叶微微抖动,随即是轻盈的落地声。

    耶律重光转头望去,不禁怔住:“你是‘玫瑰’姑娘?”

    迎着月光走来的人一袭白色箩裙,同色的丝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脸上的面具已经不见了,露出清逸绝尘的容颜,微风吹拂过他的衣袖,使得他整个人似乎都与月色纠缠在一起,就连明月也因此被他染上了几分冷色。

    一时之间,耶律重光竟不知道,到底是月光清冷了他,还是他清冷了月色。

    姜砚辞闻言蹙眉道:“我不是姑娘。”

    耶律重光看着被他穿着飘逸出尘的侍女装不禁挑眉,感知到眼前人细微的不悦,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也是为了天青残卷而来。”

    虽是询问,语气却是肯定的陈述。

    姜砚辞并不否认,淡声道:“若是再来几波刺客,王子殿下再勇猛怕也是要客死他乡了。”

    “这算是威胁吗?”耶律重光好笑道。

    “说到底你也只是想知道天青秘谱是否是徒有虚名。”姜砚辞转头看向耶律重光,眼中带着讽刺:“若是天青秘谱真有传言的那么厉害,白鹿庄也不会被灭门了。”

    其实这话虽然有理,却并不严谨,毕竟武功再高有时候也敌不过人心难料。

    然而姜砚辞说话自带一种让人忍不住相信的魅力,当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世间星河都因此停驻。

    耶律重光下意识颔首,方才拼命也要守住的天青残卷就这样送了出去,又忍不住疑惑道:“你也是一个人,又如何保证不会被人觊觎。”

    闻言,姜砚辞从袖中捞出一枚红色的弯月玉佩,准确无误的扔到耶律重光的怀中:“我乃清月教的右护法魏宁,奉教主之命寻找天青残页,若是有不满的尽管让他来清月教找我。”

    在耶律重光打量手中的玉佩时,姜砚辞的目光也落到了玉佩上。

    这块玉佩是白鹿庄出事前不久他在自己房内捡到的,他试着想起当时为何要留下这块玉佩,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他本认为这是清月教预谋灭门的证据,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不是,十二年来他的心里只有报仇,他似乎已经遗忘了某些曾经对他而言重要的事。

    这块玉佩似乎和他在清月教教众身上看到的有些不一样,花纹更加精致复杂,还是明艳的红色。

    正沉思着,耳边突然传来耶律重光低沉带着揶揄的声音:“果然是玫瑰‘姑娘’,就连玉佩上都雕刻着玫瑰呢。”

    姜砚辞没有心思去纠正耶律重光他不是姑娘,闻言不禁怔住,他转头看向被耶律重光挂在指间的玉佩。

    只见月牙最中央的位置上,一朵玫瑰在月光的照耀下绽放。

    姜砚辞只知道这块玉佩雕琢精致,从未注意过繁杂的花纹中竟然雕刻了一朵盛开的玫瑰。

    “玫瑰明艳而张扬,和我并不相配,玉佩上的花纹不过是个巧合罢了,王子殿下还是不要取笑我了。”姜砚辞冷声道。

    耶律重光前脚刚心知肚明的往沈昧的火坑里跳,现在又被逼将刚得的东西拱手让人。

    身处高位多年不由得深感憋屈,怎么还不让他说几句了?

    可他在姜砚辞身上察觉到的气息不比沈昧弱,连一个护法都有此等高深的功力,那沈不宣又当厉害到什么程度?

    这一次是他过于轻视中原武林了,以为不过一些沽名钓誉之辈,却一天之内栽了两个跟头。

    心中瞬间划过无数想法,表面上他依旧笑道:“是孤失礼了,魏公子的玉佩,在下定当好好保存。”

    姜砚辞移开看着玉佩的目光,冷漠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说罢,姜砚辞颔首说了句‘告辞’,便干脆的转身运起轻功离去,只留下一个白色的虚影。

    “殿下,该动身了。”车夫低垂着头恭敬道。

    耶律重光将玉佩放入怀中,月光下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收回目光向马车走去:“走吧。”

    “送给你。”

    明媚张扬的红衣少年正蹲在雪地里堆雪人,一束绽放的红梅突然递到他跟前,少年不由得嘟囔道:“怎么又是梅花呀,你先帮我拿会吧,我正忙呢。”

    拿着梅花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袭黑衣,闻言沉默了片刻:“你不喜欢梅花?我看你腰间的香囊还有头上的玉簪都是梅花图样的。”

    “唉,因为我阿娘喜欢梅花,家里除了梅花就不会出现第二种花了”红衣少年叹了口气,“但其实我并不喜欢梅花,你不觉得梅花和我一点都不搭吗!”

    黑衣少年认真的想了想,颔首道:“是不搭。那你有喜欢的花吗。”

    “有的啊,我可喜欢玫瑰了!”红衣少年闻言眼睛一亮,眉眼间具是明艳的笑意:“尤其是那种大红色的!唔就和我的衣服一样红!明艳又张扬,不像梅花冷冰冰开在枝头孤零零的,

    玫瑰明明那么热烈地开在花丛中,却也会用浑身地刺来保护自己。我很喜欢。”

    黑衣少年默默将手中的梅花插在雪地上:“玫瑰和你很像。”

    红衣少年脸上难得闪过不好意思,问道:“那你喜欢什么呀?”

    黑衣少年想了想:“我也喜欢玫瑰。”

    “哼,一看就是在敷衍我!看招!”

    黑衣少年闻言正要解释,一个雪球迎面砸来——

    沈不宣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又梦魇了。

    本应该是他所剩无几的美好的回忆,可在失去这一切后,越是甜蜜不舍的回忆越是痛苦。

    沈不宣看着窗外的春日暖阳,起身走了出去。

    “哟,教主又在浇花啦?”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沈不宣放下手中的水壶,转头对老人颔首道:“林长老。”

    林詹笑眯眯的点点头,在一旁屋檐下的台阶上坐下:“本以为你这盆花又要不见了,没想到沈昧那小子这回还记得给你带回来。”

    沈不宣闻言没有反应,只盯着未开的花看,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朝着林詹问道:“林长老,你说我的花到时候开花的时候开的不是玫瑰而是是梅花怎么办。”

    林詹:“”

    沈不宣越想越觉得十万火急,连忙起身道:“林长老你帮我看下花,我去藏书阁找找几本书看看如何应对。”

    “等下!”林詹连忙拉住就要往书阁的人,“哎呀,去什么书阁,老头子我也没说不知道呀。”

    林詹避开沈不宣过于专注的视线,嘴角抽搐,却还是耐心的说道:“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要你种的是玫瑰的种子,开出来的就必然只能是玫瑰。”

    “可是我明明见过开出了梅花的玫瑰。”沈不宣质疑道,看来他还是要去看看书上是怎么说的。

    林詹拉住满脸不信抬脚就要走的某人,他从未听过世界上哪里有能开梅花的玫瑰苗,无奈道:“你怎么就确定那是梅花?一朵玫瑰长得再像梅花,那也是玫瑰撒!就像地里长歪了的瓜,再丑他也是瓜嘛!”

    “你才长歪了长丑了。”沈不宣皱眉道:“林长老你休要乱说,玫瑰就是长成了梅花那也是一样好看的!”

    林詹:“”

    他就不该多管闲事!

    沈不宣蹲下身,指尖轻点着幼苗的一片树叶。

    再等等,马上就能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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