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这里的马车跑得匆忙,可这随行的下属却有些担忧。
“老大,那个虚鞮湛不会被冻死吧?!更何况,我们还没拿到□□…”
“呵,你放心,恶人自有天收,他没那么容易死,至于□□…”
他等话刚说到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啸而过的马蹄声,夜风打开车帘一看,这不就是那赫连仇的手下吗?
他之前明明同他们说过,让他们跟在身后数丈远,看来如今还真是没忍住直接抄小路追了过来!
呵呵,他就知道,这个赫连仇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
正想到这里,身后那队人马已然拦在了他们面前,夜风下属也是不得已叫停了车马。
“夜护卫!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如今也快到天晟边境了!可以放了世子了吧?!”此刻说话之人正是赫连仇的护卫海山。
夜风冷笑,“先让我验验东西,看看你们诚意如何。”
海山这次没有犹豫,反手便将马上的小箱子送给了夜风手下,“十张面具,一张不少,请夜护卫查验!”
夜风接过箱子,仔细打量来眼,抽起衣袖掩住口鼻这才打开箱子,果然如他说的一般,东西没有问题。
“夜护卫!这下你能放了世子了吧?!”
“放!我怎敢不放呢?只不过不过…你来得实在是晚了些。”
“你此话何意?!”海山眉间一紧,急着问道。
“听不懂?你家世子早被我放后面了,找去吧!”夜风说着,便甩上了车帘。
山海怎会轻易信他?打马转了几圈,正打算上前再区对峙,夜风却突然命人先开了马车门帘,山海忙抬眼区看,果然,里面除了夜风,再无旁人。
夜风似笑非笑地道:“唉,让你们老老实实地跟着你们不肯,偏要自作聪明…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你们世子可被我晾在树上好一会儿了,若是你再瞪我片刻,人冻死了可别怪我!”
海山怒不可遏,满眼杀意,可如今也来不及计较,握紧的马鞭狠狠朝后一抽,带人飞奔着离开了。
夜风看着那些人踏雪飞驰的背影,讽刺一笑,“活该!”
…
山海顺着原路找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枯树下发现了大片淋漓的血迹。
他眼里闪过一抹惊恐,大喊了一声“世子”却是无人回应,他忙命人顺着这血迹找过去,心中却是担忧更甚。
“世子!!海统领!世子…世子在这里!”
一声大喊传来,众人忙循声跑去,可当他们看到眼前这血肉模糊地场景时,几个强壮的大男人竟都吓得瞪大了眼睛,冷汗直流。
几匹狼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下地上,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穿过,还汩汩地涌着浓黑的血,它们像是刚死了不久的模样,那幽绿的眼眸已经闪着凶狠的光……而这些狼尸身后的人,更是惨烈。
一身厚厚的皮裘竟没有一处是好的,撕扯开的口子竟都是渗着血,但凡是能看到皮肉的地方,已然被咬得血肉模糊,尤其是下身处,那里还在不断地渗着血…他一双幽蓝色的眼眸大睁着,手中似乎还仅仅握着什么东西,像是要把它嵌入肉里似的……
海山回过神来,大步上前去探虚鞮湛气息,指尖的温热气息让他燃起了一抹希冀,他忙拿处随身的伤药给他服下,脱下身上的披风给他取暖。
虚鞮湛许久都没反应,海山吓得不轻,正想给他运功疗伤,这时赫连仇的人马已然匆匆过来了。
“阿湛!!!”一道颤抖的吼声响起,赫连仇满目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颤着的手甚至不知去碰虚鞮湛身上哪里,“阿湛…阿湛!!你…你为何回伤害成这样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湛!我来晚了…阿湛…你醒醒…”
赫连仇接连唤了他许久,虚鞮湛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大睁的瞳孔好似颤了一下,他并未说话,而是看向了自己的鲜血淋漓的下半身,艰难地抖动着唇…
“啊…”他发出的声音嘶哑干涸,恨意似乎要从眼底爆裂开来一般。
“阿湛!都是为兄不好,为兄就不该带你来这!”正当赫连仇自责之际,胳膊却别虚鞮湛一把抓住,他目眦欲裂,撕裂的嗓音也压抑不住滔天的恨意和怒火,“杀…杀了他们…表哥…杀!!他们…否则…我死不……瞑目!!!”
虚鞮湛竭力嘶吼一声后,便闭了眼,紧抓着赫连仇衣袖等手也无力滑落…
“阿湛!!!”
…
…
姒意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两样东西,始终有些忐忑,但值得庆幸的是夜风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她这几日的担忧也算是消解了大半。
她方才看过几张面具,倒是无甚问题,只是这地图…她倒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赫连仇可不是那般好说话的人,这地图又是王储保存之物,西夜王室之争,天下皆知,这图他又如何能这般轻易得到呢?
门外适时的通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姒意抬眸看去,宗政宣已然走到了她的面前。
“如何?这两样东西可是真的?”他轻撩衣摆,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身侧,顺势问道。
“面具是真,至于地图,我也不清楚。”姒意如实开口。
宗政宣不由看向她,斟酌一番,才问,“你儿时…不曾看过么?”
“看过。”
“那…”
“彼时我整日想着如何偷闲玩耍,又如何有心思记得这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副懊恼模样。
宗政宣不由得想起来曾去她府上那次,一本好好的医书被她涂画得乱七八糟,委实也不像是什么好学之人。
思及此,他不由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你笑什么?”姒意瞪了眼他。
“我只是想你曾经做医女时那做派,想必是儿时已然用惯了这些偷奸耍滑的手段。”
“什么偷奸耍滑?!”姒意这下倒是不乐意了,同他争论起来,“我那叫随机应变,像你这般自小被灌输什么四书五经的人懂什么?”
姒意一副鄙夷不服的模样,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也变得越发生动起来,宗政宣就喜欢看她这副模样,实在忍不住又逗弄道:“哦?那你倒仔细同我说说,如今你我这般境遇,该如何随机应变?嗯?”
他这突然一问,她倒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什么境遇?”
“咳咳…母后不是让你…”宗政宣没说彻底,一双幽深眼眸却是紧紧盯着她。
姒意尴尬得脸一红,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即便今日他不提此事,她也要着人请他过来。
姒意深深呼吸,迎上宗政宣得灼灼目光,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字一句地道:“还能如何?从今日起,你住在我这。”
她话音落下一瞬,宗政宣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一般,一颗心狂乱地跳懂起来,呼之欲出一般。
他愣愣地看着姒意,恍惚片刻后才清醒,他低头凑近她,再一开口声音竟是带着激动地颤意,“你说…说什么?”
姒意受不住他灼灼目光,原本想躲,可他却突然捧起她的脸,桎梏着她同自己对视,压抑着激动,又问了一次,“小意…我没听错…是么?”
她脸上没有半分涟漪,只是一点点地扯开了他的手,在他不解之时,又将自己一个方方正正的檀木小盒放在了他的手心—
“宗政宣,你没听错,不过是想错了。”
…
…
一个月后
北齐摄政王府
今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这北地本就苦寒,又逢今日雨雪霏霏,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清掉的积雪又堆了回来。
卫临目送着那驾渐行渐远的红木马车,好似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一般,堪堪地呼出一口热气。
其实在十日前,他便接到了赫连仇的秘信,信上直言想见祁烨有要事相商,可却不肯言明,非要等到亲自前来。
祁烨之前箭伤未曾痊愈,如今病情愈发加重,身体每况愈下,又整日忧思那人,连寻常事物都是几人代为处理,又如何会见一个赫连仇?
如今天大的事,也没有姒意的事情重要。
卫临与他赫连仇回信婉拒,他本以为这个赫连仇会就此作罢,可不想他竟还是过来了?!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竟带来了姒意的消息!!
起初赫连仇生意什么姒意就是如今天晟的三皇子妃“祁凝絮”,他是万分不信的,可后来,赫连仇竟给他一张画像,那画像上画着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姒意!!
彼时的卫临都要疯了,再想起从前祁凝絮对他的阻拦种种,突然醍醐灌顶了一般似的!!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嗡嗡作响,以至于后来那个赫连仇再说什么旁的,他也无心去听了!
姒意竟然代替祁凝絮与宗政宣成婚了?!!那主上呢?!!
若是主上知道了此事…
卫临狠狠地拍了几下脑门,不敢再往下想,可背脊却是涌起阵阵寒意。
这事情为何会闹成这般模样?!这该如何是好?!!
他真是一头蠢猪!!当初既然怀疑,就该查个彻底才是啊!!
正待卫临一筹莫展之际,左肩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下,卫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福元,更是烦躁,对着他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拳。
“什么时候了?!想吓死爷爷?!”
福元退了两部,呛声道:“我还不是想着帮你想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卫临咬牙切齿地咒骂道:“狗娘养的宗政宣,原来都是他搞得鬼!!我这就去把他宰了!把姒意弄回来!!让她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卫临义愤填膺,怨愤着姒意,好似姒意是个“负心汉”似的。
福元叹了口气,“你以为事情这般容易么?你这般去了,莫说将姒意带回来,生死都未可知。”
卫临懊恼地看着他,又向这偌大府门,“那该如何?!真将此事告诉主上么?!他…”
卫临没说下去,想起祁烨如今情状,更是烦躁。
“并分两路,你着人去天晟仔细打探姒意如今的处境,我去找祁凝絮,切记不可冒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要尽快!”福元亦是脸色凝重,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好!”卫临这一次难得的听话,也顾不上其他,转身便走。
…
…
这一次不必漫无目的的找,卫临手下的人动作也快,不到三日,便飞鸽传书回了姒意在天晟的消息。
上内容精简,却让卫临看得头痛欲裂,窒息气愤。
“二人琴瑟和鸣,出入成双,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天晟太医院脉案记,“三皇子妃”前日辰时所诊喜脉,已有孕月余。”
卫临眼睛突突直跳,有孕…连孩子都有了?!
主上呢?!!主上又该如何?!!
卫临原以为姒意嫁给宗政宣已然让他无从开口,可如今…他若真的说出这些,他敢断言,主上定会将他杀了。
如今已是纸包不住火了,若再拖下去,姒意生下了孩子,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思及此,卫临也没再犹豫,大步进了府门。
…
…
接连几日的大雪不曾停过,王府工匠修缮暖阁也不曾停过。
如今王府已然后二十几处暖阁了,可是祁烨却依旧命人新建,实在是令王府众人匪夷所思。
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待在姒意的院落中,无论昏迷或是清醒。
平日的这个时辰,祁烨便会去暖阁坐上一坐。
暖阁的三扇门都开着,凛风灌入,面前放着炭炉,炭火泛着赤红的光,一侧的小案上是氤氲热气的药碗。
祁烨看到这两样东西,总是能想起曾经受伤的姒意,不知隐隐作痛的是还未痊愈的伤口还是心…
那日复一日的痛觉,他竟好似也习惯了一般,哪怕像有人在一刀刀地剐着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也习惯了。
他清醒着,他便你能体会到曾经同她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若是昏沉的,他倒总是恍惚,只能看见她决绝离去的背影,仿佛他们之间的经历都是他的一场梦一般…
祁烨拿起一侧的几块玉牌,即便是这世间极品和氏璧,也变得有些滚烫。
卫临的声音响在门口,一遍,两遍,三遍…寻常三便之后,若是他不应,他便会离开,可这一次,卫临竟没有停。
祁烨抬眸淡淡的看了眼他,卫临的声音戛然而止,快步进了暖阁后,直挺挺地跪在了祁烨面前—
“属下该死!!事到如今,下查到姒意姑娘的下落!!”
“咔嚓—”玉牌发出一声脆响,卫临抬头之际,那人已踉跄起身,绊翻的炭炉火星四溅,落在了他雪色衣摆处,瞬间便成了一个个黑洞。
卫临还来不及开口提醒,衣襟便被他提了起来—
这段时日以来的自毁积病已然让他瘦得不成模样,无双容颜苍白枯槁,全无生气,只一双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眸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急切,像是病入膏肓之人见到了最后一抹生机一般,那样渴望,嘶哑哽咽的声音不再压抑,“在何处?!阿意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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