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和白愁飞收拾完出来,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和美酒,风今朝背手站于一棵针松下,时不时还拨动松针上的雨珠。
听到两位开门的声音她转身看向他们,然后坐回石桌旁向他们招了招手。
“快些来吃吧,你们这几天瘦了好多啊,呐,这个酒去寒气的。”看着他们呆愣的模样风今朝有些好笑,还没等他们过来就上手为他们各倒了杯酒。
王小石和白愁飞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抬脚向石桌走去,这些天困在刑部大牢确实滴米未进,除去在出来的时候扒了几口劣质的面,不过当时饿得连味觉都没有,只是为了填肚子而已,况且那句苏梦枕为他们下跪求傅宗书更是令他们没了食欲。
刚坐下就拾起筷子开始吃,风今朝依着他们的速度给他们夹菜。
白愁飞喜酒,饮了一口却发觉无比辣口正欲吐出来时被风今朝夹了一块肉堵住。
“诶,别吐,这酒里加了生姜,驱寒的,别浪费,这些都给我喝完啊。”风今朝把桌上的一坛酒放置在他们面前,一副不喝完不放过他们的模样。
就这样,白愁飞硬生生的就着风今朝塞过来的肉嚼了两下混着咽下去,这酒可真难喝。
王小石闻言端起杯子小啄了一口,嚯!还真是辣呀,姜味非常的重,如果不是还有点酒味他都要以为是姜汁了。
“你这放了多少姜?”王小石举着杯子到风今朝面前问。
这可把风今朝问住了,她瞧了瞧杯子中透明的酒已经泛黄就知道好像确实放多了,她摸了摸鼻子心慌的说:“没,没多少,应该就一两棵吧。”
“一两棵?不会是半个巴掌那么大的吧?”王小石寻思着,这一两颗也不至于这么辣吧,突然想到她说的不会是一坨坨算的吧。
白愁飞也不等风今朝回答,拿起一双没用过的筷子在酒坛子里拨动一番,然后把姜渣给挑了出来,因为是进行过捣碾,扁扁的不过还能看出它原本的大小。
“你确定这不是害命?”白愁飞觉得这个女人是想害他们,这就是证据。
“这不是给你们加大剂量,加大效果吗?”风今朝不但没有觉得理亏,反而坚信自己的方法非常的好。
王小石扶额,给自己深呼吸两下才能缓和语气说:“姐姐,酒本身就驱寒,这姜少量也驱寒,可多了容易上火不通便的,你这是要我和大白飙鼻血吗?”
白愁飞也扶额,没常识真可怕。
风今朝眨了眨眼睛,是吗?想到这又拿起自己手边的水壶往那坛酒里倒了一些水。
“喝吧,给你们冲淡了。”风今朝将他们杯子剩下的酒倒了,再把刚刚自制的酒又给他们满上。
王小石和白愁飞简直不敢相信这操作,然后两人都将酒杯放到风今朝面前,端起碗筷开始干饭,还是填肚子重要。
就这样,这坛酒是毁了,也没喝成,不过晚间他们还是收到了正常没参合其他东西的酒,确实喝了会比较助眠。
第二日一大早两个人就收拾好自己包袱要离开,风今朝原本还在睡梦中,听到他们敲门的声音才爬起来去开门。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私奔啊?”风今朝揉了揉自己还迷糊的眼睛,这一大早就收拾包袱的。
“朝朝,我们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们不能连累你,今日起我们俩就出去找生计,我就不信了这京城这么大,还没有我们的一袭之地。”王小石开口道,他们不能进金风细雨楼,不能去六分半堂,就只能去找寻常的生计,风今朝的目标太大了,他们担心会连累到她。
听到这风今朝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把门关起来,然后里面传来她的声音:“你们先在外面的院子等会,我陪你们去。”
在洗漱和换衣服的时候就在想这俩人可真单纯,不过想来自己昨天也有跟他们分析情况,既然不信那她就让他们看到现实。
王小石和白愁飞怎么样也没想到,原来找一片遮头瓦都这么难,因为遭受六分半堂的封杀,只要听到他们俩的名号没有一个地方敢收留他们。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王小石感慨的望着这街上人来人往,这偌大的京城居然无一处落脚之地,风今朝说自己太过于单纯还真是。
“是啊,六分半堂一声令下,我们就真成为过街老鼠了。”白愁飞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也跟自己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
“这京城看起来大,其实它很小,不过都是在兜圈子,不过不用急,慢慢找,总会有办法的,若是真的无处安身,我的府上随时欢迎二位,不过可能只能做一些除草种花的活计了。”风今朝呢也不想打击他们,苏梦枕都有安排,只是又不能太明显,她也不能直说。
温柔看他们不忍心,派人塞了二两金子给他们,可王小石追了三条街要把钱还给他。
苦于无奈他们坐在街边,摸着已经开始响的肚子,饿了。
“饿,你怪谁啊?刚才追了人家三条街非要把钱给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白愁飞可没他这么好心,忍不住嗔怪他。
“行了,我去给你们买些吃的,你们先等会。”风今朝看不下去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找卖吃食的铺子。
在一边楼上看着这一切的温柔和杨无邪叹了口气,温柔的办法不成,那就是杨无邪的办法了。
“害,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想的,在朝朝那有吃有住不选,非得出来吃苦,怎么这么傻啊?”温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责怪这俩人不识好歹。
杨无邪就不赞成了,“以他们的为人,定是担心会连累朝朝姑娘,不过也是,毕竟这其中还有刑部的参与,而朝朝姑娘虽为郡主,可怎么与之抗衡啊?”杨无邪很能理解王小石和白愁飞的想法。
风今朝刚离开一会,上次他们帮助过的婆婆上前来以上次的恩情请他们吃饼,饿了一早上的俩人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婆婆听闻他们无处可住,就邀请他们去她家里住,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今天最好的消息了,总归找到一处落脚之地了。
“朝朝,我们找到住的地方了,就是这位婆婆家。”王小石刚为婆婆接过东西,就瞧见提了一些吃食的风今朝,欣喜若狂的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不算入任何一派,也是好归处,恭喜你们了。”对于这个去处风今朝非常赞同,这样也确实不算违背傅宗书下的命令,即不是六分半堂也不是金风细雨楼。
“既如此,不知婆婆可否让我一同前往?”风今朝走到婆婆面前问。
“上次你们帮过我,虽然我眼睛看不见,可都认得你们的声音,姑娘,上次多亏了你们的相救,只是寒舍简陋,若是不嫌弃的话,自然欢迎相临。”婆婆满脸笑容,对这几位青年的印象非常好,非常热情的欢迎他们去。
“怎会,反倒是我需要谢谢婆婆给我两位朋友一处落脚之地。”风今朝说。
这位婆婆住在小巷院内,虽然不大但是很有朴质生活的韵味,院内有一棵开满白花的树,屋角处还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还有一条叫做大黄的狗。
刚要跨入院子,那只狗就兴奋欢迎他们进入,风今朝蹲下身子伸手欲去摸摸它,谁知这只狗没有反感她的动作,反而坐下摇着尾巴仰头主动给她摸。
“姑娘,看来大黄是喜欢你啊。”婆婆一脸笑意,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听着大黄的声音就知道。
“我也喜欢它。”风今朝顺势给它撸了撸脑袋上的毛,顺滑顺滑的,手感非常的不错。
婆婆给他们安排房间后就自己离开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温柔那边现在还没有办法跟你们见面,你们先不用着急,既然你们找到住处了,我也就不再说去我府上这些话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熬过来的。”风今朝和他们进到房间后看着简陋却也齐全的装饰也放心了不少,将吃的放在桌子上就转身跟他们说明情况。
“朝朝,非常感谢你,我们也知道你是好意,只是若我们一直待在你的府上,你便会成为目标,这朝中的事我们也不清楚,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我们已经连累苏公子了,不能再连累你了。”王小石走过来说,他们俩都不能保障自己,就更不能连累她。
“虽然刚刚小石头追人三条街也要把钱还回去的行为我不赞同,但是这事我是站他这边的,护好自己。”白愁飞也赞同王小石的想法,虽然他们是朋友可也不能连累。
“好,我知道了,傅宗书还动不了我,我所忌惮的是他上头的人,那我过两日再来看你们。”对于他们的着想风今朝有些感动,她很荣幸遇到他们这些朋友。
金风细雨楼
“朝朝,怎么样?那俩呆子可安顿好了?”风今朝刚踏入楼内,温柔就急迫的跑过来,着急的关心他们的情况。
风今朝见她这么担心他们,微微皱起眉头,面上略带不爽的说:“我这刚回来,连一口水都还没喝就被你问东问西的,怎么我就不值得关心吗?”
“哎呀,朝朝,我当然知道你啦,比他们靠谱多了,我也关心你,来,给你倒水喝。”温柔被她的话给语塞,赶忙讨好她给她端茶倒水献殷勤。
“没关系,只要他们熬到义兄回来就好说了。”风今朝这才舒展眉头,端过她手里的水,饮上一口才说。
温柔松了口气,直言那就好。
“你呢就安心在楼里待着,你要吃什么告诉我给你买。”风今朝说。
“可是我不想待在这,朝朝,你能不能帮帮我?”一说起这个温柔就开始皱眉头了,现在她就跟被囚禁一样,没有自由,只能在楼里待着。
“你师兄是为了你好,别担心,外面有我在呢。”风今朝反倒认同苏梦枕的决定,把她留在这不去闹事确实是好办法。
温柔只能冷哼一声,靠坐在椅子上不开心。
风今朝摇了摇头,大小姐脾气,还未长大的心性。
第一夜,风今朝在婆婆家巷口外的屋顶蹲着,为防止刑部和六分半堂的人过来偷袭,果然就见到了雷损提着刀来。
“这次大白和小石头可真是得罪大了。”她伏低身子,偷偷探望情况,忍不住嘟囔。
就在她想着是去通知他们还是自己一个人拦下来时,一位身着粗衣年老的老丈将雷损拦下,原本还以为能斗上一场,不曾想不过嘴皮子功夫,雷损居然转身离开。
“姑娘,威胁的人已经离开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就在风今朝往前探想看清他长相时,那位老先生的声音就传来了。
“原是焚河枪沃夫子,失礼。”风今朝直接站起来飞身而下落定在他前面,然后向他行了个礼,刚刚他们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夜深露重的,你一个姑娘,赶紧回去吧,你放心你那两位朋友,我护着呢。”沃夫子呵呵呵笑了几声,也没说其他的,只说让她安心。
“义兄的安排,我自然相信是值得信任的,只是我有一事想求夫子。”风今朝再行上一礼,她相信苏梦枕的安排,只是有些事她还是不太放心。
“你说说看。”沃夫子看着她问。
“这两位朋友,一位虽然遨游江湖多年,可终究未曾接触过京城的险恶,一位则是初次涉世,对于一切还不太清楚,此次的经历必然会有所打击,我想请夫子旁敲侧击一下他们,莫要让他们因此迷茫。”这才是风今朝更担心的,虽然她不喜欢京城的一切,可是她完全尊重他们的意愿,他们的梦想,却也担心他们会因此迷茫。
“好。”沃夫子想都没想直接答应,这事很简单。
风今朝想到什么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递向他说:“两位恐需要叨扰些时日,这是他们的房钱。”
沃夫子觉得有些好笑问:“既然你有这个心,何不直接给他们?反倒给我你就不怕我不认?”
“从夫子义无反顾拦下雷损来看,定是一位有原则的人,即使不认也没关系,至于他们俩,一个个的心高气傲,不愿被这般帮忙,我知道或许夫子根本不在乎这些钱财,规矩就是规矩,这是按照附近的租金算的,也是应该的。”风今朝从刚刚他们的对话中就能看出这位夫子的为人,就算被欺骗她也愿意,况且她还真没有行贿的想法,只是租金。
沃夫子哈哈笑了起来,好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不得不感叹她的圆滑。
风今朝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也转身离开这,今夜又熬夜了,得赶紧回去补觉。
沃夫子让王小石和白愁飞利用自己长处进行生计,王小石识药,就介绍他去药材铺子,白愁飞会书画,就去集市摆摊画画。
杨无邪赶紧买医药铺子提供场所。
王小石一个打工的,每天安稳上班还好,可是自主创业的白愁飞就难多了,一天下来都没有人光顾他的画摊。
第一天,两人斗志昂扬,哪怕一分未挣,心里也是有落底的。
第二日,白愁飞挂上几副山水画,被一个收购画作的人看中,原本是建议他画一下美人出浴图这些博人眼球的画,不过白愁飞只画心中意境所想,不愿画那些污秽之物。
这老板呢就说帮他把画挂在他店铺里,若是能卖的出去,四六分,白愁飞原是不愿糟蹋他这些画,可又想到若再这样必定一分都没得挣,所以他答应了。
风今朝拿着一包果脯过来时就与这位老板擦肩而过,看着白愁飞心情低落的坐在桌前看着桌子上那八分钱陷入沉思。
“吃些吧,这一整天在这都没怎么吃东西,开张了,恭喜啊。”风今朝把果脯放置在那八文钱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拉回了他的神绪。
“我不饿。”白愁飞握紧拳头说,似乎说得不是这三个字而是在说不服。
“听说你不愿画那些美人出浴图什么的,那可否愿意为我画一副丹青呢?只用黑墨,这些果脯就是报酬。”风今朝也不急,将果脯和那八文钱拿开,给他铺上一张白纸,再将毛笔沾上墨水递给他。
白愁飞呆愣的看着她,眼中的失落换成了疑惑,他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怎么?不要果脯要我给钱吗?那不是说谈钱伤感情嘛?也怕你以为那是对你的侮辱,那就给吃的呀!那免费?”风今朝皱着眉说,难到真的要给钱吗?她这可是在为他着想呢。
风今朝欲把那包果脯拿回来不曾想白愁飞直接抢先一步拿走了,放置一旁之后再用毛笔沾了沾墨水。
“想画什么样的?”白愁飞问。
风今朝想了想,那必定是要选最舒服的姿势啊,就将凳子往前拉,然后坐在桌子前,双手撑着下巴,嗯,她觉得这样绝对不会累。
这姿势倒是把白愁飞逗笑了,还真没见过画丹青的人是这样的姿势,倒还真是不一样。
“画瘦一点。”虽然她不在乎姿势,但是容貌什么的还是要在意的。
白愁飞闻言画线条的笔差点抖一下,不过还好他心里素质够硬,把将要歪的笔掰回来。
摆姿势的风今朝有些百无聊赖,到处瞥了瞥,谁知被白愁飞要求眼珠子别乱瞟,那没办法就只能直视,这直视看的可就是面前的人了。
这还是风今朝第一次清醒状态下,安静的看白愁飞,突然发现他剑眉星目,高鼻如峰,薄唇微合,皮肤白皙,他专注观察自己细微的时候,突然觉着有些看入迷,那双修长且白皙节骨分明的手握着笔在纸上驰骋着。
白愁飞也细致的观察面前姑娘的容颜,明目杏眼,眉黛细长,鼻梁不太高挺却有型,不厚不薄的唇瓣紧紧闭合着,微微扬起嘴角时,白皙的脸庞会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那时不时眨闪着的长长羽睫更凸显她眼睛非常的有神,白愁飞觉得她的眼睛很神奇,似乎有些特别的技能,能将一个人看破,也深邃容易陷进去。
不知过了几刻或是几时,街边人来人往,都与他们无关,一个望着他认真作画,一位看着她认真作画。
等风今朝拿到那张画时感慨,“要不给你们加点小费?我再去买点别的果干?”画的唯妙唯俏,汇成画的每一线条都是干净利落,她决定了回去就裱起来,挂在卧房。
“比起这些,或许一坛酒更能满足我。”白愁飞捏了一颗果脯在嘴里嚼了嚼,很甜,可惜他吃不惯。
“好说,好说。”风今朝嘴上应着,实际上目不转睛望着画还在端详,似乎爱不释手一般。
“大白,你看看多有才华啊,这画画呢主要寻的是意境与自己相契合的,那些不识货的不必为之感到烦忧,做自己就好。”风今朝边将画收起来边说,这就好比她收集的画册,或许别人不能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爱这些,可她就喜欢啊,也有人画这些册子啊。
白愁飞闻言点了点头,心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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