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朝府,整个院落张灯结彩,红色遍布整座府邸,那红艳的红绣球连带着红绫每一处屋檐下结满,非常的喜庆。

    白愁飞往自己身上看去,自己一袭白衣变成了喜庆艳丽的红喜服,他满心欢喜的走到风今朝的房前,在房门外蹉跎了一下,手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着,他期待见到同样一身喜服的风今朝,但又担心自己成为不了能护着她一生一世的人。

    半晌,他才鼓起勇气,先是敲了敲门,待里面的人回应了才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身着红色嫁衣的风今朝,今日的她不同往日,褪去了往常的赤玄衣裙,腰间未再缠绕鞭子,而是华丽好看的腰饰,那一头青丝也不再简约,而是头戴珠钗步遥,玲琅满目,整个人透入着不同寻常的美。

    屋内的人让白愁飞有些迷得发愣,又缓了一会才踏入房内,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前,从始至终他的眼神就未离开过她的身上,他行至她的身前,视线自上而下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是风今朝,这是身着嫁衣的风今朝,也是他今日的新娘子。

    他低头浅笑目不转睛看着她,而她也满目幸福的笑容望着他,两人未曾发言,默契十足的相互执着手,然后一同向外走去,不知为何,白愁飞希望这条路能无限延长,他们就这样一同相伴到老该多好。

    可怎么可能原地不动没有终点呢?不过几步就已经出了房门,再经过院子,最后出了府门。

    原以为这一切都会非常的顺利,可是在府门口,居然围了众多的人,其中最显眼不过是同样一身红喜服的方应看,此刻白愁飞不明白为何会有此刻的情况。

    “真是太感谢白副楼主将如朝送出来,也非常感谢白副楼主此番送亲礼,放心,我与如朝会白头偕老的。”

    白愁飞还未反应过来,方应看就凑了过来,满目的谄笑,说着就想接过风今朝的手,可他惊恐的拉着风今朝后腿几步,什么叫做他是送礼的?今日的新郎不是他吗?

    方应看好似看出了他的反应,从背后抽出一卷黄色的帛卷,若说这东西他未曾见识过,可是两个“圣旨”的字清清楚楚的印在那卷锦帛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郡主如朝,秀外慧中,德才兼备,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神通侯天缘巧合、同心同意,特此赐婚与神通侯,择日成婚!钦此。”

    方应看怕白愁飞听不清楚,特地将圣旨一一读给他听。

    这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把利刃刮蹭着他的心,方应看得意的笑容让他如芒刺背,心中的颤痛让他的脸垮的不能再垮,原是满目星光与喜悦的眼,瞬间只黯淡的看得见泛着的泪光。

    他不可置信的抢过方应看手中摆弄嘚瑟的圣旨,直到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集聚在眼中,才知这是真的!

    他红眼含着泪光的望向风今朝,无论如何,他只信她,希望她能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只是一场幻觉罢了,风今朝怎么可能会答应方应看呢?不可能,一定是骗人的自己身上就是穿着喜服啊!

    可是就在这时,自己身上的喜服褪去的喜庆的红色,变回了他平常的白衣,这一切发生的过于不可置信,怎么会如此呢!

    风今朝的脸上已无方才的笑容,而是同他一般红了眼,不过半会眼泪便含不住落下两颊,她呜咽着。

    “抱歉,大白,好好活着。”

    这话说完,风今朝便挣开他的手径直走向了方应看,方应看牵起她的手,一脸满意的笑了,那笑不是珍视不是喜悦,而是戏谑。

    此刻他终于想起方应看提的无理要求,风今朝为了他自己答应了,此刻他顾不得哭泣只想去将她抢回自己身边,自己性命如何不在乎,但是她不能嫁给方应看,可是不知为何自己的脚底就犹如扎了根一般,移动不了半步。

    本就奔溃不已的他发了疯一样的要往前爬,直至他们消失在街上,站在原地的他撕扯着要去将人追回来。

    眼中的恨意变成了滴滴不知何滋味的热泪。

    “啊啊!!”

    刑部大牢

    白愁飞惊起整个人抓住牢房的石柱死劲往外推,手使劲往外摆动,他不顾死活也要抓住他们,哪怕是一处衣角,可是前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抓不到,触及不到。

    眼中的泪滚烫的往外流着,滴入污秽的地板,没有声响。

    痛苦的嘶喊变成了痛苦的失笑,缓缓人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细雨楼

    风今朝一人坐在愁石斋的院内,石桌如往常一般摆了几坛酒,可她心中再痛苦也未曾饮下一口。

    她从来不知道这唤着的如朝名号有何用?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尽折磨。

    她不会如方应看的愿,因为她知道,他根本没有这个权利,蔡京的为人,从来不会允许有人越权做事。

    她是着急,可也她并不蠢,并不会上他的贼船,其实她心中有了一番计划,可是这一切需要苏梦枕的应求,可是她回来时听杨无邪说过了,苏梦枕病倒了,雷纯气的。

    风今朝送了几瓶药过去,站在门口却始终没有勇气进去,她已经没有精力扯不出笑容去面对苏梦枕了。

    这个世上总是有那么多无奈的事,是无能为力的事。

    白愁飞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灌下蚀心丹了,只是恍惚间他知道自己被拖回了自己的那间房内,奇怪的是今日他多了一位狱友。

    那是位老荀,满头混乱不堪的白发,一身粗鄙不堪的白色粗布包裹着瘦骨嶙峋的身子,他说他叫白高堂,还问白愁飞人模人样的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我没犯事,我自愿进来的。”白愁飞没兴趣的回答。

    白高堂只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觉得有意思,还讲述了他自己进来的原因。

    白愁飞不愿搭理他,白高堂却说不必嫌弃他,同样姓白,五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况且往后这暗无天日的日子只有他陪他说话。

    说到这,白愁飞倒是愿意听一听他进来的原因。

    “我啊,呵呵呵呵呵,想当年,我和我兄弟来到京城,就是想闯出一番名堂,可京城也不好混啊,这半辈子都过去了,倒是有些小钱小名,可这些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到了这个岁数就什么都不剩了,只是临老了我还是放不下年轻时的那股气势,就是想干脆干一笔大的!”

    白愁飞坐着不动,听着这位白高堂的讲诉,心中莫名的感触。

    牢外看着这一切的任劳任怨不得感叹果然武功高强的人吃了药原来是这幅模样,还是他们从没见过的。

    朱小腰带着最新情况来见苏梦枕正好遇见了坐于桥头毫无神采的风今朝,两人并不熟捻,却也不是仇敌,只是微微骇首过后便擦肩而过。

    半夜,白愁飞与白高堂再次讨论了英雄与机会的把握,未谈及完,任劳任怨就拿着铁链请他出去。

    见到的是蔡京,他让人备了酒菜,许多时日未进食的白愁飞最先选择的还是酒。

    他们的谈论便是权力,蔡京不追求奢靡佳肴美馔,不过是想要权力的高位,定人生死为寻常事。

    蔡京觉得白愁飞与自己是同一类人,因为他曾经混江湖时杀的人不过如蝼蚁一般,不记其名。

    白愁飞也只是笑笑,并不承认自己与他的相同之处。

    “我问你,你有同路人吗?”蔡京问。

    “相爷说笑了,我不正是因为同路人才到的这吗?”白愁飞轻笑一声说。

    “王小石、苏梦枕之流他们可不是你的同路人,更别说风今朝,她从不涉江湖之事,倒是不曾想结识了你们。”蔡京饮了一口茶道。

    “没错,前者是我兄弟,后者是心仪之人。”白愁飞自信的道,这些人每一个人说出来他都很自豪。

    “红袖第一刀,他是江湖里面英雄之首,那你知不知道那为什么成名的偏偏是苏梦枕呢?其实苏家本来就是江湖名门,到了苏遮幕这一代他创立了金风细雨楼又在京城经营了五十年,同门、故旧、至交好友遍布天下,苏梦枕从小就被红袖神尼收为弟子,而红袖刀之名,那可是苏家他们几代人经营得来的。”

    “那再说雷损吧,他一个人到了京城,建立了六分半堂,可他背后其实是经历了百年树大根深的江南霹雳堂所支持的。”

    “再说你那位好兄弟,他可是师出名门,他的师父师叔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一个人要成功,尤其是要站到江湖之巅的位置绝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靠的是家族和门阀,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努力积累得来的,而这些门阀本就是构成江湖的筋和脉,占据着大量的财富和权利,才能倾注无可匹敌的力量到一个人身上,苏梦枕如此,雷损如此,王小石如此。”

    “最后说说你这位心仪之人,如朝郡主,圣封郡主,忠烈遗孤,深宫贵养,师出神侯,前有尊位铺路,后有族人、神侯乃至四大名捕撑腰,摆在这,家族荣耀披身,是前几位比之不及的人,你凭什么?跟他们是同路人?”

    这话一出,白愁飞引以为豪的自信黯淡了下去,此刻的他不敢再去看坐在对面的男人。

    蔡京早就听闻白愁飞心比天高志在青云,一个江湖飘零人,飘来京城,还想靠一个人的努力又能飞到哪里去呢?他只笑取愁飞之名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有些人就是输在了出身。

    白愁飞紧握拳头,最后将一坛酒全数灌下都解不了心中的气,而后开始吃桌上的菜,最后还是问面前的男人是哪里人,既如此那这随意定人生死的人的命又是如何?

    蔡京乃是一个闽地小村子出生的,那个地方很穷,还在岭上总是有山茶花开。

    这些话意图明显,不过就是说他们的命才是相同的。

    这一夜,白愁飞背手站在那扇小窗户下许久未,蔡京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回顾着自己引以为豪的兄弟朋友,原来自己才是最孤苦的人。

    “我愿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我志在叱咤风云,无奈,得苦候时机,我若鸿鹄志在天下,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千古笑……呵呵呵呵呵。”

    ——*——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负重藏于污泥,我志在叱咤风云,无奈,得苦候时机……”

    白楼之上,白愁飞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段红布绸缎,一头黑白参差散发飘散脸颊,一张沧桑的俊脸布满血迹,左胸膛下一道冒着红血的伤口根本无心处理,斑驳踉跄的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走,腿上的伤痛早已麻木感觉不到。

    他望着这处象征着名号的的地方,此刻却再也无心留于世,自己在乎的全部都失去了,最后他站在了顶楼栏杆前,望着楼下的万家灯火,原来才发现这处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或许曾经有,可却再也回不去了,众叛亲离,已无归属,心无所托。

    “我志在万世功业,名扬天下,奈何一失足成千古恨……”

    “云昭昭,心萧萧,且鸣今朝……朝……”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言罢,白愁飞缓缓闭上双眼,今生之事闪过脑海,终而纵身跃下。

    “大白!不!不要!”

    风今朝从床上惊醒,才发觉刚刚的一切是梦,可为什么她却觉得无比的真实,心口传来的疼痛让她蜷缩起身子,本就梦中带着的泪此刻还未止住,太疼了。

    天还未亮,风今朝将自己收拾好,穿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衣,将鞭子缠绕于腰间,拿起白愁飞赠与自己的匕首时顿了一下,不舍的上手抚摸着匕首的刀鞘以及把手,最后毅然而然的紧握着它,然后按照他传授自己的方法别入腰间,连带着尽数的飞镖。

    如朝府祠堂

    风今朝干脆利落的跪于风家列祖列宗牌位前,先是无言的三个响头。

    “阿爹,阿娘,各位族辈们,今朝蹉跎许久的决定已经定下了,作为风今朝我无法委身于蔡相的人,可作为今朝不能看着大白受尽折磨落得惨痛的结局,这项行动过于危险,今朝不愿连累他人,只能孤身前去,不论成与败,生或死,不愧于心,只是无颜面对宗族各位,无法为您们报仇了,是今朝无用,苟活十数年,至今还未手刃仇人,这事若成,定会亲自不顾一切手刃仇人,若不成,不过被你们责罚,只是不论如何,只求大白能活着,就好。”

    说完,风今朝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才起身转身出了祠堂门,如朝府此刻早已空无一人,几位任职的人早早就打发走了。

    其实这些她一直都准备着,都是为了防止自己那天真的手刃仇人,连累他们,今日让他们离开,也不过是早晚一天罢了。

    只是不曾想,刚打开府门,就见一身红衣的身影立于大门口。

    “义兄怎么会在此?”风今朝缓了一下,关好门行至他身边才问。

    “孤身一人总比人多概率小。”苏梦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看向她,意思已经够明显了。

    “可会连累到楼里?”风今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二弟是楼里的楼主,是楼里人,哪来什么连累不连累。”苏梦枕叹了口气拍着风今朝的肩膀说。

    “好。”风今朝只觉得好不容易收住的泪在此冒了出来。

    翌日

    白愁飞感触的摸着自己与王小石刻的字,感慨人生,他担忧在外的小石头,担忧苏梦枕的身体,也担忧自己出不去,更担忧风今朝。

    “我志在千秋功,万世业,名扬天下,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鹰飞九霄,未恐高不胜寒,转身登峰造极,试问谁不失惊。”

    突然,打坐于白愁飞对面的白高堂突然高言起来。

    这时,蔡京有请白愁飞。

    这次他带来了自己的印信,只要白愁飞得到了,不论是他的人还是有桥集团的人随意调遣,江湖中人的生死也能掌握在他手中,不过要想得到,他得有东西换。

    白愁飞犹豫了一下,果断拒绝,自己想要什么,他自己能得到。

    蔡京觉得可笑,他此刻的生死早就由不得他自己决定了,就算出去也顶多一个有名无实的副楼主,要他有自知之明。

    蔡京很有耐性,他问了第二次,笑白愁飞一无所有。

    白愁飞沉默一会,喝了口酒,才道:“相爷,你权倾朝野,想替你管理这江湖的人想必不少,替你杀人的更多,我只是在想,你跟我枉费这么多口舌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把我磨得不像人,变成一只畜牲,然后拿着你的赏赐,当你的狗!替你看家护院替你杀人放火吗?不过相爷啊,仁义这种东西我本来看得就没多重要,不过在细柳,我遇到了我的兄弟,我的朋友乃至最重要的人,从那天起我就告诉我自己,我这辈子要活得像个人!所以只要有他们在,我就不算一无所有。”

    白愁飞知道蔡京的目的,他不愿再成为那样的人,在细柳遇到王小石,温柔和朝朝,让他重获新生,他不会也不愿再归去。

    高处不胜寒,他知道自己对于蔡京其实也有优势,更令他自豪的优势,他确实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可他还有在意的人,只要还有他们在,就还有意义。

    说着他还惬意的喝起酒来。

    “你在细柳遇到兄弟以及重要的人是王小石和风今朝吧,王小石已经死了…”

    “以至于风今朝,我想你也许不知道吧,她为了你冒犯官家,大失势头,而杀王小石的人就是方应看,他主动请缨前去捉拿逃犯,得功名了,而他所求就是风今朝,所以你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蔡京见他如此也并不恼意,反倒将这些消息告诉他,眼中透露着怜悯。

    这样消息几乎让白愁飞崩掉大半条命,王小石死了,风今朝为自己失势,他的酒停在半空中,人没了动作,好久好久都没缓过来。

    蔡京不再停留,收了自己的印信起身离去,留下白愁飞愣在原地。

    细雨楼,风今朝同杨无邪、朱小腰、龙啸天他们在商讨救白愁飞的方法,不料鸽组慌乱传来消息。

    “王小石赴北,遇追兵截杀,身亡……”

    风今朝听完踉跄几步,差点没站稳,拿笔勾画的手颤抖不停,不一会掩面呜咽起来。

    为何会如此,有了一方希望,又灭另一方希望?

    杨无邪担心苏梦枕承受不住,让大家先别声张,可是鸽组一直都是先传楼主,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论如何也要救出一方吧,苏梦枕知道自己拦不住风今朝,所以他并没拦着她参与营救白愁飞的行动,况且就这些人里,她最了解刑部大牢的构建,有她在必定比他们不知真切情况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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