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岭上,太叔谨死死的盯着掌心的暗淡刻纹,双眼间满是骇人血丝,脸颊颤抖,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最后一口鲜血吐出,径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浩浩荡荡的降魔队伍竟然以如此戏剧性额一幕彻底收尾,留下的悬念甚至比此次风波还令人寻味。

    最后那一刻,舍命相拦的金色身形毫无疑问是此次回神那位的仙子,那一刹那的万物归静到底是少年事先准备的手段,还

    是其中另有人出手干涉,还有这葬魂岭在少年离开的那一刻,彻底消散的道法余韵,皆是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

    至于那个魔头到底去了哪里,却无人关心,只知道日后其一定会再度现世,只不过到那时,将会扬起一阵真正的血雨腥风,首当其冲的补阙阁,将会是下一个驱神老祖威名扬世的坟冢。

    然而此时的道门外围,一位辈分极高,远遁红尘的祖师真人正嘱咐着门下道童去寻一些仙草灵药,一身寻常道袍大褂,已然褪了本来颜色,不见道冠,已见苍发,手中并无拂尘挂印,也无木剑宝镜,只有一把熬药扇火的破落蒲扇,其转身看着躺在木榻上的少年,叹了口气,便叮嘱了这位小道一番,自己亲自去道门走上一遭。

    这位床榻之上死多于生的少年,正是当日从葬魂岭上逃脱的长生,他见到道长的第一句话便是伸出手掌,显露出一道陷入濒死的仙魂,请救救她,随之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道人虽然察觉到了那方大阵异动,但看见长生的一瞬,还是有些惊讶,一甲子前种下的因,反而在今天结出了果。

    此时在少年的识海之内,占据着少年两魂位置的正雷与阴灼皆如同在风雨中摇摆的烛火,随时有熄灭燃尽的可能,那唯一一尊阴魂也褪去了往日黑炎缠身的模样,显露出本来的样貌,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内视自身的缕神识。

    “可怜人在可怜谁?”那尊阴神时而一副皮包骨头的干瘦老叟模样,时而一副初生婴儿的骷髅姿态,那缕神识没有回话,自问自答的棋局,他已经下了无数次。

    顺着满是淤血的神窍,其来到了荒泽遗体显化的大道之躯之内,往日血气绕川,神窍化渎的壮阔景象,如今看起来十分凄凌,由于长生的过分压榨,此中血气空空入也,一条条奔涌的江流暗渎已然干涸见底,宛如一种大旱之后的饿殍千里,焦金流石,那缕神识叹了口气,这荒泽遗体跟着自己没吃过一天饱饭,反而相互挟制,造成了如今这悲惨观景。

    心湖之上,长生盘坐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凝视着那双巨大的金色瞳孔,数道暗涌袭来,那身形稍稍荡漾,却也稳坐江心,他从那双骇人的眸子中看到了嘲讽,怜悯,压抑,暴躁,世间所有的情绪凝聚其中,化为最纯粹的虚无与空洞,长生称它为神念。

    一连数日,这个少年如同被困在一方天地内,兜兜转转,周而复始,总是不得回神,寻不到出路,其也乐得自在,当起了缩头乌龟,与那阴魂斗斗嘴,与湖下的恶蛟谈谈心,像是一个自说自话的疯子,也像极了一个自顾玩乐的天真孩童。

    “师傅,已经一旬了,他不会是已经死了吧。”简陋的道阁中,一明目皓齿的纯善道童正摆弄着长生宽大的袖袍,百无聊赖的开口询问道。

    “可能吧。”那道人望着落日的余晖,摇弄着手中的破蒲扇,老神自在的躺在一把破竹椅之上。

    “那师傅咱们要不把他埋了吧。”小道童看着长生苍白的面颊,有些悲伤。

    “等一等,说不定就活了呢。”真人手中蒲扇一抖,嘴角微颤。

    “会活吗?”小道眼眸瞬间明亮起来。

    “看他自己想不想了,有些人啊,活的太辛苦,总要歇一歇。”只见那道人直起身,轻抚道袍,挥了挥蒲扇,像是在驱赶着什么。

    “师傅,为什么要活的很辛苦呢?”小道一脸不解,蹙着眉,嘟着脸,很是可爱。

    “因为啊,他们太聪明了,聪明人习惯为自己出难题,又解不开,只能困在其中,难以自拔。”道人回神,抚平了徒弟的眉头,笑着回答到。

    “那这位哥哥是位聪明人喽?”小道指着床榻之上的长生开口询问道。

    “那就等他醒来,你自己问问他。”道人从袖中拿出一古朴香炉,指尖金光凝聚,凌空画符,随着其屈指微弹,香炉之中金光大绽,一道倩影缓缓浮现在道观之中。

    “清凝,谢过道友续命之恩。”一周身金光萦绕的女子屈身执礼,出言道谢。

    “看样子,不见你恢复,他是醒不过来了,怎么?一对苦命鸳鸯?看着不像啊。”道人抚着下巴,打量着二人,不说一身气质,就连性情也大相径庭的二人不知为何有如此深远的瓜葛,甚至冥冥之中有一种大道相惜的契合感。

    “道友说笑了,同道中人。”清凝莞尔一笑,看着床榻之上的少年,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原来世间真的有想要以命换命的笨蛋。

    翌日,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优哉游哉的躺在了那个破竹椅之上,后边一位金色身形的女子正与一脸惊恐的小道童解释着鬼与仙的差别。

    “想通了?”道人蹲在少年身边的门槛上,很是没有形象的啃着刚出锅的玉米。

    “想不通。”长生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却被道人摁在了竹椅上,还顺势往其怀中塞了一棒烫手的山芋。

    “怎么猜到的?”道人有些佩服这个少年赌命的勇气。

    “封敕禁术与道门的黄庭经有许多共通之处,且其拘灵羁神的手法与其说敕,不如说请更为合适,最后便是您布置在葬魂岭内的大阵了,兴许在外人看来,是道法余韵,可对于深谙此法的人看来,便是一座汇聚神韵的偷天大阵了。”长生捧着山芋,吹着热气,一口咬下,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不问问我是谁?”道人看着吃的很是满足的少年,询问了一句。

    “您不也没问我是谁。”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有些话,有些事,放在心中就好,何必说出来扰了这份清净。

    一连数日,二人抛开立场,身份,甚至是所谓道义,聊的不亦乐乎。

    就像是一对许久未见的知己老友,往事入酒,也能醉的一塌糊涂,只是每当长生谈论其自家那位老叟,道人便忙不得的挥舞着手中的蒲扇,最后当其谈论其自家有个站着茅坑不拉屎的长辈时,道人再也忍不住嘴角的抽搐,扔出手中的着火的蒲扇,屁颠屁颠的在自家三清像前诚挚的插了几柱香,口中莫言老祖保佑,老祖保佑。

    那小道童在清凝的不断解释下,终于颤颤巍巍的靠近了那位突然“诈尸”的大哥,抿着嘴唇,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大哥哥,你是聪明人吗?”小道童一脸期许的看着长生,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啊,我与你师傅一样的,可能不及你师傅,所以我们都不是真正的聪明人。”长生揉着小道童的脑袋,凝望着忙着

    “祈福”的道人,开口回答到。

    “这样啊,师傅说,等我变聪明了,就可以长大了,才能去外面走走。”小道童有些失望,他从来没有下过山,走出过这个院子。

    “这样啊。”长生打量着这位粉雕玉琢的小道童,神色有些复杂,又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数旬之后,长生带着那位金身女子深深一拜,告别了这位隐世清修的道人,临行前,道人问了长生一个问题,让其沉思至今。

    “想问就问吧。”一路上,身后女子数次欲言又止,长生看不惯她那踌躇模样,便寻了机会,准备为其答疑解惑。

    “我们是如何逃出来的?”女子最大疑问,便是长生究竟如何在那个必死局面,脱身离去的。

    “其实当我得到这本封敕禁术之后,便心存疑虑,不止一次去过那葬魂岭,起先一直感觉其中必有猫腻,后来才渐渐发现,葬魂岭中,隐匿着一方道门的偷天大阵,虽然不知是何用意,不过大概与这驱神老祖脱离不了干系,后来我发现了其功法之中与道门大有渊源,甚至是师呈最为纯粹的道门一脉,便做个大致的猜想,直到最后遇见这对师徒,才有了盖棺定论。”长生回想着此次风波,若非逼不得已,他实在不愿去打扰那对师徒。

    “所以,你知道这道人的真实身份?”清凝一直觉得二人是大道知己,惺惺相惜,才会有数日的畅谈无忌。

    “当然,我们都知道各自的身份,但是迫于一些纠葛,还是当做不知的好,以免牵连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少年看着一脸惊讶的清凝,有些嫌弃的意味,也怪不得她能与那道童十分投缘。

    “那位是?”对于能重新拼凑出其仙魂的人物,她还是很好奇的。

    “世间最为近道的一位道门真人,尘阳子。”长生最后那三个字没有出声,只动了动嘴唇。

    “什么?那?”清凝深知道人身份不凡,可万万没想到其居然是镇守人间数甲子,无视天地法规的天火道人。

    “那个灵鬼之身的小道童,若是我没有猜错,便是当年凶名赫赫的驱神老祖,玄真。”长生叹了口气,此中曲折,想来又是一个缕不清的乱麻故事。

    “我与他之间,从某方面而言,有着半师之仪,只不过他不承认,我也权当不知道,如此,甚好。”即便终点相同,可也有无数条道路,所以各自前行,偶有交汇,便是一碗粗茶,一壶劣酒,也能醉的不省人事,待晨明之时,转身上路,也不会觉得大道独孤,路艰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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