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一个外穿浅粉绫罗披风,内搭立领素色长衫的闺门旦手持一枚金色绘花鸟的折扇碎步走到了台前,珠翠满头,容貌秀丽,甫一开口便有如莺啼翠柳,流水照花,令人不自觉便陷了进去。
这唱的是游园惊梦,演的是牡丹亭杜丽娘与春香偷游花园,丽娘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我虽一贯不喜欢听戏,但此女子的声音一出,还有谁能分出心思到别处去,等这一出戏唱完,我才讶异到杯子就这这样被我拿着,竟是一整场都未放下。
此刻我才顿觉手酸,但口中实在渴,便也就着这一杯冷茶喝了再放下。
而寒月来仿佛是呆了一般,静静坐在那里,眼角竟蜿蜒出浅浅的红。
“寒道长?”
我轻唤道,他这才回过神来,微垂下眼睫,颇有几分抱歉道,
“长赢道友,我…”
“无妨,这出戏实在精彩非凡,走了神也不意外。”
“而且,我并未从这里感受到妖气。”
寒月来亦颔首,
“在下亦是如此,只是…”他微蹙起眉头,似乎努力在想什么,
“有一处很是奇怪。”
“嗯?”
“从前听戏似乎不是这般模样。”
“从前的戏不如这般动听?”
寒月来点点头,我心想这是自然,此等天籁之音哪能随意便听见。
我等着他的下文,可惜只是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
“罢了,或许是我多想了。”
见寒月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得自己又回想了一遍。
这戏我听得可谓是全神贯注,连这闺门旦的一举一动都记得清清楚楚,丝毫没什么逾越常规之处。
若硬要说,便是唱的太好听了,可这算什么异常。
我和寒月来一面走着,出了包厢,见底下还有好些人不肯离去,叽叽喳喳说着话,嘴里磕着瓜子,旁边摆了酒水之类的。
中间还有些趁机兜售瓜果小食的,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我略略看了一眼四周,虽说平民百姓居多,但明显也能看出一些衣着华贵之人,想来是当地的名流贵绅也来了此处,就说那位坐在离戏台最近处的男子,光是手上那枚翡翠扳指,就能抵寻常人一年的收成。
这人看起来似乎十分的不开心,正对面的管事说着什么。
可惜戏院嘈杂,我只听到只言片语。
“不让扔…,不让喝彩…笑话,这是哪门子规矩…”
“哎呦,公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您也知道…”
“那就改!我告诉你,谁拿钱谁是爹,要装清高就别吃这碗饭。”
那管事只得不住点头道,“是,是,公子息怒,…”
后面似乎又说了些赔礼道歉的话,似乎没什么打紧的,我便未再听了。
出了门,已经是正午,日头晒得很,我们便回了那家客栈坐着,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碗绿豆汤。
绿豆汤拿井水冰过,喝下口倒是清凉得很,一下便解了不少暑热。
我向柜台望去,掌柜的一脸苦色,我便问道,
“掌柜的有什么烦心事么?”
她点点头,仿佛终于找到个人吐苦水一般,一下扯开了话匣子,
“少侠有所不知,这戏班今晚就要走了。”
“什么?”
“说是城里裴家的三小姐失踪了,而且啊,还在她房里发现了戏服。”
“是谁的戏服?”
掌柜的放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
“是游园惊梦里柳梦梅的戏服,而且啊上面还绣了这个戏班的名字,这戏班无论如何是挣不脱关系了。”
“那掌柜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掌柜自信一笑,
“自然是我在戏楼有相识的人。”
我心下一动,便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放于柜台上,推给了掌柜,
“此人姓甚名谁,还望掌柜的引荐一番,日后若是想提前买戏票也方便。”
看着闪闪发亮的银子在面前,掌柜的伸出手,瞬势向自己衣袖里一收,笑道,
“他叫张三,个子不高,中等身材,是园子里负责收票的,平日里就好一口白酒,你见了他只管报我的名就行。”
末了又补充道,
“刚才的消息,我见少侠是个信得过人才说的,少侠可千万替我保密啊。”
“那是自然。”
我回到桌前,寒月来正准备端起绿豆汤,见我来了,手便停在半空,只道,
“如何,可有新线索?”
我奇道,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刚才一直在看我?”
绿豆汤立刻泛起了波澜,他结结巴巴道,
“不,不是,只是你去了这许久,回来亦神色轻松,便料想是有了新线索。”
原来如此,我坐下来,痛饮了一大口绿豆汤,豪气道,
“我们今晚便夜探梨园,定要看看是什么在作祟。”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