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将鸢翠与姜檀隔开,鸢翠眼前的视线一被遮挡住,便想要推开眼前的人去寻姜檀。
“滚开!”鸢翠想要一巴掌扇过去。
结果还未等那巴掌落在挡路的百姓的脸上,她就突然被人捂住嘴巴往后拖去。
鸢翠瞪大了眼睛,掐着身后人的胳膊想要逼迫对方停下。
可是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太拥挤了,她完全施展不开,还没等抬起腿就被人挤了回去,令她完全施展不开。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另一边,挤出人群的姜檀将头上罩着的灰袍揭了下来,随手扔在角落里缩着的乞丐身上,那乞丐被吓了一跳,一扭头发现自己身上批了件衣裳,还是赶紧的,立刻美滋滋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姜檀早已经走出了巷子。
刚才在茶摊那里,姜檀趁着鸢翠不注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洒了出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必她多嘴,百姓们也自然会帮助她摆脱鸢翠。
她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份伪造的路引。
这几日一直在京城转来转去,就是为了寻找能够伪造路引的人,虽说天子脚下这些人藏得都很隐蔽、胆子也小,但只要钱给得够多,再胆子小的也愿意铤而走险试一试。
就这样,姜檀拿到了这份伪造的路引。
今天,她就可以出京城了!
想到这,姜檀满心的欢喜,尽管宫中待了十年,她对这里却半分留恋都没有,她现在只想拿着东西回家去。
街对面,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街边,车夫看起来瘦瘦高高,长得还挺精神。只是他现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姜檀。
车帘被人从里掀开,车夫立刻回神,“公子。”
“嗯。”车里的年轻男人顺着他原本的视线看过去。
陈汤——也就是车夫问,“公子,要不要属下去将她带回来?”
他已经跟了这姑娘几日了,看着这姑娘一直犯傻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谁知道她今日就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贺缃青手扶车帘,半靠在车厢上,他静静地看着姜檀的背影没有开口。
拐弯处突然冲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头发散乱,衣服也脏了,在她来时的不远处小巷子的地上躺着几个人,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呻/吟,四肢翻折,仔细一看竟是商老大带去的几个人,现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躺在地上等人发现。
“公子,”鸢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是奴婢大意了。”
贺缃青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不作声。
鸢翠磕了个头,说着便要站起来,“公子,让我去带她回来吧。”
“跪回去。”贺缃青终于开口了。
鸢翠一愣,又白着脸小心地跪了回去。
“奴婢这几日吃住都跟着她,她也对奴婢毫不吝啬,还会说起小时的事情,奴婢以为她是真的信任奴婢接受奴婢了,没想到她摆了我一道。”
她怎么就被她给骗了去!
贺缃青听着,左手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打。
前几日沈璜交代他寻姜檀回宫。
“我知道她想去外面看看,所以贺二公子找到她也不用急着带回来,让她在外待几天,玩够了再让她回来就好。”
沈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放纵。
沈璜并不介意在贺缃青面前展露他对姜檀的与众不同,或者说,是他主动将这一点暴露在了贺缃青的面前。
他将一切摊在明面上,让贺缃青看清楚他的诚意。
为君者,该立则立,该屈则屈。
贺缃青原本的想法是让陈汤看她几天,等到时机合适,让她彻底消失,但现在——
贺缃青沉默片刻,对陈汤道,“将她带回贺府。”
“公子,要不要打晕?”
“不必,”贺缃青看着那道快要消失的背影淡淡说道,“她已经见过我了。”
……
……
姜檀没能离开京城,她在已经看到出京的城门的被人拦住。
拦住她的人脸生,她没见过,但这丝毫不妨碍对方想要直接打晕她带走的想法。
姜檀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决定自己走。路上她试图从对方口中问出要见她的人是谁,只可惜对方闭口不言,直到她进了贺府的门、看到了贺府的牌匾。
“姜小姐现在这里住下,”陈汤将人领到之后安排到了后院之中,又安排了人来照顾她,“有什么吩咐直说即可。”
姜檀看了看这院子四周,看得出来是个大户人家,她双手撑在窗边,探出头问,“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陈汤闭了嘴看着她。
姜檀兴致缺缺地把头缩了回去,“既然不能,你何必说得这么大方,白瞎我一番欣喜。”
“你家大人又是朝中的哪一位?”姜檀随口问道。
这回陈汤倒是没有沉默,“主子尚不在朝中任职,不过以后会。我说了,姜小姐便知道吗?”
姜檀看向他,目光平静,“不知道。”
“……”陈汤无话可说。
他发觉这个年轻的姑娘似乎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聪慧,或者说她所知其实非常有限,她的聪慧都建立在本人天性之上。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被藏于深宫多年,怕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吧。
既狡猾又天真。
陈汤一时说不清心中感觉。
“我饿了,”姜檀还不清楚对方留她什么目的,但至少没有恶意,“你们能做些什么,都上一遍吧。”
陈汤心里那点感触一扫而光,“……都?!”
“嗯,都。”
陈汤下去吩咐人为姜檀准备饭菜,随即回到贺缃青的院子。
鸢翠依旧在地上跪着,头低着,怕是觉得没脸见人。
贺缃青则在廊下放了个小几,自己一个人下棋。
“公子,属下已经将人安置好了,”陈汤说道,“倒是挺识趣也挺有自知之明,未闹出什么事来,就是吃的东西多了点,什么都要。”
贺缃青闻言睨了他一眼,“什么都要?”
“是吧,”陈汤有些不满,“这是心里不满,朝我们发泄呢。”
贺缃青继续下自己的棋,过了一会儿才道,“心中有气也是理所应当。”
“公子何必对她这么客气?”
“我不是对她客气,”贺缃青不急不缓地说道,“今日来这府中的无论是谁我都会对他如此。”
只不过这贺府也不是谁想来都能来的而已。想要进贺府的门,总得他这个主人许可才行。
“她想要吃什么喝什么都不必苛待,不过若是想吃吃不到的、想喝喝不到的,也不必顺着。”
贺缃青这盘棋下完了,他将棋子打乱,又耐心地分开,将其一个一个放回去。
“若是她想见公子呢?”
贺缃青的手微微一顿,笑了下,说,“我是谁想见便能见的吗?”
陈汤恍然,“是,属下多嘴。”
贺缃青已然收起了笑容,“该见她的时候,我自然会让她见到。”
在此之前,她还不值得他专程一见。
陈汤那位主子虽然将姜檀留在府中,但是表面看来并没有限制姜檀自由的打算。
姜檀第一日将贺府上下转了个遍,连那主人的院子都看了一遍,只可惜主人不在她又不能进去,再特别也不过是个院子而已。
第二日她开始和府中下人打探消息,只是这些人仿佛得了陈汤真传,聊十里八村的趣事尚可,聊到这贺府的主人则不行。
第三日姜檀见到了鸢翠,换了身衣服,大概是无法掩饰身份,鸢翠再出现时周身气度都变了不少。
鸢翠一走到姜檀面前,停下脚步,叫了声小姐。
姜檀叹了口气,“不敢,你一声小姐给我叫到了这儿,再叫一声万一将我送回宫可如何是好?”
她有意看看鸢翠的反应,她怀疑这贺府的人留下她是为了将她送回宫中,可惜鸢翠没什么反应,她也看不出什么来。
鸢翠一如之前地照顾姜檀的饮食起居,比前段日子的她更像个侍候的丫鬟了,姜檀问她是不是被调/教了一番,鸢翠只是抿唇不语,但答案却显而易见。
姜檀没再问过这个问题。
她在第四日终于寻了个没人的时候,想要爬上墙看看此地布置如何,没成想一坐上墙就见着了不远处亭中席地而坐的白袍男子。
男子转过头来,一张脸俊美又显文雅。
姜檀立刻想起来,“是你。”
清和殿外出现的那个男人,那个似乎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想的男人。
“你是贺府的主人,你是贺老爷?”
倒是真的如陈汤所说。
贺缃青站起身来,白色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拂动,他从容走近,抬头看向姜檀。
“我在家中行二,贺府上下更喜叫我公子,外人则多叫我贺二公子。”
姜檀顿了顿,“其实一样的。”
贺缃青也点头,“确实。”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微风浮动,姜檀的几绺乌发随风而动,肌肤胜雪,美目流转,而她则定定地看着贺缃青。
“你抓我做什么?”她问。
尽管这几日未曾流露半分不满,但现下两人见面了,姜檀一句质问带了浓浓的怨气。
“抓?”贺缃青一笑,背过手,“你在贺府多日,若你想走,大可离开。”
姜檀皱起眉头,“看起来无人看管我,实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暗中把守,”她抬起手指向贺缃青的西侧,“这难道不都是你的人吗?”
走?
他压根就没给过她这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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