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姑娘眼光真是一绝,一挑就挑中了我这摊子上最漂亮、最精致、最衬您的一款钗子。”商老大把自己这辈子学会的词儿都用在这美丽姑娘跟前了。
这姑娘也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一张脸没有一处长得不精致,不像他们平头老百姓,倒像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女——对这世道还有些不熟悉,他亲眼见着她用高于市价七八倍的价格买了胭脂、荷包,甚至是馒头。
哪个会过日子的姑娘能这么花钱?
美丽姑娘笑了笑,问,“你这钗子多少钱?”
商老大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这里之后,悄悄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
姜檀一怔,神情带了些许疑惑,“多少?”
商老大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但随即想到这姑娘之前花钱也没见她多么在意,想来是个钱多人傻的主,这么一想他果然底气足了些,连带着说话都有力了,“三十两。”
但这价钱真是不低,商老大毫不意外地在这姑娘脸上看见了愕然的表情。
商老大咳了咳,“姑娘,我刚刚告诉你的是我平日卖的价钱,平日里不管是谁来问都是这个价钱。”
姜檀明白了,展颜一笑问道,“那可否便宜些卖我?”
上钩了。
商老大心里一喜,面上表情却有些为难,似乎有些犹豫,最后他剁了下脚,叹气说道,“姑娘,实不相瞒,这钗子都是我从江南特地托人带回来的,这一路上耗费了不少力气这才定了这么一个价,这好的东西总要卖得贵一些,您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姜檀心底一哂,面上却迎合着他点头,“说得有道理。”
商老大见她这反应越发高兴,“是呀,我是看姑娘有眼光懂行才跟您说这些,换做其他人哪还能说得上。这么一说,我跟姑娘您也算是有缘,您若诚心想要,我就再降一些。”
“降多少?”
“三两!”
姜檀张了张嘴,望着商贩这幅仿佛割了肉一般的表情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十两的钗子说着说着竟还当真了?
姜檀确实是多年未出宫,也多年没这样在街上逛过,是以这几日过得开开心心的,价格多一些少一些也都不在意。
她想要看得是这世家的风土民情,而不是这样黑心宰客的商贩!
商老大还兀自沉浸在即将发财的美梦之中,浑然不觉眼前的女子已然变了脸色。
他要发财了!
三十两啊,够他干几年的了!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拿过姜檀手中的簪子扔在了摊子上,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我呸!”
“你说你这东西值三十两,你怎么不去抢钱?就这样式,倒退回去二十年我都嫌弃老土,再说这材质,你当我们是什么山沟土堆里蹦出来的瞎子?一个馒头都比你这一个钗子值钱。”
“这么能干,你不如上山做土匪打劫,依我看,以你这能耐半年就能攒够下辈子的钱了!”
说话这姑娘嘴皮子委实利索,声音又大,一开口便吸引了周边人的注意。
待到她说完,有人叫了声好,笑声随即蔓延开来。
商老大被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地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东西又不是卖给你的!”
她在这掺和个什么劲儿?
好不容易逮着个人想着发财,没成想被人给搅和了。
鸢翠又呸了一声,“你坑的是我家小姐,还不许我说两句了?!”
姜檀本想说些什么,现在倒是省了力气,独自站在一旁与世无争一般。
周围百姓这才知道哪位是正主,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哪家小姐出来逛逛,被商老大给骗了,于是纷纷指责商老大骗人钱。
商老大“啧”了声,眼看这生意做不成,脸色大变,便直接挥手赶人。
鸢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着姜檀离开了人群。
“小姐,”走出人群,鸢翠这才停下来,苦口婆心地对姜檀说,“你想看什么买什么都不要急着付钱,也别跟他们说得太多,这些市井小民一个个都狡猾着呢,你在他们眼里就像是行走的钱袋子,谁都从你钱袋子掏点钱。”
“你得留心些呀,别什么都信。”
这几天鸢翠跟着姜檀,眼见着干了不少这样的事情,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后来渐渐地看不下去了。
一直这样可如何是好?
姜檀看了她一眼,“我自小在宫中长大——”
“知道知道,”这些话鸢翠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您自小在宫中长大,吃穿不愁,又无人交谈,所以不懂这些很正常。但您都会看也都会学。”
这些话她背也都能背下来。
鸢翠叹了口气。
罢了,还是先别说这些了,只要她跟得紧一些,总也不至于太过分。
“这几日京城的城门管得怎么样?”自从有了鸢翠,姜檀也省了不少力气,只不过每次叫人出去打探消息都给多塞些银钱而已。
“还是很严,”鸢翠说道,“京城还从来没有这么严过。皇帝已经下葬黄陵,听说再过一段日子就要行登基大典了,这么看来以后怕是要更严一些,免得一些不该进京城的进来。”
这倒是。
姜檀路上又买了两块糕点,分了一块给鸢翠。
这回有鸢翠在身边,价格都是正常价格,没人敢抬价坑她。
“要登基的是谁,太子吗?”
姜檀那一日见过太子,长得人高马大,就是看起来不大聪明。
鸢翠小心地说,“不是。听说太子悲伤过度跟着陛下一起去了,现下要登基的是四皇子。”
姜檀咀嚼的动作一顿,“沈璜?”
鸢翠吓了一跳,“可不敢直呼殿下名讳!小心被人听去!”
姜檀没再说话。
只是知道这个消息有些惊讶。
她记忆之中的沈璜并不像个皇子,只是个性情还不错的少年郎,但这少年郎胆子大得很,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是他翻墙而进的紫鸢宫。
沈璜被她发现也不惊慌,从容不迫地从墙头跳下来对她施了个礼,而后道,“听闻紫湘宫住了人,无人识得,我便过来看看。”
姜檀彼时很少见到外人,只觉得他有趣,“那你看完了,觉得怎么样?”
沈璜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过了半晌之后笑了笑说,“很好。”
这个很好到底是什么意思,姜檀未曾深究。只是自此以后,沈璜偶尔便会来紫鸢宫看她,有时还会带一些她没见过的小玩意儿。
这样的人,便是造成宫中那血流成河的场景的始作俑者?
鸢翠没注意到姜檀的走神,自顾自地说,“其实不离京也没什么,我们跑了多日了,也没见人来找。”
姜檀吃完拍了拍手,“宫里死了那么多人,很多人都面目全非,多一个少一个也看不出来。”
听到这话,鸢翠脸上的担忧少了一些,“小姐说得也对,死了那么多人,谁知道死的是谁。”
她们这些人在宫中贵人的眼里都不算人,谁还能知道她们是谁呢?
……
……
“就是那个丫头。”
街边随意搭了个棚子卖茶,一文钱一大碗茶,是以有不少人都坐在这里喝茶,闹哄哄的。
角落里有两个姑娘也一起坐在那里,衣着一看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也没人和她们坐在一起,是以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街边蹲着的商老大指着那俩人中年级大一些的那个说,“就是那个丫头坏我好事。”
要是这么也就罢了。
昨天那丫头走了之后,商老大越想越气,快要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走了,仿佛掉了块肉一般让人心窝子疼。
他心窝子一疼就烦躁,说话冲,不小心冲撞了一个贵人,被那贵人的下人给拉到巷子里打了一顿。
商老大回去之后仔细想想,这事儿就是从那丫头身上而起的!
这么一想他哪里还睡得着,找了个兄弟出去打听了一下,确定京中没有这么一号贵人,想来多半是外地人。
要是外地的那就更简单了。
商老大和兄弟一琢磨就决定今天给她们个教训,那小姐他不敢动,那个丫鬟他难道还不敢动吗?
就这样,几个人在这里躲了起来。
他们商议好了,一个人去搅浑水,将那摊子的人都搅乱了,一个人拦着小心那小姐免得坏事,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商老大趁乱将那丫头拽入小巷!
几人自觉天衣无缝。
随后搅浑水的那人便走到了茶水摊前,大叫着让老板给他一碗茶水。
然而他刚刚喝了一口就把碗给砸了,“你这是什么破茶!”
老板大惊,已经看出来对方是来闹事的,却无计可施。
搅浑水的打算先跟老板吵一架最好再动动手,引得众人都绕开,没想到他刚一上手那老板便塞了一块碎银给他要他别闹事。
搅混水的人:这还叫他怎么闹!
商老大一看情形不对,当即就要去帮自己的兄弟,没成想不知谁喊了句“谁的一百两银票掉了”,茶水摊上的人立刻都站了起来,哇啦哇啦地问在哪,要不就急急忙忙地说是我的,结果人挤人,人踩人,有人骂了句无赖便惹了祸,临近的几个人打做一团。
阴差阳错,竟然真的隔开了那女子两人。
一时间混乱无比。
商老大眼睛一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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