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是我在其中运作?”这样的想法让贺缃青觉得有一丝诧异。
这丝诧异却并非因为姜檀的话的内容,而是她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他的身上。
姜檀却觉得没有什么好诧异的,“不是吗?”
贺缃青并没有回答姜檀的问题,他只是审视着眼前的女子,笑了笑问,“那既然你觉得此事与我有关,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你对陛下而言非同寻常,他看你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东西,谁能允许自己的东西有别的想法呢?所以只要他不松口,你很难离开京城。”
贺缃青说的话确实是事实没错,但是——
“他会松口的,”姜檀对贺缃青说,“如果是别人来说,他未必会在意,甚至可能还会发火,但是你的话他一定能听进去。”
“这就是贺太傅与其他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看得出来,贺缃青与其他人不一样。
单是进宫与皇帝太妃一起用膳这一点,就看得出来沈璜对待贺缃青的态度也与其他人不大相同。
贺缃青看了她一会儿,双眼之中透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半晌之后,他笑了笑。
“你想多了,我也不过是个普通臣子而已。陛下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贺缃青从石凳上站起身来,从善如流地说道,“既然今日你也没什么要学的,我就先走了。”
“你想让我学什么?”姜檀仰起头问他。
“不是我想,”贺缃青看着她,慢慢说道,“而是要你想。”
话说完,贺缃青便转身要走。
“哎,你等等!”
姜檀追了出去,却在下台阶的时候一步踩空差点跌落出去,好在被人自身侧捞了下。
侥幸之后,姜檀叹了口气,“吓死了。”
贺缃青的右手还维持着捞她的姿势,闻言看了眼她单薄的脊背,她整个人几乎伏在他的手臂上,只有腰间被他拦了下,不至于落得个狼狈落地的局面。
“还不起来?”他问。
姜檀抓了把贺缃青的胳膊,却没松开,“贺缃青。”
她直起身来看他,“我想要问你要一样东西。”
嗯?
贺缃青抬起眼看向她。
……
……
今日贺缃青提前回去了,亭中便只剩下了姜檀与鸢翠。明明也还有鸢翠,姜檀却觉得好像冷清了不少。
“鸢翠,”姜檀抬头朝她看去,“当初贺缃青叫你跟着我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鸢翠想了想,“我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让我跟着你,他什么都没说。倒是陈汤嘱咐我了两句,让我多注意你一些。”
“那后来你跟着我进宫,他们又说了什么?”
“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檀丝毫不怀疑鸢翠话里会掺假,贺缃青本来也不会告诉鸢翠这些。
她既没必要知道,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
姜檀心中隐隐有了一点猜想,想来觉得有些荒唐却又并非不可能。
姜檀摇摇头不再去想此事,反倒是和鸢翠一起在湖边散步,两个人不知何时走到了晴雨台附近,隔着些许距离,能够听到那位老夫子读书的声音。
这才叫读书。
跟着贺缃青那算读什么书?
姜檀找了块假石坐下,听着那夫子读书的声音。
很快,晴雨台那边似乎也散了,夫子读书的声音停下,没了动静。
“她们好像也下学了,”鸢翠对姜檀说道,“今日似乎有些早。”平日里她们走时还能看到这些小姐。
姜檀看向亭中,过了会儿说,“不是下学,是沈……皇帝出现了。”
沈璜突然出现在晴雨台上,晴雨台上的人都有些惊讶,年迈的夫子想要跪下行礼,被他扶住了胳膊,“李夫子不必对朕行礼。”
他笑了笑,“您总是忘。”
夫子笑着说,“老臣记性不好呀。”
但说归说,他每一次却还是如此照办。
沈璜看向晴雨台上三人,挥手叫她们都免礼。
“各位小姐近日学得如何,朕随意问问不必拘礼。”
李穆偷偷看了眼沈璜,叫他面容俊朗嘴角含笑一时有些怔愣。
另一边的李玉秀不小心扫到了她,这一看还有些无奈。
她的视线吸引了沈璜的注意,他目光温和地看过去,“这位是尚书家的千金吧?”
李穆脸一红,低头道,“正是臣女。”
沈璜的目光暗了暗,神情却越发温和,“朕只是过来看看,李小姐不必害怕,”他笑着说,“你这般倒显得朕像个洪水猛兽一般。”
“我不是害怕,我,”李穆想要辩解,“我只是……”
“臣女等第一次得见圣颜,所以难免拘谨。”一道声音突然传出,化解了李穆的尴尬。
李穆立刻跟着道,“是。是臣女,紧张了。”
沈璜顺着这道声音看过去。
说话的正是平阳侯家的二小姐季酉。
季酉垂眼站在原地,“托陛下的福,臣女等人才能得李夫子悉心教导,这几日也是受益良多。”
沈璜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在考量着什么,然后笑了笑,“那就好。”
沈璜与三位小姐都搭了话。
李玉秀在沈璜面前远没有在季酉面前那般放肆,规规矩矩地回答了沈璜的问题。
中规中矩,却也没什么错处。
李穆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大抵是没想到沈璜这样平易近人,便多说了两句,脸颊也一直泛着淡红。
她这般表现任谁都看得出来有些不一般。
季酉只当作没看见,从最初答完话之后就闭口不言。
李玉秀有些惊讶又有些纠结,最后还觉得不要折腾自己,索性直接当作看不见。
李穆说着话,沈璜踱步到了晴雨台的边缘,抬手搭在栏杆上,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燥郁。
沈璜的视线随意地落在晴雨台下的地方,突然他的目光凝滞在一处,连带着脸色都变了,搭在栏杆上的手渐渐握紧。
李穆说完话久久没有听到沈璜的声音,奇怪地抬头看去,“陛下”
沈璜闭了下眼睛,回过头道,“李小姐学识甚佳,看法也独树一帜,难怪李夫子也曾言李小姐颇有慧智。”
李穆有些害羞,“陛下过奖。”
沈璜又说了两句便离开此处,离开前交代宫人送几人出宫。
李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道,“陛下脾性真好,平易近人,又长得丰神俊朗。”
李玉秀没忍住说道,“那是陛下。”
李穆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是啊,是陛下。”
李玉秀跺了跺脚,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酉站在沈璜刚刚站过的位置。
“我们为什么进宫自己难道不是很清楚吗?”
这话是对李玉秀说的,后者脸色一变。
她们进宫本就是为了皇帝。
从家中打算送她们来的时候,便做好了这女儿日后进宫的准备。
李玉秀脸上没什么表情了,看了眼李穆,见她有些走神显然是皇帝有意。
也不知道这样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
……
姜檀走了没多远,便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下一刻,她被人抱进怀中,耳中传来的呼吸急促。
“你看见我了。”沈璜声音有些低沉。
他站在晴雨台上往下看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望来的目光。
明明他根本看不清姜檀的神情,却在一瞬间觉得心虚,仿佛被人剖开来看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些他一直想隐藏的东西。
鸢翠被沈璜吓了一跳,看着他的动作想做些什么又不敢,便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姜檀挣脱了下,挣脱无望之后便放弃了,“看到了。”
她直白地道,“所以我走了。”
沈璜听了这话却是一愣,松开手让姜檀面对他,有些紧张地问,“你,你的意思是——”
他的话还未问出,却在看见她毫无其他情绪的双眼之后及时打住。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该明白的。你话里说的什么,向来就是什么意思。”
她说看了走了便是看了走了的意思。
并不会因为沈璜的行为而感觉恼怒甚至是醋意,只不过想走便走了。
“姜檀,为什么在我将你留在我身边之后,你眼中反而没有我了呢?”
她以前看见他会笑会生气,会兴致勃勃地问东问西,可她现在却不会了。
姜檀脸上的情绪在听到沈璜的话后都一点点地收了起来,最后只变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一点点地拿下沈璜的手,轻声说,“你在明知故问。”
沈璜维持着的脸色都几乎要皲裂开来,姜檀那一句明知故问像是要斩断他们曾经的情谊。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
沈璜是真的看不懂,他死死抓住姜檀的胳膊,“你说你想出宫,我不拦你,我让你玩够了再回来。从你回宫至今,我哪一件事情做得不好为了你修整紫鸢宫,为了你去逼迫我母妃,现在为了你还要听那些朝臣骂我枉顾人伦!”
“你以为这个位子这么好坐吗,”沈璜对她说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跟别人换来的。”
“而现在如果我想要留下你,那么你看到的那三个人中,我一定要娶一个!”
“可你不是为了我。”
姜檀看着他的眼睛,“我也不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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