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檀最终选择和季酉一起去了一趟。
善缘堂原本就是间药庐,背靠崔时和城中一些富户的捐银,收的多是一些没钱治病的人。
前方打仗不久后,便有伤员被送到了这里来。如今善缘堂之中的病人越来越多,从一开始还能住在屋子里,到现在只能在院子里席地幕天。
“其他药庐也都收治了一些病人,为了集中救治,这些病人和大夫现在都安排在善缘堂附近,”季酉一边走一边说着,“夫人见过这样的场面吗?”
到处都是受伤流血的将士和百姓,轻伤的还能来往做些事情,一些受了重伤甚至是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便只能坐着躺着,等着别人来喂药。
姜檀停下脚步,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裙,虽不算奢华,却也是做工极好的料子,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人。
反观季酉,比之在京城之时,她现在已经变了许多。
“其实我很羡慕你,”季酉突然说道,“无牵无挂,恣意自由,还有贺二公子的喜欢和庇护。这世间的人活着都很艰难,即便是我这样出生于平阳侯府的人,看着光鲜亮丽,也说不准哪一日便要因为家族人头落地。”
季酉觉得自己是有怨气的,“所以,我很羡慕你。”
她觉得姜檀过得太好了。
很多她费尽心力去争取的东西,姜檀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甚至还有些不屑。
姜檀大概永远也不会懂得他们这些人的感受。
姜檀此时正一心盯着为百姓换药上药的大夫,见他腾不出手来还上去帮了一把,得到了一句急匆匆的多谢。
她回过头看向季酉,“季小姐,觉得自己的命运与这些人相比如何?”
季酉怔了下,“自然……”
自然还是好的。她还没到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步,也不用日日为一点小小的钱财奔波。
姜檀笑了下说道,“人人都羡慕别人,你羡慕我的时候我也在羡慕你。”
她说着话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可我觉得,既然已经如此,便该一心想着如何活得更好。”
姜檀上前两步,将外衣裹在一个还在发抖的小孩子的身上,裹了两圈又摸了摸她的头。
小孩子抬头看她,眼睛还亮晶晶的。
“季小姐,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所以才来到这里的吗?”姜檀反问道。
季酉之所以对她有敌意不过是因为一个贺缃青罢了。这一点让姜檀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易地而处她也未必做得好。
季酉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然而姜檀已经不想和她多说了,她今天走的路有点多,又觉得有些疲倦了。
“今日多谢——”
“今日多谢季小姐陪夫人散心,”贺缃青不知道何时来了,他走到姜檀身边,将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她身上,“如何,累吗?”
自始至终,只在感谢时看了眼季酉而已。
姜檀静了静,然后吐出一个累字。
先前不说一个是想要出来看看,另一个也是不想在季酉面前露怯。
但是贺缃青就无所谓了,这男人见过她所有的样子,她那点微薄的脸面都没必要在他面前强撑。
片刻之后,姜檀在季酉震惊的目光之下爬到了贺缃青的背上。
姜檀本就累了,靠在贺缃青的肩上都有些倦怠。
贺缃青侧头睨了她一眼,背着人往回走,“她和你说了什么?”
姜檀想了想,“没什么,发发牢骚。”
贺缃青的目光沉了沉,“只有这些?”
姜檀“嗯”了声,她打了个哈欠,说,“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你也别针对她。”
听到这话,贺缃青倒是笑了,“看来你还挺喜欢她的,”随即又道,“我还需要她做事,不会针对她。”
姜檀哼了声,“过河拆桥,这就是你行事风格。”
贺缃青顿了顿,听出来她话里没有怨怼的意思,才慢慢说道,“能与我同谋的人都不是心性纯粹之人,他们防我就像我防他们,但若是能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没必要做什么。”
贺缃青的背很是温暖可靠,姜檀一时间忘却他们之间那些矛盾,闭着眼睛趴着趴着便睡着了。
贺缃青将人背进卧房,又轻手轻脚地放下,替她脱了外衫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便站着原地垂眸看她。
片刻之后,门扉被悄悄叩响。
“公子,可以出发了。”
贺缃青这才动了动,“好。”
他弯下腰摸了摸姜檀的脸,又将一块小巧的玉佩塞进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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