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第二天的课主要集中在下午。

    季浣顶着两副黑眼圈,草草对付完早饭和午饭便往画室赶。

    临出门时她朝对面房间看一眼,房门紧闭,看样子人早已外出,季浣点开手机屏幕,上面有五个小时前对面房主发来的消息:

    ps:jhyhhbuuhu……

    一堆乱码,简直是用脸出打出来的。

    季浣研究了半个小时也没读懂是什么意思,原本想出门前碰个面,问清楚,见人已经离开,只得作罢。

    刘老师前一天好意告知季浣今天可以晚点上班,季浣依言踩着下午上班的时间来,画室除了前台,授课老师一个都还没来。

    前台见她过来上班,满脸惊讶,“小季老师,你没接到通知吗?”

    什么通知?

    季浣一脸懵。

    前台:“今天下午的课改为户外写生,刘老师已经带着学生们去附近的郊野公园了,群里早上九点发的公告。”

    季浣昨天才第一天上班,工作又忙得焦头烂额的,压根没加画室的工作群。

    她讪笑着,“我刚来,不在群里,要不你现在把我拉进去。”

    前台操作的空隙里,季浣给刘老师发了消息过去。

    没多久,滴滴滴的提示音响起。

    刘老师回过来大段语音。

    “小季老师,怪我一早忘记跟你说了,我们在郊野公园,你赶紧过来吧。”

    语音听完,季浣提示已经加入群聊。

    季浣向前台道谢,又问:“郊野公园距离这里远吗?怎么过去方便点。”

    前台调出导航,好心说:“咱们这边有好几个公园,刘老师他们去的是这个,你记下地址别走错了,这会儿过去打车最好,不然到中间好几个站,公交能挤得你崩溃跳车!”

    季浣记下地址,从手机上找出路线,打车过去半个小时,不远也不近。

    但她没想到,这个郊野公园开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

    大片白烨林隔着一条人工河就是几栋居民楼的后方。

    季浣下了车,朝那边看了一眼,老式居民楼的楼层之间挂着几个硕大的红底招牌——xx棋牌室、xx洗浴桑拿……

    招牌油腻不堪,让人看上去就想拨打‘扫黄打非’的举报电话。

    季浣目光在xx棋牌室上停留了一会儿。

    刘老师的电话打来,季浣按照他的指示朝学生写生的营地找过去。

    天公作美,天气是难得的初冬暖阳天。

    层林尽染的红枫随风而落,树下三三俩俩的学生支起画板。

    刘老师喘着气从枫林中跑过来,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一口气喘匀,他对季浣急道:“你拿着花名册再仔细点点人,我刚数了一遍人数不太对!”

    学生是画室包大巴一车拉过来的,下了车自由活动开,等正式交代作业时,发现人头跟来时对不上。

    这不是小事儿,画室的这帮学生年纪大多十四五岁,一般一周也就两三节课时,会安排在课余时间。

    要只是贪玩倒好处理,可附件有条很深的人工河,还有好几个施工的工地,要发生点什么意外,谁都负不起责。

    季浣神色一凛,忙拿着花名册去点名。

    核对一圈下来,果然少了四个学生,照着花名册留下的联系方式打过去,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

    季浣将信息汇报给刘老师,刘老师一个头两个大,他原地走了两圈,对季浣说:“这样!我带着其他学生在公园里找一找,你去附近的街道问问,要还没找到,只能打电话通知家长了。”

    紧要关头,季浣没有异议,她从刘老师那儿要来那四个学生的照片,顺着来时的路线问过去。

    季浣在公园入口问一圈,毫无所获,检票员和保安只看见乌压压一群少年少女过来,具体谁跟谁压根对不上脸。

    只保安看着季浣手机上的照片,好心道:“要不你去附近的台球室问问,看这四个学生正是好玩的年纪,保不齐溜出去打球去了,还有网吧,你也去找找。”

    要是学生单纯跑出去玩儿,郊野公园周围没有大型游戏厅,这两个地方确实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季浣点开地图,先从网吧找起,终于在找到第三家黑网吧时,看到了熟悉的两张面孔。

    两人看到季浣,一脸心虚。

    短头发的那个先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小季老师,你也来上网?”

    季浣:“……”

    脚底的痛觉让季浣失了三分理智,她点开手机对着两人拍了张照,然后给刘老师发过去。

    刘老师电话立马过来,季浣打开公放,刘老师一阵数落在啪啪的键盘敲击声中格外明显。

    各种八卦的目光落到两人身上,季浣抱着双臂问:“回去集合,还是接着玩儿?”

    少年人脸皮薄,都这样了,哪还好意思呆在网吧,灰溜溜跟着季浣出门。

    季浣将两人送到公园门口后,刘老师已经等在门口。

    问起另外两个人,短头发的同学:“应该是去台球室了,具体哪个不清楚,只听他们说去打球!”

    得到准确信息,季浣找起来容易很多。

    这边本就偏郊区了,附近的居民楼都比较老旧,台球室不多,她顺着路边的招牌找。

    最终,停在了一栋熟悉的楼下。

    季浣看着两栋居民楼挤出的拐角,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这里几个月发生过一场械斗,季浣正巧是当事人之一。

    那次过后,她很癞子的矛盾似乎就那样不了了之了,现在季浣重新来到这个地方。

    前方不知道还有什么意外等着她。

    但季浣性子莽,即使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儿,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能应付的。

    她身上有股什么都豁得出去,还不怕死的狠劲儿。

    台球室开在老旧的居民楼里,季浣按照墙面的红色地标拾级而上,最终停在三家一扇虚掩着的门前。

    铁质的门框,锈迹斑斑,把手上沾着不知具体什么成分的黑色斑块儿。

    台球撞击声混杂在各色人声中,时不时还传出句脏话,隔着一扇门,带给季浣的感觉嘈杂又陌生。

    季浣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刘老师发过去,又打了几个字告知刘老师具体地址——有备无患。

    等确认消息发送成功后,季浣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

    与季浣推测可以打举报电话的场所不同,里面竟然还算正常——几张台球桌,边上几排小沙发,吧台站着的人有男有女。

    许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季浣进去压根没人注意到她。

    她往里走了两步,穿过几张台球桌,发现还有一个房间,房间里别有洞天,琳琅满目的游戏机发着五颜六色的光。

    这居然是个小型的游戏厅,季浣响起保安信誓旦旦说的附近没有大型游戏厅。

    是没大型游戏厅,可架不住有隐藏在居民楼中的眼前这样的小型游戏厅啊。

    季浣摇摇头,在游戏机前酣战淋漓的少年堆里找人。

    另一边的台球桌上靠着个黄毛爆炸头少年。

    爆炸头用球杆捣了捣沙发上人,眼睛一个劲儿往游戏厅看。

    “欸,你看没看见刚进去那妞儿?”

    沙发上的人正叼着根烟吞云吐雾,闻言也朝那边看了一眼,门框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别说妞儿,连个大老爷们都没有。

    他语气不满,“哪个啊?刚不早说!”

    爆炸头,收回球杆,沉思了两秒,走到游戏厅门口,拍了张照片,又将手机递给沙发上的人。

    “你看这个背影,眼熟不?像不像之前跟癞子结过梁子那妞儿?”

    “我去,看着是有点像。”

    “可癞哥后来不是说放她一马,不追究了吗?”

    “说是这么说,这又不是咱们上赶着找过去的,是人自己跑咱们的地盘挑衅来了!”

    “那小娘们下手这么狠,上次打伤了咱们好几个人,不讨回来是有点说不过去。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楼上找癞哥!”

    两人一通话说完,沙发上的起身出门,爆炸头挥杆打进一个球,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游戏厅的出口。

    季浣绕全场走了一圈,也没见到学生的人影。

    游戏厅不通风,十分闷热,季浣有些透不过气。

    她又扫了一遍全场,确定没有要找的人后,转身出了门。

    这时,刘老师的过来,是他一贯说急事儿的风格——一长串语音。

    季浣看看周围的环境,将语音转成文字,囫囵吞枣地看完文字,松了口气——另外两个学生已经自己回去了。

    此行的目的通过这样意外的方式完成,季浣哭笑不得。

    好在人没事儿,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于是,她收起手机走出游戏厅,走到外面的台球室,季浣发现跟进来时不一样。

    爆炸头将球杆拦在季浣面前,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

    “美女,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别说他,季浣看着爆炸头也眼熟。

    癞子带过来围她的那群人,季浣记不清脸,可爆炸头这一头鸡窝样儿的头发,她还是有点印象。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季浣左右环顾,她心想手里拿点工具,要是一会儿真打起来,也不至于太被动。

    还好就近的置物架上就放着一排包装艳丽的酒,季浣抽出一支拿在手里。

    爆炸头看着她的举动,被气笑了,“美女,你这就有点不尊重人了吧!见到熟人不先打个招呼,自个先喝上了?”

    酒是密封的,季浣打不开,她睨了爆炸头一眼,用酒瓶推开球杆,回了句,“不熟。”

    说完,趁着球杆腾出的空间,她快步出了门。

    爆炸头一时没反应过来,知道这妞儿嚣张,但这也太嚣张了吧!

    等他回过神,再追上去,季浣已经拎着瓶酒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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